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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上次出行,為了不耽誤時間,顧長雪蹭的是顏王的馬車。這次出行,九天總算能把積灰已久的帝駕拿出來用了。
顧長雪站在宮門口,看着眼前明黃的馬車,無語半晌:“你們是不是還想敲鑼打鼓?”
本身他挑這個時間去攝政王府,就是為了搞突襲的,看看對方是不是在避着自己私下行動。這輛馬車駛出去,只怕不到攝政王府,景帝出行的消息就該傳遍整個京都了。
“……”重一沒說話,但眼神中流露出巴不得的意思。
顏王喜怒無常慣了,雖說前段時間似乎與陛下相處的還算和睦,但自上次吳府夜探以來,态度明顯急轉直下,鬼知道陛下這一去是不是羊入虎口,自己往刀子上撞?
将出行的陣仗弄得大些,讓全京都的人都知曉景帝親臨攝政王府,或許能讓顏王投鼠忌器呢?
顧長雪覺得這不叫投鼠忌器,這叫你想屁吃:“當年顏王率軍攻打京都,也沒忌憚過百姓什麽看法。你覺得他現在會忌憚?”
但重一也是為了自己考慮,顧長雪收回眼神:“去換一輛別太起眼的馬車來。”
攝政王府雖在京城,但距離皇宮并不近,畢竟皇宮對于顏王來說算不上什麽好回憶。
雪停之後,盛夏的炎熱再次強勢地占據了京都。
重一坐在車辇上,探頭進來:“陛下,方老,要不要出來坐着?車廂內悶熱,這車辇有頂板遮陰,還能吹點涼風——”
方濟之:“不必。我不畏熱。”
顧長雪從蠱書裏擡起眼,看向方濟之,對方果真沒有絲毫汗意,神情甚至稱得上惬意。
回想了下對方在下雪天裏裹成球還一臉快被凍死的樣子,顧長雪忍不住道:“方老,若是身子虛,需要什麽進補的藥,可以同朕說。”
他可能出不起,但是可以薅顏王的給方濟之用。
方濟之的臉色頓時臭得像個被質疑身子骨不健朗的倔強老頭,就差跳起來:“我好得很!”他目光往顧長雪臉上一掃,“陛下不也不畏熱?”
但他那是打小就不畏寒也不懼熱,和方老這種明顯是體寒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顧長雪:“醫者可以不自醫,但不可諱疾忌醫。”
方濟之氣得直接端起冰盆出車廂了,盆裏還附贈了一只癱在冰上躺屍的小靈貓。
顧長雪也沒有跟出去繼續啰嗦的意思,只懶散地靠回廂壁,低下頭繼續看蠱書。
隔着車簾,外面兩人的對話傳了進來。即便壓低聲音,依舊被顧長雪的耳朵清晰捕捉。
“……那個吳慮到底為什麽自盡?我之前沒在牢裏,不清楚他是受了什麽刺激。”方濟之的語氣格外納悶,“他那種人,難道不該想盡辦法也要茍活下來,繼續作妖嗎?我跟王爺回府之後問王爺,王爺也不說。只讓我每日定時進宮來替陛下把脈。”
重一嘆了口氣:“為何問我?那晚我也不在地牢裏。”
方濟之嗤笑一聲:“你們就真沒在玄銀衛裏安排過眼線?”
“……”重一有些無奈,偏偏方濟之情況特殊,是景帝欽點了的自己人,他只好低聲道,“大約是有人将脊梁骨還給他了吧……抱歉,讓方老見笑了。我沒讀過什麽書,打不起文雅的比方。”
重一收回視線,一手牽着趕車的缰繩,目光平視着前方的道路:“方老應當知道,太監向來為人所不齒。吳家父子雖說權財在手,但始終被人輕蔑,得不到尊重。”
所謂‘傲骨’,便是人以驕傲與尊嚴為骨。得不到尊重,與抽去脊梁骨何異?
于是便拼命攥取旁的東西想來填補這空缺。
可是越填補,就越是空虛。越是空虛,就越是拼命地想要掠奪。
便如同渴水的鳥,走投無路之下,飲鸩止渴。
重一沒跟吳攸打過交道,不知道吳攸所求為何,但至少吳慮他想要的很簡單。
一記不含鄙夷、将他當做普通人看的注視,便能把他想要的脊梁骨填補回去,可他求這一記注視那麽久,從孩提時一直等到義父将死,也沒在京中諸人眼中找到一絲尊嚴的影子。
而他所想要的,在那天晚上終于得到了。
一記簡簡單單的注視,一次對他尊嚴的保全。
明明他是有罪之身,明明對方是九五之尊。
年少時,吳慮被父親送去國子監念過書。那裏面的教書先生總念着君子當進退得宜,可他下學回來卻總悶着氣。
那些學生、先生,總拿鄙夷的眼神睨着他,竟也好意思說什麽“君子”、“進退得宜”?
