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6

第27章 26

直到發現姜逸把她帶到學校面包店門口的時候，馮時才露出驚喜的神情，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雀躍：“姜逸，你不會給我訂蛋糕了吧？”

姜逸聞言有一瞬間錯愕，反應過來後殘忍地打破她的美夢：“想得美！”随後就進店去和店員交涉。

馮時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聽完了他和店員的對話，姜逸确實沒有訂蛋糕，店裏的奶油蛋糕也賣光了，只剩下紙杯蛋糕了。

發現姜逸确實什麽都沒有準備的時候，馮時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帶，掩飾低落的情緒。雖然姜逸一直沒過她好臉色，但是當她站在面包店門口，望着巨大的代表甜蜜的燈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産生了不該有的期待，開始幻想那一絲絲的甜。

好朋友、戀人和前女友的待遇落差實在太大，大到馮時實在掩飾不住她的難過，因為往年姜逸一定會給她訂一個非常好看的蛋糕。

“紙杯蛋糕要不要？”姜逸扭頭征詢她的意見，見她低着頭在發呆又擅自替她做了決定，回過頭禮貌地對店員說，“麻煩把剩下的紙杯蛋糕全都給我。”

馮時最後得到了一盒六個，普通的紙杯蛋糕。

不，是五個，因為其中一個被姜逸抽出來，擺在桌面上，插上了一根寒酸的小蠟燭。

蓬松的已經冷卻的小蛋糕，連色澤都黯淡無光，在插上那根孤零零的不值錢的蠟燭之後，這個紙杯蛋糕也沒能擁有神奇的魔法，依然平平無奇，沒有變得誘人。

馮時閉眼又睜眼，隐去眼裏的模糊淚光後，重新仔細地觀察了好幾遍紙杯蛋糕，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面前的蛋糕又醜又普通。

可是好奇怪，對着這樣一個醜蛋糕，馮時卻莫名想哭。

對面的人沒有給她唱生日歌，只是在搖曳的火光中輕輕地和她說“生日快樂”。

“許願吹蠟燭吧。”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

在蠟燭和店內燈光雙重映照下，姜逸眼角那顆淚痣愈發清晰，馮時望着姜逸眼球裏她自己的小小的倒影，心念一動，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認真問他：“如果說我的願望是你呢？你覺得會實現嗎？”

姜逸的眼裏閃過幾瞬猶豫和掙紮，最後還是從她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低下頭遮掩複雜的眼神，催促她：“願望不要告訴別人，容易不靈，快點另外許願。”

Advertisement

馮時愣愣地望着自己那只空掉的手，咽下那些想要傾訴的話語，假裝聽不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她勉強地笑笑，給自己打圓場：“我已經誠心許願了，神明一定會偏愛我的。”

說完馮時就吹滅了那根蠟燭，餘留一點兒白煙消散在空氣中，像是那個捉摸不透的心願，轉瞬即逝。

兩個人一起踩着月光的碎影，走在回馮時宿舍的路上。昏黃的路燈打在兩道并不親密的身影上，曾經親密無間的戀人如今不再相視而笑，各自懷揣着心事低着頭走路，中間間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你...在美國過得好嗎？”即使知道他發生過什麽，馮時還是想得到姜逸口中的答案。

姜逸嘴角扯出一個很淡的笑容，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好不好又有什麽關系，都過去了。”

“那你不問我過去一年多過得好不好嗎？”

姜逸沒有說話。

馮時偏頭看他，斑駁的樹影從他輪廓優越的臉上晃過，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掩去她沒有讀懂的心事。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忽然覺得看不清前路，這條走過無數遍的路在此刻變得好陌生。身旁空留許久的位置終于等來了原來的那個人，然而兩人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

不知不覺中馮時所在的宿舍樓已經近在眼前，她伸手攏了攏肩膀上姜逸的外套，試探着詢問：“外套我洗完再還你？”

“不用了，直接給我吧。”姜逸沒有看她，淡淡地開口。

馮時攥着外套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聲音帶了一絲凄然：“姜逸，你連這點借口都不願意留給我了是嗎？”

姜逸這時候才扭頭對上她悲涼的目光，他攥緊拳頭，眼底湧動着不安和憤怒的情緒：“馮時，我不明白，你現在到底是想怎麽樣？”

“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是我做得不夠明顯嗎？”

姜逸冷笑：“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你後悔和我分手了嗎？”

馮時咬唇：“是，我後悔了。”

其實是騙他的，再來一次她還是不舍得他去受那些苦。

姜逸倏地加重語氣，目光裏布滿咄咄逼人的銳意：“後悔？那你當初就不應該這麽輕易地和我提分手。”

“你知道剛分開那段時間有多難熬嗎？我總是忍不住想給你發信息打電話，可是每當點開你的頭像就會想起我們分手的事實，想起你說不能接受我變得平庸的樣子。”

“交換那段時間我只有學生簽證，為了賺生活費只能做校內兼職，除了圖書館的工作，我還接代寫小組作業等各種工作，什麽賺錢做什麽。”

姜逸朝馮時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回國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我現在連研究生都不讀了，和幾個同學在做前途未蔔的創業項目，說不定哪天項目就玩不轉，徹底變成無業游民。”

“狗屁的游刃有餘，狗屁的松弛感，我從大三開始的生活只有兵荒馬亂，這樣的我不正好對應你口中的平庸嗎？在我變得這麽狼狽的情況下，你居然和我說你後悔分手了？馮時，你真好笑。”

