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端陽
端陽
當謝窈知道時,她失手打翻了茶盞,案上的茶水淅淅瀝瀝淌下,她才明白什麽叫作覆水難收。
周之衍借她的名頭,把朝中官員送來的侍妾全部清理,但她的頭上立刻壓下一頂“善妒”的頭銜。
她後知後覺自己被周之衍往坑裏帶,但也是為時已晚。
侍女悄無聲息地收拾幹淨案幾,爾瓊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剩餘那些侍女還是繼續送回嗎?”
不管怎麽做,善妒這二字她是摘不掉了,只得将事做全了。
她嘆口氣,道:“繼續把餘下的女子送回去吧,天氣漸熱,也該裁剪夏衣了,再讓浣衣房的李媽媽來一趟。”
爾瓊應聲離去,堪堪走至門檻,便瞧見正要進門的姜仲。
姜仲見她神色緊張,截住爾瓊問道:“良娣可在裏頭?”
“姜公公,請回吧。”
爾瓊還未回話,謝窈婉轉嗓音就飄然而至,語調毫無起伏。
本來就心虛的姜仲心下一凜,但周之衍吩咐的差事又不得不迎難而上。
他輕手輕腳地走至裏間,只見謝窈倚在案幾上看書,月白纏枝玉蘭錦緞長裙如水垂下,姣美面容仍是一派平靜。
越是這樣平靜,姜仲越是心中沒底,他滿臉笑意,語氣恭謹道:“良娣,膳房做得好點心,殿下想着良娣愛吃甜的,就讓奴才給送到蘭軒來。近日的風言風語,還請良娣不要往心裏去。”
“可不敢當,這份心意我擔不起,勞煩姜公公把東西送回去吧。”她緩緩翻過一頁書,眼也不擡。
姜仲碰了壁,笑容一僵,忙繼續笑道:“良娣擔不起,那還有誰擔得起?這東宮您是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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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生氣,謝窈更多的是委屈。善妒對于正室而言,算不得大事,可她偏偏只是個妾室,善妒的妾室那叫不知身份。
她側過身,沒有說話。
“這……這良娣,您心疼奴才一次罷。”姜仲哭喪着臉:“奴才沒法交差,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聞言的謝窈頓了頓,沒有理會。
姜仲知道她是心軟了,忙讓人把東西放好,也不敢多待,謝窈卻開口緩緩道:“姜公公,勞煩你告知殿下,近日事忙,就不必來蘭軒了。”
姜仲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回去複命。
那頭爾瓊帶着浣衣房的人進屋,謝窈忙用素帕拭去淚水,擡頭看去,但浣衣房來的并非是以往的媽媽,而是一個侍女。
只見她跪在地上,身着碧綠色比甲,飄飄的宮縧顯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奴婢參見良娣,李媽媽忽然腹痛,便讓奴婢代之前來。”
謝窈不由多看她兩眼,端起茶盞,輕聲道:“你擡起臉來。”
那個侍女擡起臉,清麗臉龐脂粉未施,但眼角微紅。
“你是有話要同我說,才央了李媽媽讓你來。”謝窈杏眸微垂,語氣冷淡:“不必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吧。”
侍女仿佛被人看破心思,有些無措,但立刻叩首道:“奴婢想要留在東宮,若回到原先府上,必定會被賣到秦樓楚館,還請良娣開恩!”
“你叫什麽名字?原先是誰送你來的?”
“奴婢碧雲,是太常寺少卿趙憶山趙大人送奴婢進東宮的。”
此話一出,謝窈卻察覺多處蹊跷。往東宮送人的官員大都身處要位,亦或者是有事相求,但太常寺少卿是掌管祭祀的清閑官職,趙憶山本人也是名號不顯,謝窈實在想不出他送人的企圖。
“這件事是太子殿下出的主意,你若要求,就去求他吧。”謝窈執起纨扇,悠悠道:“念秋,送她到書房去,再把方才送來的東西一并送回去。”
那侍女愣了片刻,旋即喜不自勝,忙叩頭謝恩。
“良娣,這……”念秋一臉為難,苦巴巴地望向爾瓊,爾瓊不動聲色地擺擺手,她一向了解謝窈,這般情形只怕是勸不動了。
無法,念秋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帶着那侍女往書房去。
“爾瓊,你替我去查浣衣房裏一個叫碧雲的侍女,她的全部,事無巨細的回報給我。再去找姜仲,請他探查太常寺少卿趙憶山。”
夜色靜谧,周之衍只望着棋盤,并未理會跪在眼前的女子,碧雲如芒在背,但又不敢肆意出聲。
一枚棋子落下,周之衍不疾不徐道:“你是哪裏人?”
碧雲不明所以,但仍是怯怯答道:“奴婢是孟城人。”
葉靖易三年前外任的地方,便是孟城。
“孟城是個好地方。”周之衍嗓音清冷:“既然你不想出東宮,那就留在書房當差吧。”
第二日,謝窈便得知碧雲進了書房,徹夜未出。
晌午,爾瓊往書房送了碗玉竹赤羊湯。
“哐當”一聲,周之衍放下掀開的瓷蓋,語氣喜怒難辨。
“這是什麽?”
