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梅雨季(十六)

梅雨季(十六)

這幾天是南京的梅雨季,窗外的雨斷斷續續的下了好幾天。

丁貝平站在窗戶前回憶起,小時候梅雨季節嚴重的時候,從書包裏拿出來的卷子都是被水泡過似的發軟,拿橡皮一擦一個洞。

空氣又悶又熱,彌漫着發潮的濕氣,曬在陽臺的衣服很久都幹不了。

她發呆似的看着外面,見窗外一棵樹低頭,任由這雨水淋濕澆透。

也有貪玩的孩子套上醒目的紅色雨靴,穿着藍色的蝙蝠袖雨衣在雨水裏踩水玩。

孩子的笑聲混合着滴滴答答的雨聲傳進她的耳朵,像是一首節奏歡快的歌曲。

窗戶在她眼裏變成了一幅畫的邊框,裏面的畫不斷被打濕,又不斷在重塑。

以前在外婆家住着,老人家最讨厭這黃梅雨天,曬得衣物難幹,牆上出水似的發潮,伸手抓一把空氣,都好像抓住了一大把溫溫的水汽。

這雨在那段時候,最不受江南人家待見,送瘟似的巴不得趕緊結束這濕噠噠的天氣。

只有丁貝平一個人偷偷喜歡着,趴在窗戶邊上,覺得被水汽蒙住的玻璃就是一張紙。

而她的手指是畫筆,撥開雲霧一樣展現窗戶外面的畫。

雨水的聲音讓她想象到小溪,閉上眼睛,自己就是一條魚。

她的世界封閉似的沉溺,又時不時張狂的打開,迎接生命裏的暴雨。

想到這裏,她轉身看向了客廳裏安靜的男人。

韓江寧坐在沙發上翻着她的一本書,是邵仄炯所著的《讀懂中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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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真看書的眉眼像是這雨裏被打濕的樹,沉默,安靜,專注。

他不知道她轉過身來,把所有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

就像剛剛看雨時一樣認真,一樣心無雜念。

他身上穿着淺灰色的家居服,剛剛沖過澡,頭發還有點濕漉漉的。

茶幾上是他們一對的情侶杯,粉紅色和藍色,杯身拼在一起,上面的圖案就可以合成一顆愛心。

他的杯子裏是濃濃的紅茶,還冒着熱氣,韓江寧有茶瘾,來了江蘇這裏,就喜歡搜羅各式各樣的茶葉。

而自己的杯子裏是已經放冷的美式咖啡,中藥似的苦味,她每天都要來一杯,不管是什麽時間段。

這個習慣持續了四五年了,她已經慢慢習慣了這微苦的黑咖啡味。

哪怕身邊人都說有中藥或者刷鍋水的味道,實在喝不下去。

韓江寧也問過她,“喝了還要睡覺嗎,會不會睡不着?”

她搖搖頭,“已經喝習慣了,不喝總感覺一天沒什麽精神。”

丁貝平看着他修長的手指緩緩翻開書頁,推了推臉上的眼睛,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不知道他看到了哪裏,微微皺眉,又一下子松開。

客廳的燈光沒有全開,只開了暗黃色的那一盞,她看見那光懶洋洋的照在他身上,像是一場舞臺劇的開場。

他前幾天才搬來和她同居,她的理由是,酒店哪有家舒服。

韓江寧想了想,迎上她坦坦蕩蕩的目光,利索的搬了過來。

家裏多了一個人,是回來的時候路上,就看到了那扇屬于自己的窗戶在亮着燈。

在千萬家燈火裏渺小的微不足道,但那種感覺卻像是猴子撈到了月亮,虛虛的幸福感,在實打實的人間裏晃蕩。

韓江寧從書裏擡頭,見她看着自己淡淡微笑。

他被水汽蒙住一樣的眉眼舒展開,手還捏住書頁的一角,沖她一笑“我算見識到這南方的梅雨天了,濕噠噠的,感覺整個人都泡在水汽裏。”

丁貝平坐到他身邊來,“我看了看你們北京的天氣,是大太陽呢。”

“北京的夏天比這裏要幹燥許多。”韓江寧合上書頁,輕輕把書放在了茶幾上。

丁貝平伸手摸了摸他半幹的頭發,聞到了他身上薄荷味的沐浴露香。

她随口問道“這本書好看嗎?”

