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司制
司制
極淺的眠,微有一絲動靜都能醒來。
大抵,還是不适應。
“陛下。”
禦書房中,明十禮上前了一步。
天景帝未擡頭,只在處理好手中的奏折時,道:“讓斛莽過來見朕。”
斛莽是正二品的輔國大将軍,武将出身。
“是。”
明十禮領命退下。
這剛出了禦書房,吩咐了小太監去輔國大将軍府一趟,卻見皇後身邊的脈煙過來了。
“總管公公。”
脈煙行了一禮。
脈煙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樣貌秀美,言語之間也頗是懂得知書達理。這一言一語,讓人挑不出絲毫差錯。
明十禮見了,轉過身道:“脈煙姑娘。”
“不知公公現在有空否。皇後娘娘有請。”
脈煙道。
明十禮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絲毫不顯。只讓那小太監退下去去輔國大将軍府,又向禦書房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咱家知道了。”
脈煙點了點頭,視線也在那之前離去的小太監身上停留了一下,又收回了視線。
明十禮轉身交代了幾句,便跟着脈煙往長秋宮的方向走去。
長秋宮中
皇後正坐于大榻上,待明十禮來時,只望了一眼明十禮。
“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
明十禮跪在了地上道。
“起來吧。”
“是。謝皇後娘娘。”
明十禮立了起來,雙目垂下,聽着皇後娘娘的教誨。
“明總管,你可知今日本宮為何尋你來?”皇後問道。
“奴才惶恐。”
明十禮道。
“自容嫔進了宮,陛下偏寵容嫔。後宮衆人,已有人不滿。還有人來本宮這讨要個說法。”皇後慢聲細語,精致的容顏,目光卻炬,微微蹙眉望着明十禮。
眼觀鼻,鼻觀口的明世禮立即想到了先前意嫔惹了皇後娘娘不快的傳聞,心中已有幾分數。但面上仍是不顯半分。只仔細聽着皇後娘娘的訓。
“你身為總管,是皇上身邊的親信。不勸谏着些陛下,這是你的失職。”
皇後道。
“皇後娘娘說的是,奴才該死。”
明十禮當即又跪下請罪。
這出了長秋宮,明十禮一改之前誠惶誠恐的樣子,皺了眉。敲打他又有何用,一個太監,還能左右陛下的心意不成?
監欄院
明十禮是陛下身邊的總管太監,這住所比起一般的太監,待遇是好了許多。甚至高于一些品階不高的嫔妃。
以明十禮的身份,這下跪的動作,其實做的不太多。自長秋宮出來,這膝蓋的毛病又出來了。伺候的小太監打了熱水幫師父泡腳。又殷勤獻上護膝。
“師父,這是弟子特意托司制房的姑姑為您老人家做的。”
這明十禮收的徒弟,是個樣貌清秀的小太監。聲脆話甜,勤快、孝順,頗得明十禮的喜歡。
“嗯。不錯。花了不少銀子托的吧?”
接過小允子手裏的護膝,明十禮瞧了瞧,針腳細密,着實不錯。道。
小允子笑了笑,并未說話。
這托司制房的姑姑接點私活,那的确是頗不容易的。
“師父,這皇後娘娘喊你去長秋宮,是不是為了容嫔的事?”見師父似乎心情不錯,小允子試探着說道。
明十禮望了一眼小允子,道:“瞎打聽什麽。”
被師父這一呵,小允子自知問錯了話。也不敢再說話。
聽說,今日陛下召見了輔國大将軍,後派輔國大将軍出任邊疆的巡視審查。
夜晚,明十禮侍在一旁,又至了陛下翻牌子時刻。
這端着托盤的小太監将托盤高舉于頂,上方便是天景帝。天景帝一一略過那些牌子,卻是出乎意料的翻了宛貴妃的牌子。
明十禮見了,心中有些意外,但仍是上前一步,按着規矩道:“擺駕安延宮!”
陛下已翻牌子,那原先端着托盤的小太監也下了去。
今日陛下擺駕安延宮,這或多或少讓各宮裏留意這打探消息的人松了一口氣。總算不再是合熙宮了。但一聽是安延宮,是宛貴妃那兒,又讓多少人咬碎了銀牙。
第二日,又一事,讓衆人咬碎了牙往肚裏吞。
宛貴妃下不了床了
據說,安延宮派了人去皇後娘娘去請罪,宛貴妃因侍奉陛下過于勞累,不能請安,求皇後娘娘恕罪。
這讓在座的妃嫔皆面上一紅,略有些尴尬。卻又心中升起諸多話語,這宛貴妃不過承了一次帝寵,怎的還侍寵生嬌了。
這皇後面上也有略微的尴尬。即使鳳威服衆,但到底年紀輕,不過是個姑娘家。
“罷了。讓你家主子好好歇息便是了。脈煙,去拿些補身子的。”皇後道。
“是。”脈煙領命。
“謝皇後娘娘。”安延宮的人道。
這早上的請安,就頗多尴尬。原先還看這新來的容嫔不順眼的人,有了這宛貴妃目中無人的樣子,看容嫔都順眼了起來。
請安過後,衆人散去。皇後将容嫔留了下來。望着那一張驚為天人的面容,皇後身為一個女人都不禁要贊嘆。道:“你進宮不久,一切可還适應?”
