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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夏竹撇嘴, 忍不住跟許默吐槽:“那是您沒瞧見他罵得我狗血淋頭的時候。跟夜叉似的吓人。”
路過的江逢涼涼地瞥她一眼,扯嘴提醒:“第二次了。”
夏竹吓一哆嗦,下意識問:“什麽?”
江逢忙着跟B組導演溝通細節, 沒空搭理夏竹, 只在她剝雞蛋準備往嘴裏吞的時候, 報複性地警告一句:“事不過三, 再讓我聽到你說我壞話, 別怪我給你穿小鞋。”
夏竹吓得噗呲一聲,嘴裏的雞蛋吐出來, 她睜着無辜的杏眼,看着江逢的眼神充滿了「你還是人嗎」的質疑。
江逢跟B組導演指了幾個關鍵點,抽空回她:“嗯,我不是人,是魔鬼。”
“所以你最好悠着點,別落我手裏了。”
夏竹:“……”
一旁的許默目睹他倆無傷大雅的互怼, 桃花眼裏醞釀着薄薄的笑意,一臉的寵溺。
他倆看着不對付, 私下卻關系融洽, 許默覺得夏竹在劇組應該沒人欺負她。
江逢看似對她嚴苛, 卻是個好的領頭人。
跟着一位有能力的老師, 肯定能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當然,這話是不能跟現在的夏竹說的,她會炸毛。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飯的點, 夏竹帶着許默去食堂領了餐食, 拉着許默去了一間雜物間, 随便扒拉出兩個位置,他倆坐在小馬紮, 捧着飯盒面對面吃東西。
條件算得上艱苦,夏竹卻滿臉喜悅,即便飯菜剛打出來就冷了,她依舊能開心地撕開一次性筷子,捧着塑料飯盒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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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默握着冰冷的飯盒,有點吃不下去。他最苦那幾年也只是在紐約華爾街忙碌到吃不上飯,可也有助理、秘書挂念他的身體,常常為他準備各種精致的餐食,全是五星級酒店大廚親自做的。
如今擠在這堆滿雜物、逼仄的、淩亂的方寸之地,身體委屈地拘在一角,手裏的飯菜難看又難吃,許默着實不想動筷。
夏竹吃了幾口,瞧見許默握着筷子遲遲沒動靜,她眨眨眼皮,後知後覺問:“你是不是不太習慣?”
“主要是這天兒太冷了,本來熱乎乎的飯菜,打出來就冷了。馬上都零下了,在這邊拍一個月左右就轉戰回橫店,到時候就好了。”
“你要不想吃,待會兒你自己去外面的餐館吃?我吃完還得趕工,走不開。”
“過兩天應該要去戈壁灘拍,到時候條件更艱苦。我這次最多只能請兩天假。”
夏竹說到最後,臉上有些愧疚。
她只顧着帶他過來轉轉,體驗體驗劇組日常,卻忘記了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可能不習慣這樣的生活。
許默也只是猶豫那麽兩秒,最後當着夏竹的面撕開塑料飯盒盒蓋,跟她蹲坐在角落吃午飯。
夏竹吃飯速度挺快,幾分鐘就結束了,把飯盒扔外面的垃圾桶裏,夏竹又折回雜物間等許默。
她依舊坐在他旁邊的小馬紮,抱着膝蓋,晃着腦袋跟許默講一些劇組八卦。
“劇組禁忌挺多的,比如女人不能坐蘋果箱。其實是因為裏面都是些昂貴的拍攝器材,怕被人坐壞了才這麽說。”
“熬小夜是指熬到11:00—2:00,熬大夜是指拍到2:00—6:00,江逢這個周扒皮,劇組已經熬了三個大夜了。”
“熬第一個大夜的時候我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要地上有張墊子,我立馬到頭就睡。”
許默對拍戲的事兒完全不了解,夏竹講的這些對他來說全是新世界。
只是聽她說熬了三個大夜,困得睜不開眼,許默還是心疼地看她一眼。
夏竹沒察覺,指着雜物間的一堆東西挨個給許默介紹。
介紹到一半,江逢的助理站門口敲了敲門,客氣提醒:“夏編,老大讓你吃完趕緊上工,趁天沒黑,忙着搶天光。”
“不然趕不上進度。”
夏竹愣了愣,站起身點頭:“好,我馬上來。”
許默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跟着起身,問了句夏竹:“什麽是搶天光?”
