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冰城的雪
第43章 冰城的雪
“女士們,先生們:
飛機已經降落在冰城機場,外面溫度零下21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等飛機完全停穩後,請您再解開安全帶,整理好手提物品準備下飛機。從行李架裏取物品時,請注意安全。您交運的行李請到行李提取處領取。需要在本站轉乘飛機到其他地方的旅客請到候機室中轉櫃辦理。感謝您選擇本次班機!下次路途再會!”
自飛機飛進這片冰雪天地,陳明月就一直從窗口往外看,見到了小時候課本上寫的“銀裝素裹”。
在機艙裏排隊往前走的時候,已經感受到了順着機艙門吹進來的寒冷,等到步出艙門,直接被冰城的凜冽冬風吹得幾乎瞬間臉部發麻,她條件反射似的往池映輝身上躲,池映輝被她的舉動逗笑了,攬着人走了下去。
齊叔和齊嬸跟在後面,四個人很快走進大廳,開始在護欄外接機的人群裏尋找。
很快鎖定了一個舉着“池”的大號手寫體牌子的人。
他們四個人還沒等開口,那個穿得很是保暖,全身上下只露出了臉的青年直接大聲道:“我冰城南道車隊的。是你們吧?”
“你好。”池映輝說道。
“看你們就像是洖城過來的。哈哈,歡迎來到我們大冰城。那啥,你們從那邊過來,之後我帶你們到車那塊兒。”青年收起了牌子,樸實一笑,很是熱情地一邊說一邊示意。
四個人被他帶得也笑開了。
為了在這裏自駕游方便,池映輝提前查到當地一個租賃公司預定了一輛SUV,這個青年就是租賃公司的工作人員,到機場來送車的。
出了大廳之後,青年就和他們一路同行了,在旁邊領着路,還叮囑着,“在外面穿厚實點,屋裏沒事,屋裏穿短袖都行,從屋裏剛出來人身上熱乎,一時半會凍不透,不用怕,适應适應就好了,這塊冬天其實挺得勁的。出去吃東西或者買點啥的也不用擔心有人坑你們,咱們看起來是不差錢的,不過也不是那回事,我得告訴你們。放心,一般都不能那麽幹,本地人都不能同意,要真碰上了直接說出來,都用不着報警,旁邊路過的就得有人管你們。打聽道那就更沒問題了,但凡知道的就不帶不吱聲的,有的恨不能把你們帶到地方……聽我說話好玩是吧?我們都這口音,哈哈。”
陳明月被池映輝牽着,聽着青年說話,笑了一路,齊嬸跟在旁邊也一直笑呵呵的。
“看,锃亮!給你們挑的最新的一輛,裏外都幹淨,放心,油箱也是滿的。”青年從口袋裏拿出了鑰匙,交給池映輝,“那我就回去了,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啥時候都行,咱就是幹服務的嘛。提前過年好了啊。”
“謝謝,你也過年好。”
青年小跑着離開了。
陳明月坐上副駕駛,齊叔和齊嬸坐上後座,池映輝發動了汽車,開往預定好的酒店。
中午時分,路上的車輛并不擁堵,道路兩邊堆積着雪,晴天大太陽下也沒有消融的跡象,是真的冷。
“街道很幹淨。”齊嬸看着窗外。
“小吃店還挺多的。”陳明月也一直在看窗外。
“明月中午想吃點什麽?”齊叔在後面問道。
陳明月側過頭,毫不猶豫地答道:“得莫利炖魚。”
齊嬸:“你上次說的,孩子記住了。”
池映輝:“她昨晚還念叨了呢,說落地要先吃這個。”
齊叔:“行,那等會就吃得莫利炖魚去。”
到了酒店,一進入大堂立刻溫暖撲面,辦理好入住登記後一行四人先到各自的房間休整。
行李是提前快遞到這裏的,陳明月進門後就看到了她和池映輝的行李箱,打開來拿出了毛巾和護手霜,先去洗了個手,然後把常穿和日用物品逐一拿出來。
這時候已經感覺到熱了,她就脫下了羽絨服,挂在衣架上。
