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除了講課，遲右沒聽嚴澤野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而且是錯覺嗎，他剛剛是在解釋？

遲右把碗碟給洗涮了，又洗幹淨了手，把剩下沒動的草莓蛋糕放進冰箱冷藏室。

冰箱門打開，滿滿一格擺滿了玻璃瓶，太多了，想忽視都不行。

是什麽？剛剛他丢垃圾的時候在垃圾桶裏也看見同樣的兩只玻璃瓶，是空了的。

遲右順手拿了一只在手裏看。瓶口是密封的，瓶身上一個字也沒有，像極了三無産品。裏面裝着紅色液體，鮮榨果汁嗎？

遲右把瓶子放回去，正要關上冰箱門，又被旁邊一個大保鮮盒給吸引了目光。

遲右發誓，他沒有窺探別人冰箱的喜好，只是這個盒子裏裝的東西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注意。

隔着半透明的保鮮盒，也能清楚的看見裏面是一顆比拳頭還大的心髒，關鍵是這顆心髒鮮血淋漓，新鮮得像是從動物身上才剖下來的，要不是放置在低溫空間，遲右甚至覺得下一秒它就要跳動起來。

全身打了個寒噤，遲右趕忙關上冰箱門。

嚴教授的口味還真是獨特。

二樓上，遲右一間間屋子尋過去，終于找到了書房。

門虛掩着，門縫往裏看，嚴澤野半躺在一張單人躺椅上，緊閉了雙眼，也不知有沒有睡着。

遲右扣起手指準備敲門，想了想又放下，輕手輕腳的徑直推門進去。

房間依然是中式風，正對是一扇大窗戶，半開着，紗簾輕動。左面是整牆的紅木書架，密密匝匝的放滿了書，偌大的書桌放置在前，地上鋪着淺灰色的地毯，一室書香。

嚴澤野就躺在書架的對面，腳朝向靠近的窗戶。他雙手疊放在腹部，衣袖半挽，裸.露的小臂肌肉有深淺不一的凹陷和隆起，有種封鎖住的力量感。躺椅的幅度讓他頭微微後仰，脖頸的線條拉長，青筋突起，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液一下下在流淌跳動。

眼前這人雖說是教授，卻完全沒有一點文人的孱弱，反而極具野性張力，以及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遲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然局促了起來。

難怪先前會做那樣的夢，這個樣子的嚴教授，還真是像極了沉睡中的猛獸，他收斂了利爪，卻又無意識的透露着不容觸犯的絕對威懾力。

“來了。”猛獸睜眼。

遲右沒來由的脊背涼了一涼。

也就片刻。

“嚴教授，吵醒你了。”遲右發現清醒着的嚴澤野更親和一些。

嚴澤野根本沒睡，只是這兩日的身體原就不比平常，加上兩次強行給遲右調和能量，他需要時間恢複。他聽力極好，遲右在樓下的一舉一動全都聽在耳朵裏。

遲右主動提出想在這裏住兩天，正和他的意。

如果能在兩日之內取出琉生能量是再好不過了，要是取不出，那同這個心思單純的人類孩子建立一點讓對方完全信任的某種關系，倒也能方便日後慢慢想辦法再取。

“跟我來。”嚴澤野起身，把褶皺起的衣服輕輕拍平。

遲右跟在身後，繞過二樓所有房間，盡頭處往裏拐，出現一截往上的木樓梯，頂上是松開的木板，順着爬上去，是個小閣樓。

閣樓空間很小，遲右和嚴澤野兩人一進去，就顯得擁擠了。頂部也不高，遲右一擡手就能摸到頂。上面斜斜的鑲着一堵玻璃窗，嚴澤野往外推開，空氣流動進來，射進的一道道光線裏漂浮起了灰塵。

遲右鼻子癢癢，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又連打了兩個噴嚏。

嚴澤野用手在鼻前扇了扇：“這裏就麻煩你幫忙整理了。”

啊？

哦，對。他先前給人說要幫忙做家務活的。

閣樓裏四周全是書架，地上還散落着不少書本。

嚴澤野彎腰撿起一本，輕輕抖了抖，用手拂去書皮上薄薄的灰：“這些都是關于異獸的記載，你自己翻吧，說不定會有你想找的東西。”

“我有事情要處理一下，你別在屋子裏亂跑。”

交待完後，嚴澤野便留下遲右一個人在原地，離開了。

遲右這才拿起剛剛從嚴澤野手裏接過的書，掃到黃不拉幾的封面上印着模糊的标題：《史前能量爆發與生物種類進化的影響》。

-

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異常快，遲右完全沒有察覺到外面的天早已經黑透了。

閣樓裏并沒有開燈，卻也并不算很暗，遲右沉浸在書中的信息裏，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這本書裏記載的是幾次大災難前後，他們所居住的藍星世界的更疊變化：洪水，火山，隕石，生物大滅絕以及物種的淘汰與誕生。