夏竹簡單解釋:“趁着天沒黑把進度趕完。”
“我先走了啊,你随便轉轉,晚上結束後我跟江逢請個假,明後兩天陪你四處轉轉,你可以先看看景點,看有沒有想逛的。”
說着不等回應,夏竹頭也不回地跑出雜物間,再次投入拍攝。
江逢大着膽子讓夏竹主拍,他在旁邊盯着,時不時提醒兩句。
夏竹被江逢架在監視器前,緊張得不敢眨眼,一會兒跟打光師、收音師溝通,一會兒跟演員溝通,還得兼顧其他人的意見。
現場亂糟糟的,各種機器設備堆在一起,看起來像一臺被拆開的電腦,內裏滿是密密麻麻的線路。
許默繞到夏竹身後,與江逢對了個眼,兩個大男人站在攝影棚裏,無聲地交換了一根煙,借着打火機點燃,一邊抽煙一邊看夏竹掌機。
到底是第一次掌機,夏竹還是有些緊張,精神緊繃得全程盯着監視器,遇到不對勁的她就皺着眉思索該怎麽表現。
江逢偶爾提醒兩句,他看問題精準,老是直擊核心。
夏竹也聰明,一點就懂。
許默抽了兩口煙,跟江逢對視一眼,主動開腔:“夏竹麻煩您了。”
江逢抽了口煙,睨了睨夏竹挺直的腰杆,毫不避諱地說:“是挺麻煩。這姑娘性子有點軸,有時候太意氣用事。”
“脾氣也不怎麽樣。在劇組經常跟我嗆聲,不過人不算太笨,還有救。”
江逢說話很尖銳、刻薄,有才能的都這樣。
許默在工作場合也這樣就事論事,有時候甚至過于嚴苛,倒是理解江逢的手段,只是這些話用在夏竹身上,他多少有點護犢子。
許默彈彈煙灰,淡笑着問:“江導說話一直這麽直接?”
江逢擡眼睨一眼護犢子的許默,聲調冷下來:“我就這副狗脾氣,看不慣的人多了。許總有何指教?”
許默捏着煙頭,臉上露出謙虛:“指教不敢當。”
“在劇組您是老大,我尊重您。只是想說小姑娘臉皮薄,您下次要是有什麽指教,能不能避開點人。”
“劇組百來號人,您盯着她一個人罵。她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會說點什麽。”
江逢什麽人?我行我素慣了。在劇組他就是老大,誰敢跟他這麽叫板?
就算是投資人他也不帶怕的,大不了換人不拍了,他又不缺錢。
只是許默說話巧妙,人也不生氣,就笑着跟他說小姑娘要面子,罵人完全可以,當面給她留點兒面子就行。
态度溫和又強硬,既不讓江逢發火,又不至于讓自己的目的沒達成。
到底是商界人士,情商智商都高,完全可以把一件棘手的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的,既達到了目的,還讓對方覺得雙贏。
江逢狠狠吸了口煙,忍不住高看一眼許默,心裏點評:這男人有點意思。
夏竹拍完三條,起身問江逢行不行。
江逢湊上去看了兩眼,指着其中一個鏡頭評價:“這裏再保一條。前面加個空鏡。”
“演員的情緒沒到位,你去溝通一下。”
夏竹哦了聲,起身去找演員溝通剛拍的那條,她也覺得不到位,但是感覺也找不出問題,所以才問江逢。
這場戲是女主跟女二第一次針鋒相對的場面,她們約定在城牆上決一死戰。
南舒和湯倩對戲,夏竹跟湯倩用不着多溝通,她跟湯倩提了兩句就去南舒的化妝間。
化妝師在補妝,南舒剛吊完威亞,累得滿臉疲倦,補妝的時候閉上眼就睡着了。
夏竹有些不忍心,卻又沒辦法。上前輕輕推了推南舒的肩膀,小聲道:“剛剛那條江導說再保一條,您可以嗎?”
