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商議

商議

阿姐入了宮

這是冶鳳礎出了大獄才知道的。

南王府是世襲之家,這高牆深院,迂回曲折,無一處不見精致軒昂。

“我阿姐呢?”

脫下了大獄之中幾日不換的髒衣服,又披上了綢衣,腰間墜着宮縧,俊秀世家公子,決計讓人瞧不出之前還在大獄之中。

其實大獄,冶鳳礎也不是一次兩次的進了。用冶鳳礎的話來說,便是習慣便好。

只是這一次,時間呆的長了些。

老頭子許久未接他出去,阿姐似乎真生了氣,還帶了書去大獄。老頭子他不管,但破天荒的,冶鳳礎竟當真認認真真的在大獄中看了幾日書。想着讓阿姐消消氣。

但一回來,卻不見阿姐。

冷清的院子,已不見舊主。

“世子還不知道吧,嫡姐為你求情,入宮已是陛下的容嫔。”

院落外,一同時俊秀的少年道。

這是南王府庶二子,由陶小娘子生的。

冶鳳礎皺了一下眉,轉過身,看了一眼這個庶弟,“你說什麽?”

見冶鳳礎什麽都不知的樣子,冶深冷笑一聲,道:“你傷了武王世子,武王的背後便是太後,咱們南王府險些被你這世子拖累的大禍臨頭。”

“阿姐入了宮?”

冶鳳礎兩眼直直看着冶深,掐頭去尾的,他只在意阿姐入宮這四個字。

一個武王世子,一個南王世子,結果真真身無二兩肉手無縛雞之力的,還是那個武王世子。世人皆知,南世子只是一個纨绔子弟。

“是。”

冶深看着冶鳳礎,見對方那麽執意這個問題,他便答道。

得了答,還不待冶深再說些什麽,冶鳳礎便從他身旁匆匆而過,竟是一眼也沒瞧他。

被忽略的冶深,身側的手,微微緊捏。又是這樣,只不過因為嫡出庶出,他苦讀詩書無人瞧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冶鳳礎這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身上。

而從清蕙院出來的冶鳳礎,徑直找向了南王冶庭崇。

此時的冶庭崇正在書房內。

這書房的門被人一下推開,冶庭崇皺眉望去,卻見是冶鳳礎。

“怎麽,進了大獄,回來連規矩都忘了?”

一聲怒斥,冶庭崇望着冶鳳礎。

冶鳳礎卻渾不在意,只問道:“阿姐入了宮?”

一聽冶鳳礎問的是什麽,冶庭崇未說話,過了一會兒道:“這究其緣由,還不是因為你的不學無術惹是生非!”

“以你南王的地位......”

冶鳳礎不信,但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冶庭崇道:“就是以南王府的地位,在皇家面前,也不得不低頭!”

冶鳳礎停了聲,看着自己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冶庭崇看着冶鳳礎,繃着臉冷着聲道。“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冶鳳礎單薄的身形,立在那。

冶庭崇看着鳳兒,這些年,他對他們姐弟的愧疚,讓他一直縱着鳳兒,任由他不學無術惹是生非。只是這一次,冶庭崇終于看清了。

“爹知道,你心裏芥蒂的是什麽。只是,你也只是我衆多兒子中的一個,只不過一個嫡子的出身,才讓你帶着世子的頭銜不學無術那麽多年。”

冶庭崇看着冶鳳礎。

冶鳳礎卻嗤笑一聲,那纨绔子弟的劣根性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只是那少年單薄的身形卻盡顯薄涼,“阿姐也只是你衆多女兒中的一個。”

“你知道入宮代表着什麽,後宮三千百花齊綻。阿姐入了宮,一旦牽扯進那後宮,南王府也便脫不開身。日後,為了南王府,保不齊你那些女兒會一個個經由阿姐的手進宮,去維持南府的榮華。”

此時的冶鳳礎,思維竟如此清晰。清晰至讓冶庭崇有些刮目相看。

這父子間的對話,充斥着針尖争執,過了好一會兒,冶鳳礎才轉過身,臨踏出門檻時,背對着冶庭崇道:“我的身份,不僅僅是你嫡子。還是我阿姐的弟弟。”

