18 十五

十五

在蒙家，有兩兄弟，一文一武，長子蒙毅，十四歲便跟着祖父和父親在外沙場上摸爬滾打，次子蒙毅，自幼在外求學。

蒙毅有位好友，便是曾經與趙好之間有些誤會的李由。

這大概就是蒙毅不喜趙好的原因。

深夜，兄長蒙恬的房間裏依舊點着燭火，蒙毅知道他在為阿好做一把新的弓箭，兄長親手做的，自己都沒有，蒙毅想到這裏，猛地吹滅燭火，一把拉過被子，蒙頭大睡。

第二日，蒙毅起身，猛地睜大了眼睛，床榻上放着一把新的弓箭！

這一日，蒙恬并未将他新做的弓箭當面交給趙好，因為這一日，燕國不在了，此時六國只剩下最後一個，那就是齊國。

對于如何攻打齊國，嬴政啓用了新将蒙恬，沒有人知道為何滅六國的收官之戰為落在一個新人的身上，也沒有人會知道為何嬴政會如此重用這個新人。

大軍開拔，軍前安排，蒙恬凡事親事親為，對于這道王令，他從最初的難以置信到心潮彭拜，他從未想過他在戰場上一展身手的時刻如此之快就到了，最後一戰，竟然是自己。

站在鹹陽宮，，蒙恬跪在嬴政面前，嬴政看着眼前的少年，上一次還是一年前，也是在這裏，他同他的阿爹蒙武将軍。

嬴政還記得他看到沙盤的震驚，如今秦國的疆域又多了燕國的疆土，他站起身，走到沙盤處，轉身對蒙恬說道：“蒙将軍，起身到這裏來。”

嬴政指着齊國的那個地方，對蒙恬說：“等你歸來，這裏的一切都是孤大秦的疆土。”

“還記得一年前，也是在這裏，你可還記得？”

蒙恬趕緊回答道：“臣記得，當時還因為臣太過震撼，有冒犯天顏。”

嬴政絲毫沒有放過蒙恬面露的疑慮之色，霸氣的說道：“秦國名将輩出，遠的不說，你們蒙家，你的祖父蒙骜，你的父親蒙武，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但這次，孤沒有讓他們征戰，一是有人向孤舉薦了你，二是孤相信蒙家世代忠良，能将輩出，雖只有一面，但孤記得你。”

“臣......”

嬴政卻直接打斷蒙恬的話：“你不要讓孤失望。”

嬴政将插在沙盤上齊國的旗幟拔下來，交在蒙恬的手上：“一統六國，這一次，孤交給你了。”

若是還有一絲猶豫，在嬴政将齊國的旗幟交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刻，誰舉薦的也不再重要，蒙恬心中就只有一個目标，那就是攻下齊國，一統六國。

“臣定不如大王的期望。”

出了鹹陽宮，蒙恬再次回到了軍營，夕陽西下，蒙恬不經意看到了挂在牆上的弓箭，他思忖了片刻，拿起那把弓走出了營帳。

趙好走出府門，遠遠的看到站在暗處的牽馬的蒙恬，不過一日未見，趙好發現先生的氣場完全變了，一夜之間，似乎褪去了少年的稚氣，真正成為了能叱咤沙場的将軍。

看到趙好那一刻，蒙恬從沉思戰法打法中驚醒，他整理好思緒，摸了摸馬的鬃毛，安撫了它見到陌生人的不安，才快步走到趙好的面前。

“先生，你是要攻打齊國了麽？”

蒙恬點點頭：“其實，這是秦國軍人的使命，只不過這一天......”

趙好咬着下唇：“先生，你一定會回來的吧？”

蒙恬一愣，他今天見到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他這次一定能凱旋而歸，卻沒有人擔憂過他是否會受傷。

不過，他怎麽會受傷呢？就算是受傷，那也是為大秦受傷。

蒙恬心中既有感動又有不舍，想起來收了這個弟子也算沒白收，雖然當初自己有千般不願意。

“先生我啊，一定會回來的，你放心好了。”

趙好的雙手緊握：“先生，受傷也沒關系，我可是醫者，只要先生能夠回來，我就能救先生。”

蒙恬聽完哈哈的笑起來：“嗯，先生答應你，受了再重的傷也會回來的。”

趙好大概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承諾，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蒙恬轉身走到馬邊，取下新做的弓箭，交給趙好的手中：“這把弓更适合你，為師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也要勤加練習，習武之人不可中斷。”

趙好盯着手中的弓：“是先生做的麽？”

蒙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奇怪，你是怎麽猜到的？”

趙好指了指他摸下巴的手：“傷口很新，深淺不一，不似刀傷，昨日還未曾在先生的手中看到。”