南舒睜開疲倦的眼,立馬恢複工作狀态:“好,我馬上來。”
夏竹松了口氣,繼續回到監視器前盯鏡頭。
江逢這次沒袖手旁觀,在一旁統籌全局,還不忘讓夏竹學他的一些技巧。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時候出事兒,南舒的威亞松了,人直接從三米高的城牆上高速摔下來。
片場頓時陷入混亂,江逢冷着臉穩定現場秩序,還不忘轉頭囑咐夏竹親自送南舒去醫院。
等救護車太慢,劇組醫務人員簡單包紮一番,幾個人合着夥将南舒擡進商務車裏,夏竹鑽進車廂跟着趕去醫院。
許默也在夏竹離開之際,跟了上去。
南舒直接摔暈了,明面上的傷就手臂和右小腿,車廂裏南舒助理一邊跟南舒經紀人打電話聯系說明情況,一邊握着南舒的手不知道該怎麽辦。
夏竹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包冰袋,蹲在車廂裏,冰敷南舒紅腫的腳踝。
許默看她也吓得臉色蒼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主持大局。
“先別慌,等到醫院拍完片再看。”
“趕緊封鎖消息,別讓媒體嗅到細節,不然影響拍攝進度。”
“醫院那邊我來安排。”
說着,許默翻出手機開始搖人,找了好幾波人,最終找到市醫院的一個院長,直接打電話過去讓對方安排一下。
夏竹聽着許默有條不紊的安排,也慢慢平複情緒。
幹着急的助理也被許默這一番操作穩定下來,開始聯系劇組那邊的人,跟他們打招呼讓壓下消息以及随時準備安撫粉絲。
夏竹剛剛一直忙着催進度,忘記提醒注意安全,負責吊威亞的工作人員估計也大意了,沒注意。
吊威亞本來就容易出事,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是需要工作人員之間的相互配合。
夏竹吸了口氣,一邊擔心南舒的狀況,一邊擔心劇組情況。
她握着冰袋的手機已經凍得通紅、沒有知覺,許默看着她凍紅的手指,于心不忍地拿過她手裏的冰袋,将她拽到一邊坐下,代替她幫忙冰敷。
南舒助理早看出許默身份不一般,不敢麻煩許默,主動說她來就行。
馬上就到醫院門口了,許默也沒堅持,将冰袋給了助理。
夏竹頭一次遇到這種意外,還有些驚慌失措。
許默大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低聲安慰她:“跟你沒關系,別自責。出了事兒就解決,亂想沒用。”
五分鐘後,商務車到市醫院門口,護士醫生老早就等到門口接應。
怕引起輿論以及混亂,醫院只留了南舒助理、夏竹許默三個人。
昏迷的南舒被幾個護士擡到推車床,飛快送進CT室拍片檢查。
因為走特殊通道,沒有排隊,流程很快走完。
夏竹一路跟過去被攔在CT室外,夏竹只能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南舒助理在跟經紀人電話溝通現場情況,對方定了機票,晚上到敦煌。
市醫院的院長接到電話就在等許默,他親自帶着幾個醫生接待,說一定盡力醫治。
許默十分體面地跟對方寒暄幾句,最後鄭重其事道:“勞您費心了。”
拍完CT,護士很快将人推進手術室縫合傷口,院長親自操刀。
除了小腿可能骨折,她手臂破了七八厘米長的一條口,需要縫合。
檢查報告還沒出來,不過院長看了傷口,說問題不大。
夏竹聽到這句話心裏緊繃的弦松懈不少,她腿腳發軟,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撐着腦袋,目光呆滞地看着手術室的方向。
許默坐在她旁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給她無聲的安撫。
江逢打電話過來詢問狀況,夏竹說不清楚,許默拿過手機走到一邊,跟江逢簡單溝通了幾句。
說是沒性命之憂,不過小腿骨折,右手臂劃傷一條口子,恐怕要養個把月。
江逢在電話那端沉默了。
拍戲進度本來就趕,如果南舒再休息個把月,恐怕這劇要廢了,資方那邊也不好交代。
這演員是他立下軍令狀保下來的女主角,戲份又多又集中,最多能耽誤一周,否則制片方那邊施壓,不好收場。
如果臨時換人,又是一番風雨。
許默也意識到演員出事後續工作可能很難推進,他沉默着看向走廊去鐵椅坐着的姑娘,她蜷縮着肩膀,臉上寫滿了愧疚,好像把這場事故又歸咎在她自己身上了。
遲疑片刻,許默問:“江導,能不能拜托您跟夏竹說兩句?”
