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書信

書信

車輪駛過,後面是一應跪地的獄卒。天色灰暗,頗有些幹冷。

合熙宮中,冶容拿下了裘衣,坐于大榻上。南王府的出身,讓其不經意間總帶着股清雅高貴氣質。可謂質傲清霜色,又道水沉為骨玉為肌。

竹安見了小姐不語的樣子,退了出去輕輕阖上了門。

夜,帝辇至。

燭光明,深沉冷峻的帝王正在一處處理着政事。

那明黃龍袍生生将這頗有幾分女子閨媚的合熙宮襯的威嚴了幾分。

在一旁研墨的冶容似沒有想到天景帝會來這一出,望了一眼陛下。正對上那純黑的瞳孔。

在幾次被人偷瞄後,霂宸擡起了頭,正對上那一雙盈盈的剪水秋眸,以及一分來不及躲閃的驚詫。

正恰這時,門口有了動靜。原是明十禮捧着碩大的夜明珠進了來。

“陛下,奴才怕您熬壞了眼睛。這國事是大,但陛下的龍眼更要緊。”

明十禮進了來,打破了那一分的微妙。

天景帝看向了明十禮,眉微蹙,似有不耐。明十禮心頭一抖,将這夜明珠擺放好了,躬身退了下去。

這有了夜明珠,更為明亮。猶如白晝。

冶容望了一眼那夜明珠,又繼續研墨。纖纖如蔥根的十指,指甲圓潤泛着粉。

後宮不問政事,冶容垂着雙眸,纖長睫毛投下剪影。也不開口問陛下怎的将這政事帶進了合熙宮。

夜漸深

天景帝在處理政事上,頗有自己的理解。雖年輕,但這深沉的眸光,卻是令每個臣子都心提上一分,絕不敢糊弄。高挺的鼻梁,目若寒星又似深淵。

又過了許久,冶容只覺倦意甚濃。她身子骨本就不強,今日又出了宮。睫毛微顫。卻不知這一幕全然被某人看在眼裏。

“若是困了,便先去歇息。”

天景帝開了口。

冶容擡了眸,對上一雙沉黑的眸子。

“陛下......”不歇,臣妾怎可先睡......

話未說完,天景帝卻開了口,用了讓冶容全然無措的語氣。

“聽話。”

聲音微冷,卻帶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寵溺。

冶容:......

盈盈雙眸,望着天景帝。白皙的不及巴掌大的臉,唇若點櫻,似在邀人品嘗。

天景帝的眸光在那唇上停留了一瞬。

冶容望了一眼天景帝,見天景帝确實是讓她先去歇息。冶容行了一禮:“陛下若是乏了,便喚臣妾。”

說罷,冶容起了身,也不去床榻,而是在大榻上閉眸了一會。纖纖細腰,烏髻微斜。容色晶瑩如玉。

冶容只讓自己淺眠,不會睡沉過去。

過了一會兒,政務處理完後,天景帝放下手中的筆,颀長身形愈襯如薄霧孤山般。走至他的容嫔面前,望着那一張灼若芙蕖的面龐。

沉默望了一會兒

天子俊顏,眸色之深。彎身将人橫抱而起,動作輕柔,步至床榻将人放下。

那淡淡的獨有的香

“你也只有在這般時候才全然不知的睡去。”

霂宸立在一旁,武王世子進京,與以南世子為首的王孫子弟起了争執。鼻青臉腫的回了武王在京都的別府,不日便吵鬧着要回家。卻不曾想,路上遇刺,跌落懸崖身死。武王世子身死的消息傳至武王耳中,武王大怒。上奏參了南王府一本,将武世子的死全權歸咎在南世子身上。更甚親筆一封,給了當朝太後。

武王是天景帝的舅舅,南王府的處境便可想而知。

翌日

長秋宮中

衆人的目光聚在那“身子過累不來請安”的宛貴妃身上。八寶錦繡裙裳,愈襯人比花嬌。

這身子過累着屬是矜驕,恃寵生嬌。

不過侍了一回寝

昨日陛下歇在合熙宮,今日這容嫔還不是精神抖擻的。

衆人心中如此想着,便愈是耿耿于懷。不過礙于那貴妃的位分,面上不好顯罷了。

出了長秋宮回至合熙宮,待午後,竹安進了來。

“小姐,皇後派了一名禦醫來給小姐診脈。”

冶容置下手中書卷,眸光微疑的望向竹安。竹安也眨着一雙眼,狀似不解。

“讓他進來吧。”

“是。”

竹安出了去,将外頭的禦醫迎了進來。

“岑禦醫,請。”

“臣,岑子澄,奉皇後娘娘之命來給容嫔娘娘請脈。”

岑子澄一進門,便見到了坐于大榻上的容嫔,素錦纖腰,青絲松挽。一張容顏,果然如傳聞中,容華若桃李。

清俊容顏,眸中不知想到了什麽,閃過一絲厭惡。

“我身子并無不适,這是請的什麽脈?”

冶容問道。

“看娘娘身子适否,何時能誕下龍子。”

岑子澄道。

“你!”

