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手巧

手巧

一側的佩嬷嬷見了，心中驚詫，面上卻不顯。只道：“是。”

這合熙宮親自選的人，到頭來是一個半老的嬷嬷。這事兒，傳至了一些人的耳裏，多道那容嫔甚美，不用在意。可結果防的比誰都厲害。

當然，這也只是私底下說說罷了。

一路領着混嬷嬷至了合熙宮。

雖是嫔的宮，但裏面無一不精致。處處擺設是講究。裏邊的宮女太監，當初內務府也的确是盡了心選的，男女大多樣貌俊俏。見主子新領來了一個嬷嬷，衆人都微微詫異。

混幼一進合熙宮，四十餘年的身處後宮的老練內斂，在這剎那，還是微微有些緊張。

容嫔身邊當差，這是內務府多少人想的事。極好的去處，陛下的盛寵，這是一個極有盼頭的地方。

卻落在了她的頭上

她怎麽能不緊張

至了屋內，得藕遞上了茶，便侍在了一側。看着這主子新選來的人，以前得藕也是內務府的，卻未見過這個嬷嬷。

喝了茶，将茶杯置在小幾上，冶容看向了混嬷嬷，問道：“你今年幾歲？”

“回娘娘的話，奴婢今年三十有九。”

混嬷嬷答道。

冶容看了一眼混嬷嬷，倒是比她原先以為的小了些。

似看出了冶容的想法，混嬷嬷答道：“奴婢天生老成，為人又刻板，所以比看上去年歲小些。”

得藕聽了，這小也未小幾歲，到底來說，年紀是大了些。

“宮女年過二十五便可出宮，怎麽未出宮？”冶容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自小被賣進宮，家裏人也在一年發大水全部沒了。年至二十五，宮外卻無牽挂，再加上已經習慣了宮裏，便留在了宮裏。”

混嬷嬷答道。

冶容聽了，過了一會兒，道：“你可知本宮為何選你？”

混嬷嬷聽了，斂了眉目，人人向往的好去處的合熙宮，盛寵的容嫔卻選了她，過了一會兒，混嬷嬷道：“娘娘初入宮，聽說原先是南王府的出身。奴婢刻板，年輕時便不得主子的喜歡。得娘娘另看一眼，大概是奴婢在宮中已久。”

冶容聽了，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你若對我真心，我必不會虧待你。”

冶容道。

混嬷嬷見合熙宮的娘娘說的如此直白，當即跪了下來，頭磕在合熙宮厚實的毯子上，道：“奴婢給主子磕頭。”

混嬷嬷初到合熙宮，這冶容與混嬷嬷初次說的一番話，得藕也全在一邊看着。得藕在合熙宮，也是除了竹安外，最說的上話的。待從屋子出來後，得藕便領着混嬷嬷熟悉宮裏的各處。

屋內，過了一會兒，便換了竹安侍在一側。

“主子，宮裏的人都說，原以為主子會選個宮女。”

剛剛竹安回了自己屋子歇息，也聽見了些話。道。

冶容看了一眼竹安，過了一會兒，卻是道：“竹安，你覺得混嬷嬷怎樣？”

混嬷嬷怎樣？

竹安看了一眼小姐，她對小姐的決定，從來都是不質疑的。不過小姐既然問了，竹安想了想，道：“瞧着像是嚴肅的，搞不好，比我娘還要嚴肅。”

說至此，還認真點了點頭。

聽着竹安如此孩子氣的話，冶容不禁笑了一笑。眸光卻是微動，娘，她的娘南王妃早已逝去。

“為人嚴肅，正是合熙宮現在缺的。若是選個尋常的宮女，得藕便甚好了。”

笑過後，過了一會兒，冶容卻是道。

聽小姐這樣說，竹安眨了一下眼睛，認真的看着小姐。

冶容從竹安那收回視線，後宮諸事，有時即使不參與，也會被卷入其中。合熙宮宮內，饒是再清淨，有時也不得不需要個嚴肅刻板的人去處理些事。

竹安看着小姐，她知道，這宮規森嚴，她們初來乍到，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小姐......”

