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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車開出t大正門, 夏竹陡然想起她包落在教室了。
瞥了眼時間,已經來不及折返。
想着等會議結束再回去取,夏竹便頭也不回地開往制片公司。
下課鈴聲打響, 許默停下手裏的活兒, 不緊不慢說了句下課。
學生趕着去食堂, 許默一下令, 全都一溜煙兒地起身離場, 許默沒着急關設備,而是站在講臺, 靜靜等待學生散場。
直到教室裏的學生走得差不多了,許默才挪步走向倒數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男生還在埋頭認真标注筆記,沒走。剛筆記摔壞了,只能手寫,動作慢了很多。
察覺到頭頂罩下一道不容忽視的陰影,男生困惑地擡起頭, 撞見許默的臉,驟然驚愕道:“許老師……”
許默視線越過男生, 落在他旁邊的空位, 瞥見那只鏈條包, 許默頓了頓, 面色平靜問:“你這筆記本是什麽型號?我明天給你拿臺新的。”
男生當場愣住,似乎沒想明白許默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沒等男生想清楚,許默已經繞到前排, 夠長手撿起夏竹掉落在座位的鏈條包。
這姑娘總是落東落西, 一點兒都不靠譜。
男生終于反應過來, 看許默有條不紊地撿過那只名牌包包,男生猶豫半秒, 突然開口詢問:“……許老師,這是那姐姐的包吧。我有她電話號碼,需要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回來拿嗎?”
明明語調裏充斥着尊重,許默卻聽出幾分別的意味。
鏈條落在手心有些涼,許默視線落在書桌擺放的草稿紙上,瞧見那串熟悉的數字,許默頓了頓,體面回絕:“不用。她跟我認識,我待會兒拿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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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筆記本型號記得在微信發我,要沒我的微信,可以在大群裏問問。”
不等男生回應,許默提着包轉身走向講臺,關了設備,抱着筆記本走出教室,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走到樓梯轉角,許默陡然碰到一個女學生。
對方似乎等候多時,抱着書本,忐忑地站在空蕩的樓梯口。
聽見腳步聲,蘇禾吸了口氣,緊張地轉過身,迎上男人輕易看穿一切的眼神,蘇禾差點當場繳械投降。
只是心有不甘,靠着為數不多的勇氣,蘇禾閉着眼陳述自己趁着同學散盡,獨自擋在老師必經之路的樓梯口,低聲請求:“許老師,我想考你的研究生。”
“聽說你明年只有兩個名額,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怎麽不算熱愛學習呢。
只是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誰又知道。
許默目光平和地看向突然冒出來的蘇禾,他這人記憶力還行,對這姑娘有點印象,上他的課總是坐第一排,無論是交作業還是回答問題一直很積極,就是心思有點不正,其他沒什麽毛病。
招生的事兒還早,許默看了兩眼緊張得不能呼吸的蘇禾,沒給她太多希望:“時間還早,你考慮清楚了再說。”
“筆試成績要是行,可以試試。不過我醜話說在前,我手底下的研究生可不好畢業。”
蘇禾一聽有轉折,立馬向許默虔誠保證:“許老師,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學習,筆試一定過~”
許默對學生向來留了兩分寬容,不那麽嚴苛,見蘇禾有心報考他的研究生,臨走前許默鼓勵一句:“歡迎報考。”
蘇禾滿臉喜色,直說一定會努力的。
直到許默路過她,走出很遠的距離,蘇禾才發現他手上多了只香奈兒的鏈條包,
蘇禾愣在原地,仿佛冬日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整個人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許久之後她才明白,有些人是她永遠不能妄想的。
—
制片公司老總是圈裏有名的大拿,一部劇經他手,總是能賺個盆滿缽滿。
當然,話語權也夠重,在他底下,導演都只是個打工的,更別提底下的喽啰。
有句話不是說,管錢的是大爺?那麽一部戲裏的大爺通常是執行制片人。
能夠容納五十人的大會議室裏,夏竹坐在右手邊第三個位置,咬着筆頭,百無聊賴地盯着即将啓動的影視項目。
制片主任在粗制濫造的ppt前吹得天花爛醉,将這部戲的title擡高了好幾個水平,最後定下一句:“咱們這部戲的目标是能在央臺播放,争取全劇組拿獎。各位有沒有信心?”