竹安見這個禦醫說話一點也不客氣,當即出聲欲制止。

冶容也看了一眼這個禦醫。

岑子澄看着上方尊貴的容嫔娘娘,又想着自己遠在邊疆的同窗好友,這癡心辜負的,可不就是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我與岑禦醫素不相識,但岑禦醫似乎對我心中頗有芥蒂。那為何不辭了皇後娘娘,還要來合熙宮給我號脈?”冶容問道。

岑子澄看了一眼冶容,清瘦身形混着文人的風骨,又看了一眼一旁皺眉而視的竹安,忽的轉頭道:“臣想問娘娘一句話,還望娘娘屏退左右。”

“小姐!”

竹安當即望向了小姐。這個禦醫來者不善,怎麽能讓他和小姐單獨呆着。

岑子澄也望了一眼竹安,注意到了竹安口中的措辭。如今南王之女已入宮,應稱娘娘。再稱小姐怕是不妥。

冶容望了一眼竹安,又看了一眼岑禦醫。道:“竹安,你先下去。”

“小姐......”

竹安望了望小姐,又看了看那禦醫,最後只得道:“是。”

待竹安退下,門阖上。屋內只餘兩人時,坐在大榻上的冶容望着岑禦醫道:“岑禦醫,你要問什麽?”

岑子澄看了冶容一眼,俊秀風骨只淡淡問道:“臣只問娘娘,負了幕國公府楚邶風,感覺如何?”

在聽到楚邶風一名時,冶容秋水眸子望着岑子澄。許久,才道:“并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來負之一字。”

“他對你的心意,你難道不知?”

眉微皺,岑子澄面色微冷,道。

“我們本是門當戶對,但門當戶對之人又不止南王府女一人。”

冶容道。

門外

竹安在門口候着,心中擔心那禦醫做什麽對小姐不利的事,一面又知道小姐讓她出來,一定是裏面的話不想讓旁人聽見。自己擔憂裏面,又看着不讓旁人靠近。

“竹安姐姐。”

小福子見竹安候在門口,便有些意外。目光向裏面看了一眼,對竹安道:“皇後娘娘總是會派太醫去得寵嫔妃的宮裏幫嫔妃把脈,這已經是常事了。”

竹安看了一眼小福子,她不是自小在這宮裏的,對這等事倒是不知。望着小福子和這門口的距離,竹安向外走了兩步,将小福子引開些門口,後問道:“這岑太醫是哪裏的身份?”

“岑太醫......”

小福子看了竹安一眼,道:“竹安姐姐,你也打聽岑太醫的身份?”

“怎麽,還有別的人打聽?”竹安微愣。

小福子見怪不怪點了點頭。道:“宮裏好多宮女都打聽。”

“好多宮女都打聽?”

竹安越說越糊塗了。

見了竹安的樣子,小福子也不賣關子了,徑自道:“岑太醫出身尚書府,自幼聰慧。這一年當了太醫,但宮裏人都說,岑太醫遲早是要進朝堂的。而且......”

“而且什麽?”竹安順着問道。原來那岑太醫出身尚書府,難怪剛剛說話那樣不客氣。只是小姐如今是陛下的嫔妃,他那樣也是越矩了。

“而且岑太醫樣貌俊俏。”

“......”

屋內

冶容坐于大榻上,柔光若膩,嬌豔若滴。但神色冷漠。門當戶對之人,不止南王府女一人。

屋內一時極靜

下方岑子澄望了許久,忽的垂了眸道:“娘娘特意屏退左右,只為聽臣要問什麽。”

冶容看了一眼岑太醫,未說話。

岑子澄看了上方那肌瑩雨潤的女子一眼,道:“此次皇後只是派臣來請個平安脈。娘娘權且放心。”

岑子澄轉身之際,道:“臣今日所問,臣會一字不落的告訴他。的确如娘娘所說,門當戶對之人,不止一人。”

說罷,岑子澄便離開了合熙宮。

待那岑禦醫走後,竹安進了屋內。見小姐無恙,竹安松了一口氣。端上新做的糕點,竹安道:“小姐,剛剛小福子說,這宮中妃嫔,皇後偶爾會派禦醫來號脈。聽說是期盼能為皇上誕下龍子。”

“嗯。”

冶容應了一聲,眸光微垂,神思卻不在竹安說的話上。待竹安擺好糕點後,冶容道:“竹安,修書一封給南王府。”

修書南王府?

竹安看了一眼小姐,心中有些疑惑。小姐自從進宮,都未和南王府聯系。難道小姐想王爺了?

“是。”

竹安心有不解,但仍是道。

冶容垂眸,這後宮中,有一點頗要緊的便是太醫。今日皇後派人來請脈,她便不知。所謂這請脈如何號脈,終還是需留意的。修書一封,只問父王宮中太醫院可有能放心的太醫。

隽秀小字字如其人

竹安将信折好

待竹安将書信送出時,冶容坐于大榻上,此時不過是下午,外面溫冷的陽光,冶容一人置于偌大的合熙宮,愈顯身薄。

“負了幕國公府楚邶風......”

“門當戶對不止南王府女一人”

冶容眸子微垂,瑩潤細膩的容顏。

“當真求朕?”

“那朕,要你。”

“主子,主子。”

幾分閨媚的合熙宮中,一清秀宮女對着冶容喚道。

冶容回了神,望向了身旁的宮女。

這是她入宮後內務府撥的,名喚得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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