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姐夫

姐夫

清蕙院,是南王府嫡女的閨院。珠簾繡幕自是不用說,畢竟也是王府的臉面。屋內,則更多了分寶鼎滌墨的雅致。

不似合熙宮折花花樣的窗,一海棠經雨的大插屏,映着外面的雪,頗有深寒鎖春的意思。

而比景比意更美的,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肌膚勝雪,鴉色的發,一雙眸子看着冶鳳礎。冶鳳礎羊脂玉的俊秀面龐,還帶着幾分年少稚嫩,別着臉,往日的嚣張在此一刻,竟有孩童的別扭。

若是此刻,冶鳳礎的小厮在此,肯定如小雞啄米般點頭,看了看了,世子爺看了。

雖說只是看了一點。

冶容收回了目光,她自是知道鳳礎并不知曉那是武王世子。鳳礎性子頑劣,但冶容知道,鳳礎萬事有底線。

說到底,自己是他阿姐。

南世子生性纨绔,不學無術......

過了此事,也難保下一次再犯錯。介時......

給朕生一個孩子

斂下的眸光,眸光卻微閃。在冶容再次回神時,竟在不知覺時,身側的手,指甲已陷入指尖。蜀錦衣袖,遮着,無人察覺。

“準備去廳堂用膳吧。”

冶容出了聲,卻是對得藕說的。

得了話,得藕伏了伏身,出了去在外候着。轉身時,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這南世子說話,也真是無所顧忌。

待得藕出去,冶容望向了鳳礎,“走吧。”

冶容的聲音,說得輕柔。站立起來的身子,一抹細腰,着實單薄。斂下的眸光,眸中卻是一種微動。

冶容走在前頭,手正欲摸上門時。卻被人從後面攬住了。少年獨有的清隽,冶鳳礎的聲音,悶悶的。

“阿姐,我錯了。”

外頭的雪粒子,飄着。

那如孩童一般的認錯,在出了門時,如同屋內的暖氣,被外頭的嚴寒吹得煙消雲散。錦緞少年,披着深色毛皮裘衣。

走在一側的,則是個更嬌弱些的女子。

其實說起來,那少年也夠嬌弱的。

女子外披着雪色的裘衣,蜀錦暖緞,護手中,放着的是個手爐。即使走在這寒天雪地裏,也是不覺着冷的。身側的竹安撐着傘。

這一入宮,更是不一樣的。這派頭,就頗能唬人。

廳堂裏,一衆妻妾庶子女望着這一幕,心思頗異。

“給娘娘請安!”

一衆行禮的聲音

仿佛将人的神思皆拉回,提醒着大家,已經物是人非。

昔日嫡女,如今聖上面前的人,對于一些人,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嫡姐。”

一個年紀頗小些的女童,見到了冶容,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晶亮亮的眼裏,是毫不遮掩的親昵。

這是庶五小姐,冶寧,是寶姨娘生的。

飯桌上,五小姐冶寧甚至還吵鬧着要坐在冶容身旁。這不符規矩的樣子,讓原是通房後擡了位分的寶姨娘頗是窘迫。

“不礙事的,就坐在我身旁吧。”

冶容開了口。

五小姐冶寧眼中一亮,而原是窘迫至極的寶姨娘則又驚又喜,連忙向冶容道謝。

這一幕,讓其餘庶女們則心裏不是滋味。果然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也就寧丫頭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冶容現在是皇上的人,指不定哪日就成了妃。

“大姑娘就是寵着寧姐兒。”

陶姨娘開了口。

這一句話,更是讓寶姨娘眼裏笑開了花。

南王府的老夫人早就逝了,南王妃也早逝。冶容還未入宮時,在南王府後院極尊貴,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如今冶容已經入宮,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皇家的臉面,而這回門要給各人的禮物,卻不知要選在什麽時候。

別的人家,大可選在老夫人那請安或者夫人那請安便是。

而南王府,卻沒有老夫人或夫人。若說依着冶容的身份,去給一衆姨娘請安,那是決計不可能的。而若讓陶姨娘等去冶容院子請安,那也應該是給娘娘請安,而不是給嫡女請安,這禮,也更像賞賜而不是回門了。

冶容看了一眼竹安,竹安會了意,從得藕手中接過東西,依次遞至府裏衆少爺、小姐,還有各院的姨娘。

衆人見了盒子裏的物件兒,少爺的,大多是各地進貢來的筆墨,小姐姨娘們的則是宮裏的首飾。

樣比樣的珍貴,最主要的,有些是只有宮裏才能得來的。

衆人連忙道着謝。

期間,冶寧看了給自己的金鸾紋項圈,又看了看別的姐姐的釵子耳環,不依了起來,黏着冶容,冶容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将手腕上的皓白玉镯子褪了下來給冶寧戴了上去。

待禮給完了,冶庭崇才道:“好了,吃飯吧。”