底下開會的工具人自然是捧着笑、熱情鼓掌,嘴上還得誇一句老板英明。
只是背後狗路過聽見都得罵一句:“啥也不懂,就知道天天畫餅。你以為拿獎那麽容易?你想放央臺播也得看劇硬不硬啊。”
夏竹作為主編劇,壓力一下拉滿。誰讓資方是出錢的一方,是明裏暗裏的老大,人要一個不樂意,直接撤資不說還給你到處使絆子,這劇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來,豈不是全泡湯了。
幸好江逢拍戲全用自己的團隊,攝像、美術、服化都是他的人,不用資方随便塞人,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證作品質量。
一個會開了快四個小時,後半段臺上的人全講一些廢話,夏竹困得不行卻又不能提前散場,好不容易捱到會議結束,制片方那邊又準備塞女主角進來。
明明合同上簽的導演和編劇加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選角權,這下直接成資方內定了。
夏竹氣得不行,想跟制片主任杠兩句,一旁戴着鴨舌帽,一身黑衣黑褲的男人遞了個眼神阻止她。
下一秒男人陰陽怪氣的嗓音響起:“塞人可以,不過我得先試戲。要她勝任不了,那不好意思,我只能重新選人。”
“總不能阿貓阿狗都能做我戲裏的女主角。”
制片主任被江逢噎得下不來臺,衆目睽睽下又不好直接反駁,只能說暫時就這麽辦。
畢竟誰都知道,這個是S+++級別的重點項目,公司還等着拿這項目沖明年的獎項呢。
馬上開機,準備工作都快齊全了,誰跟出力的導演發火,這不是純找晦氣嘛。
到底是在演藝圈混了多年的人啊,交際這塊夏竹對江逢還是服氣的。
出了會議室,夏竹與江逢同乘一臺電梯,兩人占位隔了一段距離,夏竹瞄了眼江導的助理,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啥也不知道」的表情,夏竹輕咳一聲,主動湊到江逢面前,低聲同他說了句謝謝。
江逢掀眼皮不鹹不淡瞥她一眼,輕描淡寫問她:“謝我什麽?”
夏竹被他問住,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
她皺着眉想了幾秒,試探性問:“謝你在會議室攔住我?”
江逢不愧是人前人後都被罵的魔鬼,他似是想起這茬,沒什麽情緒地哦了聲,毫不留情批評:“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做事兒怎麽這麽沖動,沒點腦子。”
“馬上進組,你今兒這一鬧要是被資方換了,我上哪兒去找編劇?下次講話前最好想清楚,別耽誤拍戲進度。”
“過兩天圍讀劇本,我讓助理通知你,別遲到了。”
夏竹被江逢一頓罵,低聲嘟囔一句:“把你能的!”
女主角都沒定呢,就圍讀劇本了?會不會太倉促了?
剛在會議室,夏竹粗略地瞄了幾眼選角,幾個主要角色都定了,唯獨女主遲遲沒定。
翻到一半,居然有湯倩的名字,夏竹這才知道,她在這劇裏演女二號。
她倆還真是有緣,這都能碰見。
電梯抵達車庫,男人扯下鴨舌帽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助理趁他離開,同夏竹悻悻地笑了下,歉意滿滿道:“夏編對不住了啊,他這人就這樣,嘴巴毒得要死,不過心眼不壞,您別往心裏去。”
夏竹:“……”
她當然知道這人全身上下嘴最毒,而且是百毒不侵,只是沒想到這麽不留情面。
她吸了口氣,極力說服自己:“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有天賦的都這樣目中無人。要沒點本事,敢這麽嚣張嗎?”
“尊重尊重。”
—
想到中午那頓飯沒吃成,夏竹出了公司,第一時間給許默打了通電話,問他人在哪兒,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好巧不巧,他也在開組會,手底下的研究生正在報告近期的科研進展。
挂斷電話,夏竹閑來無事,開車去全聚德買了只烤鴨,打包好去t大,準備跟許默一塊兒吃。
路上夏竹接到小姨的電話,問她要不要回家裏吃晚飯,說是小姨父炖了雞湯,夏竹巧妙找了個借口回絕。
重新回到t大校園,夏竹路過食堂,想起男大學生的筆記本,撈起手機看了眼,沒有一個陌生來電或者一條未讀短信。
她皺了皺眉,在想她是不是留錯電話號碼了。
要沒猜錯,那筆記本剛出沒多久,市面上賣一萬多,對學生來說,是筆不小的數目。
雖然學金融的學生大多都有錢,可到底是她的緣故,夏竹還是過意不去,打算待會兒問問許默認不認識那學生。
等夏竹提着烤鴨去許默辦公室找他,門關得嚴嚴實實,壓根兒不見有人。
這個點兒教職工全都下班了,夏竹站在空蕩幽長的走廊,盯着電梯口的不鏽鋼帶煙灰缸的垃圾桶,猶豫着要不要給許默發條微信。
正想着,轉角處的小型會議室裏傳出許默有辨識度的嗓音。
夏竹扭頭望過去,只見許默站在會議桌前,手裏捏着一根白板筆,正在講解科研要點。
專業詞彙生澀難懂,夏竹聽了幾句就将打包盒擱在地上,蹲在牆角玩手機。
刷了不知道多久,冗長複雜的組會終于到了尾聲,許默将筆蓋蓋住,緩緩開口:“今天的組會先開到這兒。”
沒多久,四五個學生便抱着筆記本不緊不慢走出會議室,撞見蹲在角落玩手機的夏竹,有兩個女生特意往她身上瞄了兩眼,似乎好奇她為什麽在這。
許默最後出來,他左手端着款式普通的保溫杯,右手拿着筆記本,一派老幹部的姿态。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紀,過得比她姥姥還養生。
保管會議室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他找人借了鑰匙負責善後,将門鎖好,許默轉頭就見夏竹提着外賣盒等在走廊。
也就幾個小時沒見,怎麽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許默這才想起距離上次通話已經過了快兩小時,等挺久了吧。
擡步走到夏竹面前,許默注意力落在夏竹滿是疲憊的小臉,低聲問她:“什麽時候到的?”