明明他還沒做什麽,那些人就已經将他踐進了泥裏。
“他大概也沒想到,那天晚上他為了弄清義父之死的真相,自甘自願地将自己低進塵埃裏,卻有人在他舍棄尊嚴前便開了口,保全了他最後的體面。”
那個人還是大顧朝本該最矜貴、最看他不起的皇帝。
就像是有人将那具空缺已久的脊梁重新塞進他的身體裏,身軀重新充盈的同時,那些為了填補空虛而拼命塞進來的東西也被一并擠了出去。
苦尋不得的東西一朝得到,卻是在自己罪行确鑿,死刑不遠之際。
所以吳慮崩潰哀哭,口中嚎着為何陛下不能早些來,為何偏偏他們遇上的是泰帝。
重一回頭看了眼車廂:“陛下會是位明君。”
“……”顧長雪坐在車裏,垂着眼看膝上的蠱書。
他不認為自己說幾句話,看人一眼,就當得起明君二字了。就事實來看,穿入《死城》以來,他的注意力都在劇情上,很少關注民生。
顧長雪落在蠱書上的眼神有些渙散,并未真正将內容看進去。
對吳慮,顧長雪沒什麽同情可言。但吳慮的死,确實令他在回宮這些天,不可避免地多思考了些。
軍營中的石像與幼子的事,讓他決定舍棄順應劇情的路。
而吳慮的死則讓他考慮起,在改變劇情的過程中,他是否可以多做些事,或多或少地避免某些如同吳慮這樣的悲劇再發生。
顧長雪從蠱書中拿出一張紙,上面草草寫了幾個名字。
這些天,他反複回憶《死城》的劇本,再三篩選出了幾位好官,還有幾名可堪一用的官吏。
他這次去攝政王府,除了想弄清楚對方為何突然冷漠,是否是打算私下行動,還想設法斡旋,将這些官員提拔上來。
前者不難,後者難如登天。
但登天他也得試試。
“陛下,”重一撩開車簾,壓低聲音禀報,“攝政王府到了。”
顏王進京不過三年有餘,修建的攝政王府卻比幾十年積澱的吳府還大。
王府通體都用的白漆白瓦,迎合顏王的喜好。夏日的陽光一照,比雪還刺眼。
“老夫的眼睛。”下馬車時,方濟之滿臉痛苦,“先前雪未停時還好,烏雲蔽日,沒什麽陽光。現在這烈日曬的,我都快雪盲了。”
他往下走到一半,又調轉屁股爬回來,差點跟探出車門的顧長雪撞上:“我怎麽覺得顏王這酷愛白銀二色的執着勁兒,跟吳慮有點像呢?”
“……”顧長雪不得以又坐回去,“确實如此。”
顏王年幼時,母妃便因“與侍從有染,不潔之身”而被厭棄,他則被泰帝評價為“身上流淌着那賤人的肮髒之血”。
長大後,他只着白色與銀色的衣裳,便是無意識間想強調自己并非肮髒、不潔。
方濟之懂了,點點頭,轉回身往下走。
顧長雪再度起身跟上。
頭還沒出車簾,方濟之又屁股一調拱回來:“我剛剛想起一件事。照重一剛剛那意思,九天在玄銀衛裏的确安插了眼線啊!讓他傳信給你……給您就是了,為什麽還得您親自來跑一趟?”
“……”顧長雪深呼吸了一口氣,敲了敲車壁。
重一從車窗口探進頭:“那眼線是三年前埋的,本來平安無事,但近幾個月,顏王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突然下令将玄銀衛上下徹查了一遍。吳府夜探第二天,他就暴露了,不得以假死脫身才平安回來。”
也就是說,眼線沒了,陛下不得已,才親自上陣。
重一犯嘀咕:“為了能保下這條眼線,明明平日裏都不叫他做什麽裏應外合之事,連傳遞情報都免了,只想等到最佳時機再用這柄深藏的利刃,鬼知道顏王怎麽翻出來的?”
他嘀咕完,轉頭看向顧長雪:“陛下,接下來做什麽?方才屬下已經差人在王府周圍勘察了一圈,王府後院停着不少輛裝載了物資的馬車,看樣子确實是準備往西域去的。”
說着他又難免有些抱怨,看向方老:“那麽明晃晃的車隊,方老難道不知曉?還用得着陛下親自跑一趟?”
“什麽?什麽車隊?”方濟之這個一天到晚呆在王府裏的人,表情比車廂裏的哪一位都震驚,驚完就很自然而然地看向顧長雪,“下一步怎麽辦?我們從哪開始?”
顧長雪:“……”
顧長雪面無表情:“不如就從你們縮回腦袋,讓朕下車開始。”
遮掩身份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顧長雪沒必要再低調行事,直接派了九天去王府叩門,方濟之也跟着一塊兒溜達了過去。
等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重二神色微妙地回來了:“陛下。”
“你這什麽表情,方老呢?”重一眉頭一皺。
“方老……”重二吞吞吐吐,“嗯,方老被玄銀衛帶進府了。臣本想叫門童敞開正門,好迎陛下進府,但門童請示過後,帶了句顏王的話……”
“你能不能說快點?”重一敦促。
重二:“……顏王說,不見。”
他偷觑了眼顧長雪的神情:“臣就又叩了一次門,這次……”
“他說什麽?”顧長雪走過來,面無表情地問。
重二:“……滾。”
顧長雪當場冷呵了一聲。
重二縮了下脖子:“臣就再叩了一次……”
“……”重一都無語了,你老叩門幹嘛?回來啊,再三被拒不丢臉麽?
重二把眼一閉:“門童說,顏王問:你想死?”
“……”顧長雪腦內的弦頓時繃斷。
他四下裏看了眼,信手拔出重一腰間的劍,大步走到顏王府門前。
“??”被熱蔫了的門童被驚得瞬間抻直了身體,“你……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顧長雪眯着眼看了會雪白的大門,提劍便刻:
【你想死】
【滾出來見】
顧長雪雖無內力,卻有蠻力。劍鋒在厚重的大門上劃過,霎時間在門板上镂空出了兩行筆走龍蛇的透氣口。
門童:“……”
本來還在門裏不滿地呵斥,現在隔着“透氣口”呆呆望來的方濟之:“…………”
方濟之:我……(想不出來說什麽,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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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