他們挨着很近,都可以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

他坐的那個位置空調對着吹,身上冰冰涼涼的,和那薄荷味道一樣。

韓江寧想了想,回答道“還可以,我是外行,看個樂子的。”

丁貝平把茶幾上的黑咖啡拿來喝,韓江寧笑了“天天見你喝咖啡,晚上睡得比誰都要香。”

她沖得濃,沒幾口就喝完了,嘴巴裏彌漫着淡淡的苦澀,慢悠悠的開口“都喝出抗體了,咖啡對我來說已經不能提神了。”

“那什麽能對你提神呢?”他問。

丁貝平微笑,湊進他的臉親了上去。

那黑咖啡的苦調,在他們的親吻間,竟然讓韓江寧嘗出了一點點甜味。

黑咖啡不甜,甜的是親吻時的回甘。

他的手拍拍她的脊背,是讓她放松的意思。

她卻更緊張起來,腦子裏都是昨晚的畫面,放電影似的不停回放。

大腦像是喝斷了片,一會兒清晰的想起昨晚的糾纏,身上沐浴露的香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一會又短路了一樣,一片空白,只知道笨拙的回應。

韓江寧的銀框眼鏡早就被他随意扔到了茶幾上,脫掉眼鏡的他,像是開了閘的洪水,領土中的最後一點隐忍和克制,都沒有了。

但他還是很溫柔,照顧着她的情緒,直到她微微閉上了眼睛。

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了兩顆,鎖骨上的四葉草項鏈被吻撥弄到了一邊。

他最後還是放開了她,撐在她上面一笑,“這麽緊張幹什麽,腰都被你掐疼了。”

丁貝平才發現自己的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腰,淺灰色的家居服都被抓皺了一大片。

她松開來,臉上微微發紅,但目光清澈“緊張,可以讓我提神。”

她見他只是笑着不語,又繼續道“你也可以讓我提神,我現在很清醒。”

他沒戴眼鏡的眉眼格外俊朗,暗黃的燈光下,她看清了他左眼下面還有一顆小痣。

不是淚痣,位置還要再偏一點。

外面的雨還在下,滴滴答答的沒完沒了。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那顆小痣,随即她就後悔這個動作了。

這顆痣,像是一個開關,一觸即發。

她聽着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腦子裏又在稀裏糊塗的想,也許不關那顆痣的事情呢。

這個節骨眼,他眼鏡都摘了,不管做什麽,都是錯誤的。

雨停的時候,也差不多結束了。

窗戶外面還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鳥鳴,他在她耳邊低低一笑,掌心溫熱。

她鬓角邊的頭發,被汗水微微打濕。

韓江寧的嗓子微微發啞,但這樣發沉的聲音更加誘人,他輕輕在她耳邊說“雨終于停了。”

丁貝平對上他的眼睛,笑着說“終于停了,不容易。”

這話一語雙關,在她的語氣裏多了一份旖旎。

韓江寧笑出了聲,他有點口渴,伸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水杯喝了口已經涼透的茶水。

身上的餘熱被茶水稍稍壓下去不少,丁貝平在暗黃的燈光下,看着他身上的肌肉線條。

她開口“我也渴。”

他把杯子湊到她嘴邊,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

“要是冰的就好了。”她說。

韓江寧一笑“嗯,下次提前冰好。”

她臉一紅,打量了他一眼,“你現在的這個姿勢,我想給你畫幅速寫。”

韓江寧的目光一沉,上揚的嘴角帶着詢問的語氣“你還有力氣畫速寫?”

連尾音都是危險的味道,像是大雪中的豹子,從簌簌的雪裏擡頭,眼睛發光。

她知道他是在同她開玩笑,但還是吶吶道“不不不,今天是沒有力氣了。”

他摸上她被汗粘住的鬓角,把濕漉漉的頭發別在了她耳後,溫柔道“一起洗洗吧。”

兩個人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際出現了粉紅色的晚霞,不濃不淡的挂在天邊邊處。

丁貝平的手機鈴聲突然想起,她離開他沐浴露味道包裹的懷抱,伸手去接。

是外婆的電話。

丁貝平接通,裏面傳來外婆的聲音“喂,乖乖,在幹嘛呢?”

這聲音被她不小心外放了,她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韓江寧喝水的動作也是一頓。

丁貝平紅着臉回答“剛剛在畫畫呢,現在畫完了。”

韓江寧放杯子的動作一抖,不小心碰撞到了桌子上的玻璃茶壺,發出一聲脆響。

外婆在電話那頭疑惑道“乖乖,家裏還有別人呢?”