前面部分同衆多歷史或者生物書裏寫的開篇一致，只不過課本裏面都是幾段話帶過，而這本書裏記錄的顯然更加詳細。

後面部分有一段信息是遲右從未聽聞過的。

億萬年間大陸分裂，誕生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書裏稱之為“峙陵”。

峙陵自成一個世界，這裏的生物進化和人類所探知記錄的不同，受隕石能量的影響，他們擁有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

又千萬年發展變化，人類繁衍生生不息，不斷擴展領土，并主宰了藍星；峙陵裏也在發生同樣的變化，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得益于能量又受制于能量，無法開拓居住地。他們只能離開峙陵，去到外界尋求更大的生存空間。

他們進入了人類的世界，并快速的适應和融入。

有別于弱小的人類，強大的力量使得他們生命力頑強，而與身俱來的能量讓他們能幻化形體，更好的隐藏在人類社會中生存。

讀到此處，遲右不由而然的想到了自己變貓又變人，莫不是就是書裏說的什麽所謂“能量”。

嚴澤野所指的“異獸”，會不會就是說的峙陵裏的生物。

遲右正待繼續往下看，才發覺室內光線亮度不太夠，書上的字雖然能看，但辨認起來吃力了，正想調亮燈光，猛然想起自己壓根就沒開過燈。

所以這個光亮是哪裏來的？

遲右打量着閣樓房間，見四周書架的頂端上有幾處光源。走近看，是白色半透的像礦石類的東西，同時在盈盈發光。一共有四個，個頭都不小，小小閣樓就是靠着它們發出來的光在照明。

遲右有聽過發光夜明珠，想來是類似的東西，只是這也未免太大了，雙手都不能合抱攏。而且聽過不等同于親眼所見，着實新奇。

“嚴教授？”遲右出了閣樓，在空蕩蕩黑漆漆的屋子裏喊了一聲。

整棟房子都沒開燈，好在角落裏有常亮燈，至少能辨個大致方向。

遲右從二樓尋到一樓，靜悄悄的，四下也沒有嚴澤野的影子。

先前嚴澤野說有事要處理，難道是出門去了？遲右摸索着開關，但因對屋子實在不熟，摸了半天也沒把大燈給開亮。

咣——

屋外隐隐傳來奇怪的聲響，遲右起先沒留心，接連又響了兩聲，這才引起了注意。

從一樓的客廳出去是小別墅自帶的院子，院子裏有高懸的路燈，大概是電線接觸不太好，全都明明滅滅的，像在呼應那動靜。

咣咣——

又響了兩聲，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在拍打鐵門，但位于正前方的大門卻是安安靜靜的。

遲右遲疑了一刻，聽着聲音繞着房屋往左邊找過去。

他一邊心說這是別人的屋子，別多管閑事，一邊又壓抑不住爆發的旺盛好奇心。

在咣當聲完全消失的時候，遲右停步在了一串階梯前。

這是屋外一處深陷下去的地方，往下延伸的石頭階梯盡頭是一扇鐵門，和整棟房屋是連在一起的，顯而易見，這裏是地下一層，建築物附帶的地下室入口。

厚重的鐵門緊閉着，門頂牆上開了一個長方形的小窗口，豎着幾根鐵條，裏面透着極其微弱的光。

遲右沒有往下走，站在階梯上方正好可以從小窗口平視進去，不過裏面依然什麽也看不到就是了。

死一般的沉寂，連一絲風都沒有，靜得讓人沒來由的心跳加快，遲右聽見自己不平穩的呼吸。

想看什麽？應該離開這裏。

心裏有個聲音在說。

腳下卻像焊住似的，紋絲不動。

咚——

沉重的鐵門被撞得顫了一下，一門之隔的屋內，突然傳出一聲明顯在壓抑之下的動物的低喘。

這動靜，遲右想到在寵物醫院裏碰到的，打架受傷被主人送來看病的狗子。

遲右是喜歡小動物的，貓貓狗狗什麽的。毛茸茸治愈一切，包括他自己。

在很小的時候，根本不會游泳的他還下水救過一只落水的貓，還被受驚吓的小家夥狠狠地咬了一口。

傷口在後頸，咬得還挺深的，養了一個月都沒好。反複感染發燒，醫生也當是發炎，加上自身抵抗力太弱。

終于愈合之後，落下了淡淡的幾點疤痕，像散開了的半只梅花瓣。

湊巧的，遲右此刻忽然覺得陳年疤痕有些癢癢，伸手抓了抓。

與此同時，地下室裏陡然靜了。

突然，狹小的通風口處，血紅色的巨大雙眼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