飯畢,冶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歇的有些早。想是第一天回門,有些累了。

廳堂中

冶容回去了,冶庭崇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剩下的姨娘庶子庶女也一個個的回去了。

待冶鳳礎也打算回自己院子時,路上卻是遇見了同是回去的冶深。即使在獄中呆了幾日,冶鳳礎那金堆玉砌的纨绔性子還是一點沒變,望了一眼冶深,就擦肩而過。

留在原地的冶深看着冶鳳礎的背影,手中的,是剛剛嫡姐給他的字帖,出自前朝代的書法大家。

冶深出生在南王府,對諸多覺得不滿意,但對于嫡姐,他是極喜愛尊重的。

冶深認為,再沒有人,能像嫡姐那般适合當嫡姐的了。對每一個庶子女皆好。楷模一詞,嫡姐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只是只有一點,那就是冶鳳礎。到底是一母同胞,嫡姐待冶鳳礎,總歸是不同的。

冶深總是想,若是沒有冶鳳礎,那便好了。

這第一日回門,冶容總是乏的。

屋內的炭盆,燃得暖暖的。整個屋子都甚暖。絲白的亵衣,鴉色的發,柔順的貼着纖瘦的背脊。

冶容見到了一個,她絕對想不到的人。

楚邶風

要說起楚邶風,第一想到的,一定是錦衣銀甲。事實上,也的确是如此。他的面容,十分堅毅。也很冷漠。

其實,是一個很俊秀的人。

半支着身體,鴉色長發傾瀉下來冶容還未回過神。

而楚邶風則背過了身,未發一言。

屋外,貼着門的冶鳳礎,聽着裏面沒有半點聲響,不由嘆了一口氣。

阿姐的院子,防得像個鐵通似的,滴水不漏。除了他,怕是再也沒有旁人,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進阿姐的屋子了。

“阿姐,我任性許久了,這一次,你也原諒我吧。”

冶鳳礎心中想着。

寒風凜冽,似刀刮在冶鳳礎身上。也是可憐了冶鳳礎牛皮糖一樣黏在門上。

屋內

燃得甚旺的炭,卻是暖不了楚邶風身上的銀甲,一股邊疆遼遠的深寒深冷氣息。

這是這樣俊秀的一個人

背對着冶容

曾經的青梅竹馬,如今無話。

依照岑子澄的意思,那便是與其讓自己的好友一直被蒙在鼓裏,倒不如讓他來告訴他。

那女人的原話便是,門當戶對不止南王府女一人。

門當戶對不止南王府女一人,信上的字,是岑子澄一貫的潇灑,他是特意寫在醒目的地方。

楚邶風背對着,曾經的諸多話,全部化作無。俊秀堅毅的面龐,冷漠的眸子。

剛剛一眼,皆是她半支着身體的樣子。

皺着眉,冶鳳礎怎可讓人随意看見他姐姐衣衫不整的樣子。

床榻上,所謂的衣衫不整,那是只着着亵衣。冶容眸光微動,不自覺的,纖纖細指漸漸緊握。

冶鳳礎原以為,楚邶風見了阿姐,會有話要說。比如說,怨恨。

阿姐入宮,整件事皆是因他而起。

不要說認不認識武王世子,也不要說那武王世子太弱的鬼話,更甚者,那武王世子的死,更本就是武王的遷怒。

但,阿姐,也的的确确是背叛了楚邶風。

阿姐是他的阿姐,楚邶風,也是他唯一認準的姐夫。可以說,冶鳳礎若相信一個人的品性,那個人,一定是楚邶風。

若是阿姐向楚邶風求助,楚邶風一定傾整個幕國公的勢力與武王抗衡。哪怕武王的背後有太後,但幕國公府加上南王府,也不是武王說動便動的。

因為楚邶風一定會那麽做,反倒是像,阿姐不信任他。所以沒有選擇這麽做。

屋子內,靜靜的。仿佛,楚邶風沒有開口,阿姐,也沒有開口。

門開了

楚邶風走了出來,冶鳳礎看了一眼。

雖沒有聽見聲音,但冶鳳礎知道,見面,總比不見好。阿姐,一定心裏比之前好受了些。

今日,冶鳳礎說是風光,也的确風光過了。說是鬼鬼祟祟,也的确鬼鬼祟祟極了。在門外吹了許久的冷風不說,還要将楚邶風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去。

寒風将鼻子凍得通紅,冶鳳礎一吸一個鼻涕泡。望着楚邶風,他知道楚邶風見過了阿姐,即使是為了阿姐,楚邶風也一定會回疆域。

臨走時,冶鳳礎一聲姐夫,消失在滿天寒冷夜風中。

清蕙院極暖的屋內

一纖瘦身形,剛剛的溫涼冷漠,在無人時,心,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窟。

此時,宮中

今日是容嫔娘娘回門的第一日

乾元宮中,明十禮悄悄的望向上方的陛下,打量着陛下的神色。

處理着政務的天景帝,俊美面容,倒不似明十禮所想的冷酷陰晴不定。深冷眸子裏,而是一種更近似溫柔的情緒在醞釀。

過幾日,她再回宮時,便徹徹底底,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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