丁貝平輕輕“嗯”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我男朋友。”

說完看了韓江寧一眼,韓江寧微笑着沖她眨了眨眼睛。

外婆也笑了,“就是你上次和我說得你特別喜歡的那個。”

老人家爽朗的聲音在客廳裏很清晰。

韓江寧在“特別喜歡”這四個字裏,沖丁貝平擡頭一笑,笑裏意味深長。

丁貝平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就是那個我特別喜歡的人。”

“那正好,你們吃過飯沒有?外婆想你了,今天做了好吃的,來外婆這裏吃晚飯吧,把小夥子也一起帶過來,讓外婆瞧瞧咱們乖乖喜歡的人長什麽樣。”

韓江寧和她對視的眼睛發亮,他沖丁貝平點了點頭。

丁貝平笑了“好,外婆,我們馬上過來。”

兩個人身上還是松松垮垮的睡衣,換好衣服之後,他們就出發了。

韓江寧第一次上門,肯定不能空着手,他去水果店給外婆買了幾箱新鮮的時令水果,還買了幾桶老人家喝的進口高鈣奶粉。

他把這些東西搬上汽車的後備箱,抹了把臉上的汗,“時間倉促,先準備這些吧。”

車裏的空調再調低了一點,丁貝平笑着看着他“夠了夠了,家裏就我外婆一個人,她吃不了這麽多。”

“沒事,老人家吃不完就街坊四鄰分一點也是好的,第一次見面,我得準備充足。”

說完他沖她一笑,學着電話裏外婆那樣叫她小名“是不是啊,乖乖。”

丁貝平瞪了他一眼“不正經。”

韓江寧微微側目,“你才知道啊。”

丁貝平打開了車上的音樂,輕輕哼着,紅着臉不理他。

放的是任賢齊的《我是一只魚》,溫溫柔柔的旋律。

“愛是快樂的事情

我只有真心而已

世界末日我都不會離去

需要你我是一只魚......”

丁貝平小聲的跟唱,韓江寧看了她一眼,柔聲發問“原來你在外婆面前,說我是你特別喜歡的人。”

丁貝平被他小孩子一樣的語氣逗笑“是啊,我沒說錯,你本來就是我特別喜歡的人。”

她的真誠,有夏天太陽的熱烈,也有此刻雨水的溫柔,在他心裏迅速滋養着一顆種子,長出這個世界上最燦爛的花。

有茉莉的清香,有玫瑰的嬌豔,有向日葵的張狂和熱烈。

是在圍着爐火唠叨的老故事,也是樹蔭底下偷偷耳語的情詩。

“從很早很早開始,我就給你貼上了這個标簽,為你作畫,為你着迷。”

說完,丁貝平又好奇道“你有沒有在你的家人面前提到我?”

“當然。”他回答。

“那你又是怎麽形容我的呢?”她湊過去輕輕問。

正好,前面是一個六十秒的大紅燈,韓江寧停了下來。

他微笑,“我的形容很簡單。”

“我對我的父母說,你是我這輩子,想娶的人。”

他們互相低頭,以嗅花的姿勢親吻對方,很輕,也很纏綿。

親完之後,正好還有三秒,綠燈跳亮,汽車重新發動。

丁貝平別過頭看向窗外,內心一片蕩漾,像是被雨水打濕的漣漪,在心海裏跳躍。

很快就到了外婆家,小區門口的梧桐樹下,有認識丁貝平的大爺大媽和她打着招呼。

韓江寧搬着堆着高高的見面禮,丁貝平想要幫忙卻被他拒絕了。

幸好小區有電梯,要不然外婆住在五樓,得累死他。

丁貝平用鑰匙開了門,外婆還在廚房忙活。

她帶着韓江寧進來,脆生生的喊了聲“外婆!”

外婆年紀大了,反應有些慢,關了廚房裏的火,笑道“來啦。”

韓江寧把買的東西都放在了地上,跟着丁貝平也叫了一聲“外婆好。”

外婆看着韓江寧和藹的一笑,“你好你好,這小夥子長得真俊,快坐快坐,飯馬上就好。”

丁貝平帶着他坐在了沙發上,有些揶揄的小聲道“我怎麽感覺你有點緊張?”

