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口咬了下去
第30章 一口咬了下去
臨近中午,齊嬸提着飯盒走出了電梯,走近病房的時候見醫生帶着一位護士從裏面出來了,等雙方走到一塊後問道:“醫生,是我們孩子醒了嗎?”
醫生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還沒,這次過來就是給她做檢查的。其實她現在各項指标都正常了,還沒醒的話……可能,是她不想醒吧。”
這一句可就把齊嬸說得不太明白了,她有點困惑地問:“不想醒……”
池映輝聽見了門外的對話,他打開門輕聲說道:“齊嬸,進來吧。”
“唉,好。”齊嬸答應了一聲,不再問了,然後對着醫生和護士說:“謝謝你們,你們慢走。”
“不客氣,再見。”
醫生和護士一道離開了。
齊嬸放輕了腳步進門,走到桌前把飯盒放了上去,把米粥和小點放在一邊,然後拿出了冷熱菜和米飯,打開飯盒擺放在桌子上,把筷子遞到池映輝面前,輕聲說:“小輝,先把飯吃了。”
“嗯。”
那天下午齊叔離開之後,就安排平江公司的人把齊嬸送到了洖城,讓她過來照顧兩個孩子的飲食起居。
至今第四天了,齊嬸每次帶到醫院的吃食,都是兩個人的份,其中一份必然是流食,為了讓陳明月醒了能立刻有東西吃。
結果她至今也沒醒。
齊嬸平時本是個話多,愛笑愛問的性子,剛到的時候卻一度有些戰戰兢兢的,擔心陳明月的狀況,也擔心池映輝的情緒。還是池映輝告訴她陳明月并不嚴重,自己也沒事,她才好起來。
池映輝在那邊吃着,齊嬸把他蓋的毯子疊起來放到了一邊,坐下後輕聲說:“你給家裏訂的東西都到了,我都安置完了,我看挺齊全的,應該不缺什麽了。你記得給貓買點貓糧,我上午過去打掃衛生的時候,看它的那個箱子裏,沒剩多少了。”
“嗯。給它罐頭了嗎?”
“給了,還給它拿了點那些雞肉,蛋黃,鹌鹑之類的。”
池映輝明白她說的是寵物凍幹零食,“可以,夠它吃的了。”
齊嬸笑了:“你這小貓養得真好,長得好看,性格也挺好,還挺乖的,我給它擦臉擦眼睛,它都不躲。”
池映輝夾了口菜擡眼看着她,“它可不乖。每次只要打開家門,它都要抓住機會溜出去離家出走。還經常搞破壞,把桌子上的東西往地上推,杯子,筆,眼藥水,各種東西都被它摔過。過年那次,甚至開了水龍頭……”說到這池映輝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陳明月,神情稱得上是流露出欣慰,接着說:“開了水龍頭,從廚房到客廳,都給淹了。”
幸好淹了。
齊嬸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床上,陳明月依然睡着。
蒼白,沉寂。
“哦,對了,”齊嬸從随身帶的一個包裏拿出一個紙盒,打開後是幾條嶄新的毛巾,“雖說這病房環境很好,她不冷不熱也不出汗的,但擦一擦肯定能更舒服點,你等會兒吃完飯,給她擦擦身。”
池映輝筷子一頓,咽下了嘴裏的食物,才開口:“你幫我給她擦吧,我們還沒住在一起。我這幾天只給她擦臉擦手了。”
齊嬸驚訝的神情一閃而過,随後笑了,“好。”
自己照看到大的孩子自己心裏有數——這才是池映輝原本的樣子。
池映輝吃過飯以後,齊嬸收拾桌子上的餐盒,他接了溫水過來,裏面泡着被擰成卷的毛巾,顯然是被他洗過了,“齊嬸,放這裏了。”然後便開門出去了。
查房時間已過,走廊裏很安靜,偶爾有病人或着病人家屬走動。
池映輝走到了樓梯間,下去半層,站到回轉處中間窗戶的位置,拿出手機打了電話出去:“齊叔,陳偉……太輕了,還有那個路雲,他們兩個都太輕了。”
那天上午,陳偉當場就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到了審訊室他發現撒潑耍橫沒用,繼續腫着臉,口吃不清地狡辯那幾頁打印的東西就是事實,結果民警調查後認證那些全部屬于捏造,最後以公共場合造謠辱罵他人這一點,确認拘留。
這樣的拘留,标準都是在5到10天範圍。也就是說,陳偉過幾天就會出來了,他就可以回南明了,他就沒事了。
而陳明月到現在還沒醒。