馮時搖頭，蒼白地為自己辯解：“你明知道，我那句話不是真心的，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吃苦，我只是單純地不想你被金錢壓彎腰肢。”

姜逸的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淚光，婉轉的流光掠過，月光下的他像是美麗卻易碎的瓷器，馮時甚至不敢伸手碰他，擔心這樣的幻境下一秒就會輕易碎掉。

姜逸的聲音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馮時，你知道我為什麽答應分手嗎？因為你随時可以輕易地抛棄我，輕易地放棄這段感情。你根本沒有我愛你這麽愛我，随便一點風浪就能把我們掀翻。”

“破鏡重圓大部分時候就是重蹈覆轍，就像口香糖嚼了又嚼一樣食之無味，我真的不希望哪一天你又突然和我說，你要離開我。”

馮時的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她卻無暇顧及，只怔怔地重複：“不會的，我不會。”在意識到這樣無效的重複無用後又重新仰起臉，她的眼裏有星光般的希冀和堅定，“姜逸，相信我，我們不會重蹈覆轍，我們會一起攜手走下去的。”

姜逸低垂眼睫，斂去眼裏破碎的瘋狂，重新擡頭的時候面色已經恢複了平靜，語氣卻決絕：“就這樣吧馮時，我們退回普通朋友，就做見面打招呼的那種朋友。”

“我不要。”馮時慌了神，試圖伸手去牽他的手，卻被姜逸溫柔而堅定地将她的手慢慢拿開。

“別任性了馮時，我們就到這裏好嗎？”

這是馮時 22 年來最難過的一個生日，盈滿了淚水和心碎。

她在回去之後一邊哭一邊給姜逸發信息：“你今晚真的很讨厭！我宣布你是我 23 歲第一天最讨厭的人！”

這條信息像石沉大海一樣沒有回應，這讓馮時愈加難過。

然而馮時卻拿油鹽不進的姜逸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知道他心口堵着一口氣，就是不肯原諒她。

這一晚她唯一的收獲就是确定他還愛她，100%的确定。因為他如果真的像他語氣裏的那麽失望，就不會再次下樓，還怕她冷給她帶上他的外套。如果他真的不愛她了，他不會那麽憤怒于她不夠愛他這件事，還直言害怕她再次離開他。

當馮時看清他之後，就更加痛恨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自己。

做什麽普通朋友？他們犧牲了這麽多年友誼發展到這一步，明明還相愛，她怎麽甘心和他做普通朋友。

馮時這晚發了他們分開後的第一條朋友圈，來自網易雲的音樂分享，簡弘亦版本的《你就不要想起我》。

她聽着這首歌緩緩入夢，就連夢裏也是這首歌的旋律和月光下姜逸那張支離破碎的臉。

“吵醒沉睡冰山後從容脫逃

你總是有辦法輕易做到

一個遠遠的微笑

就掀起洶湧波濤

又聞到眼淚沸騰的味道

明明你也很愛我

沒理由愛不到結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

憑什麽我們要錯過

夜長夢還多

你就不要想起我

到時候你就知道有多痛

...”

那天的不歡而散并沒有改變馮時的決定，她依然沒有放棄要和姜逸複合這件事。

馮時每天下班通勤一小時回到學校後，就去男生宿舍樓下蹲守，幾天下來連宿管都眼熟這個像上班一樣在樓下報到的女孩，還會熱情地招呼她進管理室坐會兒。

這幾天寒潮南下引發大降溫，冷得姜逸都不願意騎自行車，結果他每天走路回來還能看見馮時像是保安一樣杵在那，她甚至非常自覺地裹上最厚的羽絨服，怕冷地縮成一團，遠遠看上去像一個胖胖的彩色路墩。

姜逸的另外兩個舍友都知道馮時在樓下蹲守姜逸，還一起笑話他，讓他問問馮時是不是應聘了他們宿舍樓的保安工作。姜逸當然不會問，別說應聘保安長期堅守，馮時能堅持到現在都出乎他的意料。

姜逸一開始還能冷面無視她，只在每天上樓的時候确認一遍她已經離開。接連幾天個位數的天氣之後，姜逸放棄了自己不準備搭理她的決定，十分無奈地主動和她搭話，勸她放棄。

馮時見姜逸願意搭理她就更加不願意放棄了，反而在心中暗喜，姜逸也沒有真的像他那天說的那樣絕情嘛！

“你答應我複合，我肯定就不蹲守了呀！”馮時一邊回職位候選人的微信，一邊用餘光去瞄姜逸臉上的表情。

姜逸盯着馮時手上凍得通紅的手，皮笑肉不笑：“我看你還能在寒風中堅持一會兒，畢竟你還能在六度的天氣在戶外發微信呢！”

“嗯，我已經上淘寶買手套了，過幾天應該就到了，到時候打字就不冷了。”馮時立刻察覺出姜逸陰陽怪氣的語氣。

本來她已經發完信息可以收起手機了，這會兒直接絞盡腦汁，對着候選人輸出了一堆人家沒問的崗位情況，在姜逸面前營造出一種她業務繁忙的假象，敲到後面手都要凍成蘿蔔幹了。

姜逸刻意地挪開視線，避免馮時說他偷瞄她手機內容，人卻杵在那沒走。天寒地凍的，他倒要看看馮時到底要發信息發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