“很暖和吧?”池映輝是進門就立刻脫下了羽絨服。
“嗯,很舒服,就是有點幹。”她又找出來護膚品,往臉上補了一層。
陳明月的頭發因為戴帽子的關系,現在起了些靜電,池映輝伸手攏了一下,“等會兒吃完飯,去買兩個加濕器回來,給齊叔他們也放一個。”
“你也來一點。”陳明月回頭就着沾護膚品的手捧到了池映輝的臉上。
飯店是走到街上之後,随機問路人打聽來的。
飯店規模适中,二層樓的大小,名字就叫東北菜館,細看是在牌匾的一邊加了兩個字的前綴。四個人進門後服務員就迎了過來,确認了人數,然後帶他們上了二樓,找了一個圓桌落座。
這個時間偏向于午飯餐期尾聲,飯店裏的各種飯菜味道有些混淆,但整體是很香的,引得人更饞了些。
上餐速度很快,服務員端着一個盛放一大條魚的盤子走過來的時候,陳明月小小地驚訝了一下,“謝謝。”然後對着魚由衷地道:“好大一條。”
池映輝在給她拆塑封的套裝餐具,齊叔在對面答道:“這裏的菜量一般都比較大。”
齊嬸:“來,明月,吃。”
魚的湯汁濃稠,色澤偏深,在溫暖的室內還在盈着熱氣,齊嬸用公筷翻開一塊肥嫩的魚肚夾到了陳明月的s盤子裏,然後還拿湯匙給她淋上了點湯汁。
“嗯,齊嬸你也吃。”
魚肚的刺很容易摘,陳明月伸手捏到旁邊,就夾了一筷子到嘴裏,一口下肚,“真好吃。”
“顧客,小心燙。”話音一落,服務員端上來一個瓷盆,斜放着一個長柄勺子,裏面是熱氣騰騰的雞肉和蘑菇,上面漂浮着油花,蘑菇大小不一,肉眼可見的貨真價實。
池映輝直接用自己的筷子給陳明月的餐碟裏夾了兩塊蘑菇,“嘗嘗野生菌。”
陳明月:“北方山裏長得嗎?”
池映輝:“嗯,一般這道菜裏,蘑菇是比雞肉還要入味的。”
蘑菇看起來是幹枯後又被泡發的樣子,顏色也并不吸引人,但是吃到嘴裏唇齒留香,連帶着撇去油花的雞湯一起,讓陳明月一時顧不得說話了。
之後接連上了五彩拉皮,炝拌土豆絲,鍋包肉,老湯白菜炖豆腐,每一道都是再簡單不過的食材,但是每一道都能抓住人的味蕾。就連米飯都要算在內,據說也是本地的特産,叫做長粒香,米如其名,細長顆粒,嫩白生香。
期間齊叔要了一壺熱水,服務員就送到桌上一個“茶壺”,是那種老式手提燒水壺直接充當的,壺底以及底的邊緣已經被燒黑了,齊叔看起來有些高興,給每個人的瓷茶碗裏倒了一杯,“也嘗嘗這裏的熱水——黑土地的地下水,直接用明火燒開的,裏面的茶也是粗茶。看起來老舊,但絕對地道,大多數的店一般為了好看,不太會用這種壺了。”
可能是因為壺嘴的過濾部分并不細致,倒進茶碗的茶湯裏有些許茶葉碎,陳明月等它不再燙人以後,學着齊叔的樣子,吹了吹,然後喝了一口。
水質有種硬朗感,卻又純洌,獨屬于這方黑土地的熱騰騰。
等吃飽喝足出來到街上的時候,陳明月覺得自己似乎理解租車行青年說的體溫高就輕易凍不透了。
她把頭臉和手藏好,真就不覺得有多冷了。
買了加濕器回來,留在酒店房間午休。
早上為了趕飛機,比平時少睡了一個小時,吃飽之後,被冷風吹過再暖和過來,人就更加容易犯困,陳明月和池映輝洗漱之後,換上睡衣又泡了泡腳,就躺進被子裏睡着了。
陳明月睡醒的時候池映輝還在睡着,呼吸平穩悠長。
她看着已經黑暗的房間有些意外——睡了很久嗎?
結果拿過手機看時間,現在是四點鐘,她才睡了一個小時多一點。
是這裏的天黑得早。
剛睡醒她有些犯懶,把手機又放到一邊,翻了個身面向池映輝。她剛閉眼躺好,就聽被子響起窸窣的動靜,池映輝似乎是睡熱了,深呼吸一下,把被子掀開了一些,然後頓了頓,伸手過來摸到了她。
陳明月稍微擡起頭,湊過去小聲嘀咕道:“天快亮了。”
就聽池映輝笑了起來。
他握住她的手拉過人抱進了懷裏,“睡醒多久了?”