更何況,哪怕陳明月醒了,人好好的,她從小到大受到的委屈虐待,池映輝也要幫她還一些回去。
南明那邊也已經有了消息,查出了去陳偉店裏的人叫王文傑。
路雲的表弟。
這層關系一出,陳偉會突然來到洖城鬧事的原因不言自明。并且面對民警對于陳偉拿着假材料造謠辱罵的質問,陳偉把王文傑找到自己後的全部過程都坦白交代了。
王文傑的性質屬于敲詐勒索,還有教唆,他是肯定會進去吃幾s年牢飯的。
但是路雲,這一次又屬于情節輕微,只占了教唆和捏造紙面上的污言穢語,他的結果,和陳偉不相上下。
這兩個如果只是進去被關幾天而已……
電話的另一邊,齊叔耐心地說道:“我知道。剛安排下去,本來是打算晚上跟你說呢。南明那邊,我托了人,去查陳偉的店了,查他這些年的繳稅記錄。”
池映輝明白他的意思了——普通小城的私人商鋪,這種基本上只要查就會中。
齊叔在電話裏接着道,“路雲那邊你就更可以放心了,我當年跟你爸媽打理池家的時候,那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呢,他是你廠子的正式員工,那還不是随咱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嘛。”
齊叔這一番話說的雲淡風輕,語氣也依舊是平時跟池映輝說話那樣輕松閑适,但言辭間調用手段帷幄的感覺,比從前還要更重了一些。
池映輝不免在惱怒之外又有了些擔憂,“齊叔,苑家有沒有讓你做一些……就是一些,讓你将來的結果會不好的事?”
齊叔聞言在電話那邊笑了,“呵呵,你個孩子,你直接說違法犯罪的事不就行了嗎?跟我還委婉上了。放心,沒有。高門厚院的事,的确複雜,也的确很多見不得光,你就別打聽了,信我就行了。我呀,就等着你的事了了以後,到時候我就回平江過安生日子去了,跟你嬸一塊,幫你們料理料理,然後帶她出去旅旅游。”
池映輝也跟着一笑:“嗯,放心吧,我會盡快的,只是現在……我還需要點時間。”
“這就對了。哈哈,不過這事不急,穩紮穩打的來,再說了,有齊叔在呢,咱們一塊想辦法。”
挂了電話之後,池映輝看了眼窗外,陰雲比先前更濃了些,一場雨又要來了。
洖城早已正式步入梅雨時節,就像是迎接節氣的儀式一樣,每年這個時候都要連續下夠了量,才勉強願意收一收似的。
不知道齊嬸有沒有帶傘。他這樣想着,就走上了樓梯,回到了病房裏。
齊嬸正在給陳明月蓋被子,一直躺着不能活動的人,既怕熱,也怕空調房間的冷,擔心她受涼。
“齊嬸,你帶傘了嗎?外面要下雨了。”池映輝關上了病房門。
齊嬸轉頭看着窗外,“哎呀,沒有,這麽快就陰成這樣了?不過也沒什麽大事,司機等着我呢,快走幾步就行了,那我收拾收拾東西,馬上就回去了。你明天要帶什麽,回頭發給我。”
“好。”池映輝走到病床邊摸了摸陳明月的手,試探溫度。
“哦,對了,剛才還沒來得及給孩子理理頭發,你給她弄吧。”
“嗯,看到了。”
陳明月的頭發是到肩膀下面一些的長度,此刻壓在腦後,大部分發尾在脖子周圍,池映輝擔心她不舒服,就伸手輕輕地從兩邊往外分理,把它們理順。
這時,就見陳明月皺了皺眉,呼吸也漸漸地急促了一些。
這樣的神情,池映輝是見過的——正是大年三十前一夜,陳明月在他的客廳裏醉酒睡着時候的樣子。
那一次是持續了一小會兒就過去了,應該就是做噩夢。
他剛想試探着叫一聲,就見陳明月猛地睜開了眼睛,眼裏滿是驚懼和恨意,側身抓住他的手。
到底是躺了四天剛醒,她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就這麽倒在枕頭上發着抖。
但絲毫不松口。
齊嬸在一旁看到的時候手裏的東西都沒能拿穩,直接掉在地上。她僵立在原地,還不等開口說什麽,就見池映輝任陳明月咬着,對自己無聲地點頭示意:“嬸,你先出去。”
齊嬸的眼眶瞬間發熱,點了點頭立刻轉身出了病房,關上了房門。
在走廊裏,到底沒忍住,眼淚落了下來。
這兩個孩子,怎麽都這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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