夏竹将外賣盒丢許默懷裏,不滿吐槽:“等了你一個多小時,腿都蹲麻了。”
“開了一下午的會,我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餓得前胸貼後背。你倒好,說請我吃飯,結果呢?”
許默眼底劃過一絲愧疚,好脾氣地承擔下她所有不滿,耐着性子安排:“怎麽不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想什麽?我請客。”
夏竹憤恨地瞪了眼面前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男人,“氣都氣飽了,吃個屁!”
許默見她不樂意溝通,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八點。他皺了皺眉,提出去外面吃涮羊肉。
夏竹火氣蹭蹭往上冒,卻也知道怪不了他,只能默默咽下這口氣。
許默拿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從抽屜裏翻出一盒巧克力遞給夏竹,讓她先填填肚子。
國外的品牌,一盒好幾千,夏竹瞥了眼英文字母,警惕問:“哪兒來的?”
許默:“一老師從國外學習回來送的。”
夏竹撕開包裝盒,拿了一顆塞嘴裏,嘴上抓着不放:“男的還是女的?”
收拾東西的許默一頓,他擡眼瞥了瞥站在辦公桌旁的姑娘,猶豫片刻,說了實話:“新來的女老師。”
夏竹:“……”
好,很好。
敢情他在學校是女學生喜歡,女老師也喜歡啊。
那盒巧克力夏竹只吃了一顆就扔在了許默的辦公室,太甜太膩,她不喜歡。
打包的烤鴨已經冷透,進電梯前,夏竹指揮許默扔進垃圾桶,改天再買一只。
路上許默開車,夏竹坐副駕駛打瞌睡,中途來了一通電話,夏竹被鈴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見許默已經摁了挂斷。
夏竹揉了揉眼睛,問他幹嘛不接。
許默滾了滾喉結,視線落在「爸」的未接來電,輕描淡寫回她:“騷擾電話。”
夏竹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側着身子繼續補覺,只是這次怎麽睡也睡不着。
她索性睜開眼,跟許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剛剛開會,制片方又要塞女主角,煩死人。”
“今兒要不是江導,我估計得跟制片主任嗆起來。”
許默見她憤懑不平,頓了頓,慢條斯理開口:“氣多傷人,凡事兒看開點。投資商也不是傻子,一部戲戲好才是王道,其他的就那麽回事兒。”
夏竹明顯不樂意,她抱着手臂斜睨一眼平穩開車的男人,輕飄飄問:“什麽叫就那麽回事兒?關系可大了好吧。塞一個對演戲不虔誠的進組,還指望拿大獎,這不是鬧着玩嗎。”
許默轉了圈方向盤,在前面的紅綠燈路口停下,轉頭跟夏竹講道理:“有時候有缺口不見得是壞事兒。一個行業總有人鑽空子,你如果沒有話語權只能忍。”
聊到這,許默話頭一轉,“你們那個影視項目叫什麽名字?我看看有沒有投的空間。”
夏竹霎時瞪大眼,“你要投資這戲?”
許默沒把話說死,只模棱兩可道:“看可行空間大不大。”
夏竹發誓,她今兒真是純吐槽,絕對沒有拉投資的想法。
不過許默真要投資,那是不是後面還能打着投資人的幌子去片場探班?
聊着聊着,夏竹突然問:“咱倆都領證了,你晚上睡哪兒?”
許默靜默片刻,很是淡定地回她:“再說。”
“……”
咱倆都是夫妻關系了,不睡一起不地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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