電話裏,江逢遲疑問:“她怎麽了?”
許默沒兜圈子,直來直往說:“情緒有點低落,恐怕覺得這次事故是她的問題。”
江逢頓了頓,破口大罵:“這丫有病吧。怎麽就成她的問題了。”
“電話給她,我罵兩句就清醒了。”
顯然,剛剛許默在片場說的那些,江逢壓根兒沒往心裏去。
許默還是将電話遞給了夏竹,江逢說話音量很大,隔着一段距離就能聽見他的責備:“你腦子有病是吧,什麽事兒都是你的問題?出了事兒就解決,解決不了再說,老子還在呢。你忙着自責個屁?閑得呢?我讓你跟去醫院是為了了解情況,不是讓你瞎琢磨的。”
“等情況穩定了,趕緊給我滾回來拍戲。”
罵完江逢啪地一聲挂斷電話,恨不得離夏竹遠遠的。
夏竹:“……”
她看着挂斷的手機,神情迷茫地看向不遠處插兜站在角落的許默,委屈地吐槽:“……江逢指定有病!”
“又罵我。”
許默扯了扯嘴角,溫柔地撫摸她的後腦勺。
手術做了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傷口縫合結束,南舒被推出手術室送進普通病房,夏竹見狀立馬跟了過去。
走到一半想起還沒了解情況,夏竹又停下腳步返回去。
許默在跟院長溝通,對方滿臉輕松,說沒什麽大礙,就是小腿骨折可能要養一段時間。
至于昏迷,可能是當時磕碰到了後腦勺,得等報告出來再看。
沒了生命的危險,夏竹終于松口氣。
回到病房南舒已經清醒過來,她看着滿臉歉意的夏竹,小聲說不是她的錯,她剛剛自己也沒抓穩。
摔下之前她其實有察覺的,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
助理在陪床,夏竹在病房坐了會兒,找了個借口出去透氣。
瞧見許默在跟院長交談,夏竹才想起這次手術是許默一手安排的。
她沒過去,靜靜站在病房門口,打開手機機看了眼微博,見熱搜上沒有南舒吊威亞出事兒的新聞,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媒體那邊沒發酵就好,一部戲剛開拍就出問題多少有點不吉利,偏偏劇組最信這些。
等許默跟院長聊完,夏竹摁滅手機走上去,與他在走廊對視片刻,夏竹嘴角扯出笑容,十分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許默欣然接受,卻故意逗她:“這麽生疏?跟我還說謝謝?”
夏竹嘿了聲,抓着他的手臂搖晃:“這不是對您感激不盡嘛。”
許默睨她,漫不經心問:“真感激?”
夏竹點頭哈腰,“是!”
許默笑了下,俯身在她耳邊,嗓音低沉地說了句葷話。
夏竹當場紅了耳朵,看向許默的眼神充滿不敢置信,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變态!”
許默剛要回她,一個電話進來,他只能放棄,轉而接通電話。
電話裏,許代山情緒不明地開口:“含章,你媽住院了。趕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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