陳明月窩在他懷裏,蜷着手指摸到他的喉結,“也是剛醒。”
“這裏晝短夜長,冬天天黑的早,等會兒出門就可以看夜景了。”
池映輝說着話,陳明月就感受着他,“去步行街?”
“嗯,或者教堂也可以。”池映輝想了想,接着說:“先去步行街吧,不然過幾天游客多了,估計會很擠。”
“嗯。”陳明月答應着,輕輕地撓了兩下。
池映輝嘆了口氣,抓住了她作祟的手。
陳明月笑了起來,帶着故意,“怎麽了?”
她正在月經期,要是鬧他他只能忍着。上一次她不經意地鬧了他一次,覺得很有趣,這次就信手拈來了。
對方顯然是在認真地和她辯白,“怕你手冷。”
陳明月沒有笑出聲,但是她在他的懷裏,他自然是知道她又在偷笑了。
他很是熟稔地把她放平在自己身下,伸手解開她的睡衣扣子,貼着鼻尖低聲威脅道:“還笑不笑了?”
大面積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因為是他,她只有安全感,嘴上說着:“我沒笑。”分明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池映輝也輕笑出聲,吻住了人。
并不激烈,相反,帶着剛睡醒那種懶洋洋的柔和。
他聊以慰藉後就适時地收回了手,拉上了她的衣襟。
黑暗的房間裏一時間只有溫馨。
·
夜裏比白天要更冷很多。
池映輝在距離步行街還有一個路口的距離時找到空地停了車,四個人出門的時候都穿戴得很嚴實,此刻站在路燈下,能夠很明顯地看着彼此都在隔着面部保暖呼着熱氣。
走了一會兒之後,就見行人陸續在往一個方位彙聚,而後穿過前方立着的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步行街的全名。
已然到了步行街這端的起始路段。
燈光很亮,游客也比預想的要多得多,幾乎有了點摩肩接踵的意思。
“這條長街始建于1898年,全長1450米,寬21.34米,是冰城最繁華的商業街。咱們可以看一下腳下哈,地上鋪的磚看起來就像是俄式小面包是吧?非常的勻稱,密實又光亮,據說,在當時是一塊銀元一塊磚……”
導游的擴音器偶爾呼過風聲,但是字句清晰,方圓幾米都可以聽。
陳明月戴着中午買加濕器時候順帶買的棉手套,挽着齊嬸,“我們可以不花錢聽了。”
齊嬸一樂,“不用追着他們,你要是想聽,可以讓你叔講,他沒事就看這種電視節目,什麽都知道點。”
“好。”
齊嬸接着問道:“晚上真不打算吃飯了?”
陳明月點頭,“嗯,中午吃肉太多了,一點都不餓。”
齊嬸:“也行。等會看到有什麽好吃的,順便買點回去,要是半夜餓了你們倆就墊一墊。”
這時就聽跟在後面的池映輝說道:“下雪了。”
陳明月順着他的話音擡頭,果然就見零星的雪粒在燈光下從空中瑩瑩地飄落下來。白天見街上都是被清理到一處的雪,以為近幾天不會再下呢,想着在這停留的時候足夠久,趕上一場就可以。
誰知當夜就下雪了。
等走過幾處歐式和仿歐式建築,雪漸漸大了起來,已經有些飄浮的白茫茫的感覺了。
齊嬸:“老齊,來,你給倆孩子拍個合影。”
齊叔立刻答應了一聲,接過池映輝手裏的數碼相機,四個人在一處有些許空位的牆壁前停了下來,等确定站位,齊叔調整好拍攝角度,陳明月和池映輝才聽齊嬸指揮摘下保暖的,露出臉,池映輝伸手給她理了一下頭發,而後同時看向鏡頭,在飄雪的北方寒冬裏定格了影像。
齊嬸接過相機認真看了一下,念叨着,“看我們家這兩個孩子長得,好看又上鏡……這雪再厚點好了,年輕人不都說雪白頭之類的。”
陳明月接過來看了一下,他們兩個的背景牆壁旁邊,剛好是那塊“彙百年建築風格,聚世界藝術精華”。
很是盛大的、長久的描述。
“雪終究會化的。我們自己白頭。”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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