竹安喚了一聲，她一定會努力學習宮裏的事的。一定不讓小姐失望。

冶容聽得了竹安這一聲喚，看着竹安，過了一會兒，卻忽的道：“竹安，這次回了王府，你便留在王府吧。”

竹安一下睜大了眼睛，驚疑的望着小姐，“主子？”

冶容斂了眉目，腦中卻不由自主想起那夜與天景帝說的話。一句“朕允你”，恐怕，這次回了南王府，再回宮時，便真正的永世離不開後宮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那寬大的蜀錦衣緞的袖子下，纖纖手指不由微微緊握。

冶容擡頭看了一眼竹安，一入宮門深似海，這絕不是戲言。宮中繁雜，若是可以，竹安便留在宮外。尋個好人家。

“宮裏是非諸多。”

冶容道。

竹安看着小姐，過了一會兒，眼淚卻是擠了出來，紅紅的，襯着清秀小臉，更加顯得皮膚白皙。

竹安是府裏的家生子，自小便做了冶容的貼身侍女。這尋常時候，是半點苦頭，半點雜活未做過的。

竹安未說話

冶容看着竹安

屋內，一時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冶容終是道，“留在我身邊吧。”

“嗯。”

一聲帶着哭腔的鼻音，直讓人懷疑是不是還挂着清水鼻涕。竹安答道。

如此孩子氣的竹安，卻只讓冶容心軟。看了一眼竹安，過了一會兒，冶容道：“那混嬷嬷留在合熙宮也是極有用的。宮裏沒有嬷嬷，有混嬷嬷在，便顯得正經了許多。”

“嗯。”

竹安又點了點頭，這次的幅度大了些。那混嬷嬷一臉老嚴肅的正經樣，旁人的瞧了，也絕不敢糊弄她們合熙宮。

待竹安出了去後，屋內只餘冶容一人，靜悄悄的屋子，折花樣式的窗戶，過了一會兒，冶容終是嘆了口氣。

這上午剛擇了人，下午，樂貴人便來了合熙宮。

樂貴人的肚子，是實實在在的瞞住了三個月才請的太醫，如今也不過三個多月，腰身還未顯出。姣好的容顏，纖纖的細腰。望去，也不過還似一個少女。

“容嫔姐姐安。”

行了一禮，冶容見了，讓其坐下。得藕上前遞了茶。

這合熙宮中，炭盆燃的甚足。外頭的寒氣是一點透不進來，又點了香，是合熙宮一貫用的淡香。

雖說屋子內甚暖，但竹安還是心巧的特意又在凳上點了個軟墊。

“這墊子的繡工好是精致，這司制房的還有這麽好的手藝？”

樂貴人摸了摸墊子，贊嘆道。

“回樂貴人的話，這是奴婢繡的。”

一側的竹安答道。

聞言，樂貴人向竹安看了去，又望向了冶容，“姐姐身邊還有這樣心靈手巧的人，真是好福氣。”

“若是喜歡，過些時候，送一個到你宮裏。”

冶容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姐姐。”聽冶容這樣說，樂貴人也就開心應下了。

屋外

這正熟悉着合熙宮的混嬷嬷向主殿望了一下，以前她雖當值在一些偏遠的地方，但這有孕的樂貴人卻是滿宮皆知的。

畢竟陛下子嗣不多，這樂貴人可謂是當真要母憑子貴了。

一旁的得藕見混嬷嬷的樣子，以為混嬷嬷不認識樂貴人，便特地解釋道：“那是有孕的樂貴人。”

混嬷嬷聽了後，道：“樂貴人與娘娘感情如何？”

“未聽過主子說什麽，大致也是同是後宮中人，所以尋咱們主子說說話吧。”得藕想了一想，道。

情誼并不深厚。

混嬷嬷看了一眼得藕，道“剛剛在娘娘屋裏，見娘娘燃着香。又有着香，又燃着炭。樂貴人畢竟有孕，對那香料也不知适宜否。”

得藕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混嬷嬷，她倒是未想過這些。只是那香料是主子常用的，應該只有寧神益氣的作用，不會對人的身體有什麽害吧？不過，樂貴人畢竟有孕，這誰也說不準。