蒙恬聽完她的後，看了看自己的手，哈哈笑起來：“原來是這樣。”

蒙恬看了看天色：“時辰也不早了，弓我也送到了，”蒙恬彎腰，平視着趙好：“好了，你回去吧。”

趙好心裏似乎還有許多話想要同他說，可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嘴巴張了合，合了張。

“好了，回去吧。”

趙好懷中緊緊的抱着那把弓，一步三回首的看着蒙恬，最後又這身跑回來：“先生，你答應過阿好，一定會回來的，對吧？”

蒙恬先是錯愕的看着返回來的趙好，聽到她的話，點點頭：“當然。”

分別的路，總是短暫又漫長，但趙好知道，她的先生一直沒有離開，默默的看着她走進府門，才轉身離開。

趙好哽咽的抱着那把弓，躲在府門的暗處，看着蒙恬轉身，牽馬離開。

回到蒙府，蒙毅見到蒙恬，立刻迎上來：“阿兄，這次真的是你去打齊國麽？”

蒙恬一邊解身上的铠甲一邊嗯了一聲，然後就看到蒙毅手中的弓：“用的順手嗎？”

“那還用說，這可是我阿兄親自給我做的。”蒙毅不好意思的說道：“真是的，昨天阿兄你怎麽不說是給我做的，害的我誤會一場。”

“你沒有誤會，”蒙恬收拾好铠甲，回過頭來說：“給阿好做的時候，也給九公子做了一副，但是九公子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禮物。”

“但這個的确不适合阿好，丢了太可惜，想來想去，你最合适......”

蒙毅：“.......”

“還有事麽，沒有的話，我去找阿爹。”

蒙毅：“.......”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就要離開。

蒙恬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叫住蒙毅：“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如果阿好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你要耐心的指點指點，聽見了沒？”

蒙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心頭嘔了一口老血，但是看了蒙恬嚴肅的眼神，不情不願的答應下來。

送走蒙毅，蒙恬來到蒙武的書房。

蒙恬對蒙武拜道：“阿爹。”

蒙武将手中的兵冊放下，看着蒙恬，心中感慨萬千，他的兒子終于長大了，只是蒙恬第一次出征就是這樣至關重要的戰役，他真的能臨危不懼麽？

趙括紙上談兵，四十萬趙軍被坑殺，這樣慘痛的教訓，大王又是怎樣想的呢？

但是事已至此，大局已定。

蒙恬問出自己的疑惑：“阿爹，是你向大王舉薦了我嗎？”

“這次的将帥，大王定奪了許久，但是大王一夜之間就定了你，其他的事情為父也不知。”

蒙恬的眼前不知為何浮現出九公子胡亥的面容，難道是他？

“事已至此，你目前最關鍵的是要如何打贏這場，這是收官之戰，只許勝不許敗。”

“這是你身為秦将使命，也是我們蒙家的，記住了麽？”

蒙恬垂頭拱手：“兒子記住了。”

大軍開拔的前一天傍晚，蒙毅回來時發現在府門外徘徊的趙好，她似乎在外面等了許久，面容上已經熱的微紅。

想到兄長的囑托，蒙毅心裏反複糾結後還是來到她的身邊，開口問道：“你來找阿兄？他不在府中......”

趙好曾與蒙毅有過數面之緣，聽到蒙恬不在府中，趙好心裏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從袖中拿出一枚玉佩。

“我讓師兄找人做過法，能保人平安，能不能交給我先生？”

蒙毅的目光從玉佩移到趙好身上：“你似乎很擔心？”

趙好躲避開了蒙毅的目光：“是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死的肯定不會是我阿兄。”

“有句話叫世事無常。”

“我阿兄還沒出征，你不要盡說些喪氣話，影響軍心士氣。”

趙好不再與他争辯：“煩請交給我先生，小女感激不盡。”

蒙毅冷哼一聲，拿着玉佩走進蒙府，不過這枚玉佩依然沒有送到蒙恬的手中，因為蒙恬這天并未回府，也因為蒙毅随手一丢，忘記了。

公元前221年，蒙恬攻齊，以高唐對岸的靈丘為起點，數次渡河均告失敗。

為了幫助蒙恬打開缺口，嬴政令秦将王贲再赴燕趙舊地，統領五萬人馬南下，渡過黃河，統兵南下，長驅直搗，兵臨臨淄城下。

秦将王贲派人告訴齊王，只要齊國開城投降，他可擔秦王給齊王建五百裏地作為封地，安度晚年。

齊王聽到秦将王贲的話，心裏就有所動搖，軍心立即崩潰。

秦軍聞訊卻是士氣大振，蒙恬與任嚣揮師渡河，半數以上的齊軍放棄抵抗，蒙恬終于在高唐贏得一場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