韓江寧低頭笑了“第一次上門,肯定會有點緊張。”

丁貝平拍拍他的手背,“別緊張,我外婆很好的,只要我喜歡,她就喜歡。”

菜很豐盛,有小區裏老字號的鹽水鴨,還有鲫魚豆腐湯,糖醋排骨,虎皮青椒,蒸茄子,都是外婆最拿手的菜。

丁貝平很久沒有嘗過外婆的手藝了,又去添了小半碗飯。

韓江寧吃得斯文,還時不時和外婆聊的歡快。

丁貝平在廚房添飯時看到韓江寧和外婆聊得不亦樂乎,不知道他說了什麽,外婆被逗的哈哈大笑。

她手上拿着小瓷碗,看着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心上一軟。

吃完飯後,韓江寧主動提出來要洗碗,外婆攔住他“你和貝平去看電視,我來洗就行。”

丁貝平笑了“沒事,外婆,讓他洗,我家裏的碗都是他洗的。”

外婆嗔怪道“你這丫頭。”

韓江寧已經自覺的收拾碗筷了“沒事,外婆,我來洗。”

韓江寧在廚房洗碗,丁貝平和外婆在沙發上聊天。

茶幾的果盤上有薄荷糖,丁貝平剝了一塊放進嘴裏,“外婆,你覺得他怎麽樣。”

外婆看着韓江寧洗碗的背影一笑“挺好,不錯的小夥子。”

丁貝平也笑了“嗯,他确實挺好,您也不看看是誰看上的。”

外婆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啊,你這小丫頭越來越能說會道了。”

說完感嘆似的“小時候你是個可憐的孩子,悶葫蘆似的不愛講話,現在話多了,笑容也多了,我也放心了。”

丁貝平握住外婆蒼老的手,溫柔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您放心吧,我現在挺好的,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外婆欣慰的點了點頭,“苦盡甘來,你過得好就好。”

丁貝平的一塊薄荷糖也差不多吃完了,她随口問道“媽媽呢,她沒和我聯系過,我發消息她也不怎麽回。”

“她忙着呢,不知道去哪裏和男朋友度假了,你也知道她,以前受過你爸爸的傷......”

丁貝平嘆了一口氣,薄荷糖的味道在嘴裏直發涼“她高興就好,本來她就不欠着我什麽。”

說完,她沖外婆笑笑“您看,我現在挺好的,媽媽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她不願意我多打擾,我也落得清閑,您不必覺得我會難過。”

韓江寧還在洗碗,廚房裏是“嘩嘩”的流水聲。

丁貝平心裏的有一只無腳鳥,一開始,那只無腳鳥只有在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才會停歇下來,給心中無法排解的痛苦,帶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極樂感。

現在,認識了韓江寧之後,她心中的那只無腳鳥,居然也有了願意停下來的念頭。

它不在漫無目的般的漂泊,不在虛妄的國度獨孤的飛翔,它找到了靈魂的栖息之處,并願意永恒的投入其中,猶如她全心全意的一頭紮進藝術。

丁貝平開口對外婆說,“外婆,我想嫁給他。”

韓江寧洗完了碗,外婆去切點水果,丁貝平帶他去了自己以前小時候的房間。

還有她高中時代畫的素描,色彩貼在牆上,書架上還有歷史和語文的課本,以及各種散文書和小說。

床頭那裏還貼着一張世界地圖,上面被她用水彩筆畫滿了塗鴉。

書桌下面的小盒子裏,是她用完收集起來的水筆芯。

韓江寧笑着看着書桌上的一張相框,是她十六歲時青澀的模樣,穿着藍白色的校服,坐在畫架面前對着鏡頭微笑。

她紮着高馬尾,拿着沾滿顏料的畫筆,淺淺展顏。

他看得入迷,丁貝平從他身後輕輕抱住了他。

房間的門在他們一進來的時候就被關上了。

韓江寧側過頭笑着問“剛剛外婆和你說了什麽?”

丁貝平靠在他的背上,回答道“她說,她對你很滿意。”

韓江寧轉過身把她擁在懷裏,“等我們一起回北京,我也要帶你見我的爸爸媽媽,放心,他們很好的,見到你肯定會很喜歡。”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好。”

韓江寧低頭和她親吻,在她以前陳舊的房間裏,沒有開燈,暗暗的光線中,眼裏只能容納對方。

粉紅色的窗簾拉着,門也是關着的,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交換着彼此的呼吸。

這種決絕的刺激感,在他們之間迅速蔓延,像是雙雙掉落在一腳踏空的泥沼處,再也起不來。

她的手在他的腰處,禁锢似的撫摸,點燃他們之間的欲望之火。

外面傳來外婆的敲門聲“來吃水果咯!”

他們快速的松開對方,丁貝平喘着氣道“來了!”

韓江寧微笑,看着她面色潮紅的模樣,伸手替她順了順耳邊亂掉的頭發。

“走吧,出去吃水果。”

她在光線暗沉的房間裏擡頭看他“看來晚上得再洗一次澡了。”

他輕輕回答了一個“嗯”字,牽住她的手,“以後提神不要喝黑咖啡了。”

“困了就來找我。”

大家晚上好

文中歌曲是任賢齊的《我是一只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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