得藕猶豫了一下

混嬷嬷見了，也不催促。她未說的是，即使那香料對人體當真無害，若有心人在那香料裏動手腳，有香味遮掩，尋常也發現不了什麽。最主要的是，樂貴人那一胎實在太金貴了，說不定就是個皇長子。

但這一點到底也是防備，不用說出來，憑白吓了得藕。

想了一下，得藕終是道：“咱們主子溫和，若将那香拿了，主子也不會說什麽的。”

說罷，得藕見混嬷嬷點了點頭，便向主殿走去。

屋內

樂貴人正拿着糕點，細白的手指拈了一點嘗了一嘗，“說起這身邊的人，剛剛宮道上，我還見着有人議論，說姐姐你去內務府領了個半老的嬷嬷。”

冶容放下茶杯，看向了樂貴人。

“若論侍候，這嬷嬷有的地方，比年輕些的宮女更适宜。”冶容答道。

“是。”

樂貴人笑了一笑，“姐姐說的是。只是她們議論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冶容看向了樂貴人。

樂貴人莞爾一笑，“她們說的是，姐姐真夠謹慎的，選了個老嬷嬷。”

冶容望着樂貴人，沒有說話。

樂貴人瞧了，明白容嫔不知曉其中的意思。便慢慢解釋道：“姐姐怕是不知道吧，這去內務府選人，是嫔以上的，一宮主位才有的權利。妹妹我還是常在時，不，即使現在，也是羨慕不已的。”

說到這個，樂貴人倒是一點不遮掩。

後又繼續道：“只是嫔以上的主子，除了皇後宮裏，大多選人，尤其是近身伺候的，都不選樣貌極出色的。這其中緣由，妹妹我不說，想必姐姐也明白。”

說至此，樂貴人看了一眼冶容。

冶容繼續靜靜聽着。

“所以姐姐去內務府時，衆人都在想，姐姐是同大家一樣，還是對自己的容貌頗自信或不在意，而選個貌美的。”

說至此，樂貴人笑了一笑。

自她有孕以來，她最喜歡做的事，一是經過毓和宮，看意嫔那咬牙切齒的樣子。二，則是一一對容嫔講着這後宮的事。

冶容看了一眼樂貴人，她倒是不知後宮裏還是這樣的。

正說道着，忽的見得藕進了來。

“主子，剛剛有負責清理的宮女告訴奴婢，她将香爐中的香灰倒了後，忘記用花水過一遍。是奴婢的疏忽，奴婢這就将香鼎重新清理一遍，望主子恕罪。”

冶容望了一眼得藕，道：“去吧。”

“是。”

得了允肯，得藕便上前将香鼎拿了出去。

坐在一側的樂貴人望着得藕出去的背影，微有些思索。

又過了一會，樂貴人便告退了。

待出了合熙宮，走在宮道上，由合珠攙着的樂貴人邊走邊想，後停了道：“原以為是怕被奪了光彩，直接選了個半老的嬷嬷。沒成想，卻是找了個宮裏的老人。”

一側攙扶着的合珠聽主子突然這樣說，頗是不解，“主子，你說什麽呢？”

樂貴人看了一眼合珠，道：“也許我也該學學人家容嫔姐姐，選個聰明的。”

合珠沒聽明白，但也知道主子這是在嫌自己笨，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

樂貴人見狀，也是嘆了一口氣。合珠是自她進宮，一直以來伺候在身邊的。笨是笨，但忠心。這樣一想，宛兮鳶又心軟了起來，道：“剛剛那個宮女不是進屋子将香鼎取了出去？”

“嗯。”合珠點了點頭。

“偌大的合熙宮，難道只有一個香鼎？”宛兮鳶道。

合珠看着主子，自從主子有孕，這一切用度格外注意。其中，後宮多用的香料，明玉宮也是停了。只是主子說，合熙宮不像是有害人的心的，況且只是一會不打緊，所以才去了合熙宮。

“特意将香鼎拿了出去，以前怎麽不見。年紀大，果然沒有白活。”樂貴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