“良……良娣送來的湯品,說是給您補身子的。”姜仲已滿額冷汗,碧雲意圖不軌,欲偷取文書,早已被拉下去處死了。
他卻聽見姜仲遲疑道:“殿下,良娣似乎發現碧雲的不妥,讓奴才去打聽太常寺少卿趙憶山。”
“除此之外,她就無話對孤說嗎?”
“良娣還讓奴才告知殿下,她近日忙着準備端陽節事宜,殿下不必過去。”
他自知送還侍女一事做得過火了,事是他做的,善妒的名頭卻壓在她的頭上,實屬荒唐。
他吃了人生中第一個軟釘子,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淡聲道:“你去同她說,端陽節當日同孤進宮赴宴,讓她準備,待她得空,孤親自到蘭軒賠罪。”
姜仲瞠目結舌,自家主子何時這般低聲下氣?
可是等到東宮衆人換上夏衣,挂起艾草菖蒲,端陽節當日,周之衍才見到謝窈。
她在裏間梳妝,爾瓊為她挽起堕馬髻,疏疏簪上幾簇珠花步搖,薄施粉黛,只是輕點绛唇,更顯膚白勝雪,嬌婉如芙蓉。
脂粉馥郁,侍女進進出出,柔軟的衣角被風帶起,周之衍端坐于外間,沉靜垂眸,沒有一絲不耐。
謝窈的聲音偶爾從裏間傳來。
“給娘娘的禮備下了嗎?”
“給安國公府的添丁禮是那對老銀雕花項圈,可別弄混了。”
她對着銅鏡一邊戴上耳墜,一邊一一确定無誤後,方起身行至外間。
藕色雲霧绡繡金花襦裙堪堪曳過,謝窈步伐輕柔,對周之衍垂首行禮:“殿下。”
她瞥見缂金團龍緞的袍角微動,沉水香氣息盈盈于鼻端,周之衍牽住她的手,低聲道:“走吧。”
她神色淡淡,但也未掙脫,周之衍知道她的氣還未消,只是礙于衆人沒有甩臉色。
馬車轱辘作響,飛快往宮中駛去。
“這段時日辛苦了。”
東宮上下打點得妥妥當當,各家賀禮也都準備得周全得宜,這些皆是她一手安排。
周之衍想起她初入東宮,還裝作不善琴技來掩飾她的身份,而如今她卻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離她的僞裝的小門小戶庶女身份差得九萬八千裏遠。
謝窈側首,淡淡道:“嫔妾不敢當,不比太子殿下日理萬機。”
平日對侍女內侍都不曾說過重話,如今卻敢出聲嗆他,看來确實氣得不輕。
周之衍輕笑一聲,摩挲腰封上的白玉玉佩。
但下了馬車後,謝窈神色如常,偶爾與周之衍說幾句話,絲毫看不出方才在馬車上鬧別扭的跡象。
今日進宮赴宴的不僅有皇親國戚,還有重臣及家眷,分外熱鬧,謝窈不會大庭廣衆之下給他臉色看,但不代表這事簡單了了。
“今日事多,咱們先去昭陽宮見過母後。”
周之衍牽過她的手,一路往昭陽宮走去。
當今皇後出身于開朝勳貴的張家,張家世代為相,顯赫非常,而張皇後十六歲便嫁與當今聖上徽帝為皇後,十七歲誕下皇二子周之衍。
但噩耗卻是接踵而至,張皇後的父親為先帝最器重的左相,卻在中宮嫡子出生後病逝,而後是張皇後的舅舅,骠騎大将軍在回京途中慘遭刺客殺害。
一時間,朝中人心浮動,有人道中宮嫡子乃不祥之兆,恐不宜立為皇太子。
而徽帝膝下已有榮貴妃所出的皇長子周之玠,這時朝中立長的呼聲漸高。
張皇後佁然不動,只是請求徽帝,讓翰林院掌院謝淮教導周之衍。
徽帝應允。
一段時日後,朝中風向忽變,立嫡呼聲漸長。
順寧十年,徽帝立年僅五歲的中宮嫡子周之衍為皇太子。
張皇後在母家權勢岌岌可危之時,孑身處于孤立無援的皇宮中,仍能闖出出路,其手段心思不得不讓人嘆服。
謝窈在以往宮宴獻舞時,曾遠遠見過張皇後,容顏姝麗,舉手投足間皆是從容不迫。
而如今面前的張皇後,正與侍女閑話,笑語之間仍是風華依舊,氣質不凡,歲月未曾讓她美貌流逝,反而更添雍容華貴之色。
“來得正巧,本宮的昭陽宮好久沒有這樣熱鬧了。”張皇後聽見聲響,擡頭笑望周之衍一眼,轉眸瞧見緊随身後的謝窈,微微一愣,嘴角旋即噙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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