衆多兒子中的一個,這世子的身份,可不是你想廢就廢的。

冶鳳礎說完這句,便離開了。留在後面的冶庭崇聽了,心生一怒,過了一會兒,又是一嘆氣。

華服綢,世襲王位的冶庭崇,在此一刻卻莫名老了好幾歲。過了一會兒,冶庭崇又坐至椅子上,他本想讓容兒和幕國公府聯姻,也算是讓容兒一生無憂。盡了當爹的責任,彌補了當年。

只是如今,容兒為了鳳兒,自願進宮。好在從宮裏得來的消息,容兒也是得聖寵。

而這一切的經歷,也讓冶庭崇明白了,這皇權之大。安逸的日子,實在太不堪一擊。既然情勢已經如此,他也要為南王府打算一番了。

說了一番狠話的冶鳳礎,從冶庭崇的書房出來後,卻不知悶頭去往何處。

晚上的家宴上,因着今日是冶鳳礎出大獄的日子,便衆多人聚在廳堂,莫名其妙開了一場家宴。

這尋常若是一人出了大獄,那算得上是喜事一件。只是這鳳世子,三天兩頭就進去,那裏面都快有鳳世子專屬的鋪蓋了。搞得南王府的人,都不知道這出獄是不是一件喜事了。

但如今這鳳世子的胞姐入了宮,這地位就不一樣了。說不說巴結,但總有點另眼相待的意思。

而冶庭崇,則是覺得,南王府也算是避過一劫。

這飯桌上,冶庭崇夾着一筷子的綠菜,吃着。坐在冶庭崇身旁的,則是南王府管着事的陶小娘以及冶庭崇其他的妾室。這南王府的庶子女,庶子則看着冶鳳礎心中多有不舒服。

而冶鳳礎則全然裝作無事一般,吃自己的飯。對着其他姨娘庶妹的讨好,他不在意。庶弟們的暗諷,他也不在意。

今日,回門的日子,外頭竟是下起了雪。

白白的雪粒子,落下。

綢衣的冶鳳礎,好看的手,掀開那轎簾。

一旁的得藕見了,這難道就是主子的胞弟,南世子?

外頭的寒氣進了轎內,冶容看着那轎外的衣角,起身出了去。那被手爐溫的暖暖的手,搭在了冶鳳礎的手上。

“阿姐。”

冶鳳礎喚了一聲。

冶容看了一眼冶鳳礎,他知道自己入了宮,幾日不見,自己的弟弟一眼瞧去,還是那樣金絮其外。

冶容微微笑了一笑。

“臣冶庭崇,給容嫔娘娘請安!”

一聲請安,只見綢服的冶庭崇領着南王府大大小小一衆人跪在地上。冶容轉身,上前道:“爹。”

“都起來吧。”冶容道。

冶庭崇站了起來,身後的一衆人也站了起來。還未待冶容對冶庭崇說什麽話,便聽冶庭崇身旁的陶小娘子出了聲,“大姑娘成了娘娘,和往日,多是不同了。”

南王府便是貴胄人家,但和皇室,畢竟是諸多不同的。加之冶容此次回府,皇後為了皇家的面子,特意多賞賜了許些東西。

“王爺,外頭天寒,先讓大姑娘進去吧。”陶小娘子道。

冶庭崇看了一眼陶小娘子,點了點頭。

冶容回了南王府,先是同冶庭崇一道去了其書房。書房內,冶庭崇問道:“容兒,那孫兆沖如何?”

“尚可。”

冶容道。

雖說諸多方面皆一般,但勝在是南王府的人,可以放心。

冶庭崇聽了後,點了點頭。本來南王府是沒有向宮中送人的打算的,所以這人手也未安排。如今聽容兒說孫兆沖尚可,他也算稍稍放下了心些。

從冶庭崇的書房出來後,冶容便去了自己的院子。冶容的院子,是從小住到大的,如今一回門,裏面原本侍候的丫鬟,也被撥到了其他地方。只剩一個随着去的竹安了。

清蕙院裏,冶容從宮裏帶過來的宮女,則再一次細細打掃着這個院子。得藕在一側看着,而竹安,則由主子的許可,先去瞧了瞧自己的娘。

這宮裏出來的人,到了外面兒,總是和旁人不一樣的。

這陶小娘子原先安排着的人,則在清蕙院門口看着。

“我們是陶姨娘安排來,伺候娘娘的。”