“謝皇後娘娘關心,一切都好。”冶容道。
皇後看着下方的冶容,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她。早在未出閣時,貴胄女子舉辦的詩會上,她便見過她。
彼時,她還是丞相之女,而她是南王之女。
“你進宮不久,但初次冊封便是嫔位。依着你的家世,封妃乃至貴妃都是有可能的。”皇後道。
下方的冶容斂了眉目,靜靜的聽着皇後的話。纖長的睫毛在聽至妃時,微微一顫。
“身為後宮嫔妃,最重要的還是為皇室開枝散葉。陛下連幸你幾日,你這動靜,也是要有的。”皇後道。
這為皇室開枝散葉,下方的冶容未開口。待出了長秋宮,走在宮道上。
雪白的裘衣,內襯蜀錦衣裳。
一側的竹安見了,不知是不是要安慰小姐孩子總會有的。猶豫幾番,卻見小姐似乎并無煩惱的神色,竹安便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一路從宮道上走至合熙宮。
卻見明總管身邊的小允子已經候在那了。
“給容嫔娘娘請安。”
小允子跪在地上行禮。
“起來吧。”
“容嫔娘娘,師父派我來,是想告訴娘娘一聲,陛下說了,南世子關在大獄中已有數日,娘娘若是想見南世子,則可出宮看望。”
小允子道。
而後有幾句話,小允子刻意壓低了聲音。
“娘娘,師父的還想說的是,昨日陛下便召見了輔國大将軍去邊疆巡視。可見陛下對娘娘的事,是的确上心的。”
冶容看了一眼小允子,邊疆的地域,便是武王負責的那一塊。
“知道了。替我轉告一聲,多謝總管公公。”
冶容道。
随即,冶容望了一眼竹安,竹安領會,上前一步,從袖內拿出一個錦囊遞給了小允子。
小允子見了,卻不敢收。只低頭誠心誠意道:“這是小允子分內的事,娘娘莫要客氣。”
竹安見了,望了一眼小姐。冶容道:“公公在這裏喝些茶水再走吧。”
“是。多謝娘娘。”
小允子道。
送走了小允子,用過午飯後,果然冶容說要去大獄一趟。竹安也不意外,當即安排下去。之前小姐第一次能夠去大獄看望世子,雖面上不顯,但竹安知道,小姐是激動了許久的。上次小姐親手做了許多的菜色,而這次,小姐卻未親自動手。
卻是選了許多百家的書,詩經歌賦樣樣皆有。
竹安看着那些書,頗有些疑惑。吩咐禦膳房做的菜色也一應備齊了,錦被裘衣披風也有好幾樣。小姐卻獨獨親自理那些個書本。
馬車駛出了皇宮,一路上,頗是精致的馬車卻無人敢注視。那周圍的太監士兵,皆顯示了這馬車中不是尋常人。
至了大獄,冶容下了車。
“請容嫔娘娘安!”
一應獄卒已在門口等候。
冶容點了點頭,便領着竹安進了去。
又是吱呀的鐵門,劃破冷寂的空氣。冶容那一襲銀狐裘衣微曳于地上。
“阿姐,爹那個老頑固還沒消氣嗎?”
見到了阿姐,冶鳳礎當即皺了一張俊秀的臉。道。
冶容看了一眼弟弟,道:“這些是詩經歌賦,你且在裏面多讀一讀。國子監的書怕不是被你渾不知扔到哪裏去了。”
冶鳳礎苦了一張臉,“阿姐,爹那個老頑固不來看我也就罷了。你怎麽也好幾日才來看我。阿姐你不疼我了。”
看着冶鳳礎那麽大的人了還撒嬌,冶容卻是不為所動。那一本本的書,親自将它們放的整整齊齊。
見阿姐不說話,冶鳳礎皺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的竹安,冶鳳礎敏感的心,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說起來,那日打群架的家夥,是京都裏沒見過的臉孔。只是身上的錦緞布帛,看上去又是個王孫子弟。
“阿姐,那日被我打的家夥,究竟是哪家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聽了弟弟的話,冶容的手微一頓,道:“這都過了許久,你才想起來問這個?”
“臉是沒見過。但身手弱得很。”
冶鳳礎又道。
“這些書你先讀着。在這大獄裏,靜心思過。”冶容道。
說完這些話,竹安又将拿的吃食和衣物放下。冶容便欲離去了。就在冶容轉身時,身後突然傳來冶鳳礎的一句悶悶的話語,“阿姐,這次,我是不是真的給南王府惹麻煩了?”
冶容的身形一頓。
良久,卻什麽也未說。出了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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