一丫鬟站在門口道。

得藕上前了一步,看了這些人一眼,皺了一下眉,似有些為難,但終還是道:“主子出宮,宮裏跟來了伺候的宮女。”

得藕是初來乍到這南王府的,如今這看着打掃伺候的活兒落在她身上,她自是要将一切打理好了然于心的。

出宮在外,主子的一切都要仔細。

而在門外的丫鬟,則互相望望。似也不好就這樣離去。其中一個丫鬟則似像是去禀報哪個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婦人便來了。南王府的南王妃早年逝去了,而這年輕婦人,穿着打扮也皆是不俗,眼角眉梢還帶着些溫柔媚态。

得藕認出了,這便是一開始在南王府門口開口說話的人。因不知是何人,所以得藕也未開口。

得藕未開口,那原先的丫鬟們卻是開口行了一禮,“陶姨娘。”

只見陶小娘子先是向那些丫鬟們望了一眼,又看向了得藕,大姑娘去宮裏時,只帶了竹安一人。如今回門,身邊倒是多了一個這樣的伺候的。想必是宮裏的。能這麽短時間得到大姑娘的重用,想來也是不簡單的。

如此一想,陶姨娘的語氣便客氣了些,“我是府裏的姨娘。”

“大姑娘回來,是咱們府裏的榮幸。這發方方面面,都要妥帖才行。這些丫鬟裏,有些個,是之前就在大姑娘面前伺候的。”

得藕看了一眼陶姨娘,又向那些丫鬟看了一眼,原來是這樣。只是,得藕又看了一眼陶姨娘,道:“原是主子院裏的人,現在竹安姐姐去看她娘了,等竹安姐姐回來,想必她們同竹安姐姐更是親切一些的。”

得藕的話,不明着說,但話裏的意思便是人手足了。

陶姨娘聽了,笑了一笑,也未說話。過了一會兒,只道:“想是妾多慮了。”

只見陶姨娘對那些丫鬟道:“既然大姑娘院子不缺伺候的,你們就跟我走吧。”

那些丫鬟互相望了望,道:“是。”

見陶姨娘和那些人走了,得藕轉過了身。一側的小福子上前,道:“得藕姐姐,這樣會不會不好?”

畢竟有些是原先伺候過主子的。

得藕看了一眼小福子,抿了抿唇,只是過了一會兒仍是道:“咱們宮裏人,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把底細查了幹淨。”

小福子見得藕姐姐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麽。而一旁悄悄注意着這裏動靜的宮女,見得藕姐姐謝絕了那些人也是松了一口氣。自己都還沒在主子面前混臉呢,怎麽又來新人了。後聽小福子公公說的話,心裏暗想,小福子公公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等哪日主子選太監了,看小福子公公還輕不輕松。

過了一會兒,得藕卻是有些不放心道,“等會竹安姐姐回來了,我同她商議商議。”

而另一側

領着丫鬟的陶姨娘,這冬日裏寒冷,剛剛去清蕙院,因她是一個姨娘,不好太顯擺,所以将護手暖爐都去了。如今只覺更寒冷了。

捏了捏帕子,只聽陶姨娘道:“府裏人都知道,這清蕙院是個好去處。原本想着,大姑娘回來了,這舊主的情誼也還是有的。”

身後的丫鬟聽了,低着頭,抿了抿唇。

心裏大抵還是有些黯然的。

丫鬟婆子們住的地方

這南王府也是貴胄人家,雖說是丫鬟婆子住的地方,但卻比尋常人家還要好些。其中,又有分好次。這資歷老的,得主人家喜愛的,住的又更好些。一些老嬷嬷,家生子的丫鬟,也是有小丫鬟伺候的。

竹安娘處

竹安娘,瓊嬷嬷,是南王妃身邊的人。其唯一一個女兒,又跟在了南王府嫡女的身邊,做貼身丫鬟。如今雖說南王妃已逝,但南王府裏的下人們,沒有幾個敢對瓊嬷嬷不敬的。

竹安跟了小姐去了皇宮,瓊嬷嬷心裏也是萬般不舍的。如今,好容易回來一趟,這瓊嬷嬷也是心裏諸多感動。好好的看了女兒一眼,見沒缺什麽少什麽,才安下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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