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所謂 “世事難料”

第45章 所謂 “世事難料”

初一的早上，陳明月照例是被鞭炮聲吵醒的，但是沒有昨天早上那麽的響亮，聲音比較遠，只一小會兒就結束了。

她昨天在外面玩得比較累，年夜飯又吃得開心，吃得比較多，所以淩晨的時候幾乎是洗漱完剛躺下就睡着了，這次被吵醒之後困意也沒散，迷蒙中翻了個身，被池映輝撈進懷裏接着睡了。

10點兩個人才起床，去吃了早午飯，然後回到房間開始回複拜年的消息。

陳明月的聯系人列表不算特別長，可以互相問候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因此她敲敲打打一會兒之後就退出了聊天軟件，開始在備忘錄裏面輸入。

等池映輝放下手機到她座椅邊，就見備忘錄上面已經列了很多東西，俨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地方特産清單。

“這是？”他問道。

陳明月看了一遍自己列出來的，覺得差不多了，擡頭看向他，“我們明天出門去買，然後寄回洖城，自己留一些，我再給徐琳拿一點。”

他們初五就要回去了，按照返程日期，快遞明天發出正合适。

池映輝看着她，“你喜歡這裏的話，我們可以再多留一個星期。”

陳明月伸手過去牽着他，“不是我們，是我可以，你不可以，你該回去忙啦。”

“一個星期還是可以的。”

陳明月就笑了，“池總，體諒一下我們的上班族長輩齊叔吧，你要讓他自己回洖城嗎？再說了，你自己總結的‘豬肚雞情結’都忘了？我們這半個多月，吃也吃了，玩也玩了，現在是體驗感最好的時候，我都記得就行了，以後……過幾年吧，過幾年我們可以再來。再說了，還有那麽多沒去過的地方呢，反正我沒去過的可多着呢，你以後都得帶我去。”

離開冰城的那天是個大晴天。

行李依舊是快遞的方式提前寄回家了，四個人很是輕便地抵達機場，汽車租賃公司安排了另一個工作人員來接收的鑰匙。

之前的那位出了車禍。

池映輝聯系那個青年确認機場碰面的時間，對方直接打了視頻電話過來，視頻裏，他吊着手臂，看背景是已經出院回家了，家庭環境很是樸素。他對這邊說了兩次抱歉，一次是因為不能親自去拿回自己給出去的鑰匙，不算有始有終，另一次是因為不能親自送一下他們四個遠方的客人。

齊嬸有點不忍心，對方的态度更是讓她心軟得不行，就讓池映輝給他發個紅包過去。

溝通結束後陳明月寬慰她，“人沒事就是最好的事情。”

生活就是見招拆招，然後否極泰來。

·

飛機落地洖城，艙門打開之後，是熟悉的溫涼濕潤的空氣迎面，截然不同于幾個小時之前的北方。

出了機場，齊叔帶着齊嬸離開了，陳明月和池映輝回到了平江河岸。

分別的時間有點久，圓滾滾見到家裏的兩個人類回來，叫聲前所未有的高，陳明月甚至有點擔心它喊壞嗓子，進門後什麽都沒做，先抱着貓安撫了好一會兒，順順毛，捏捏爪，還親了親它的頭頂。

小時工大姐端了一盤水果到客廳，放在茶幾上，“它是真的挺想先生和太太的，我每隔四天過來一次，每次開門的時候都是先聽到它的叫聲，然後它一看是我就不叫了，蹲在一邊看着我打掃，看着孤零零的。”

陳明月：“謝謝大姐。”

小時工大姐笑了，“不客氣的。你們稍等，晚飯馬上就好了。”然後轉身去了廚房。

池映輝叉了一塊哈密瓜遞到陳明月的嘴邊，“它倒是一點也沒瘦。”

陳明月的口中清涼辛甜，抱着圓滾滾晃了晃，“看來是想歸想，一點也沒耽誤吃，這樣挺好。”

春節假期一結束，兩個人就恢複了年前的生活節奏，池映輝到公司工作，陳明月去駕校練車。

她現在在學習科目三，給自己的課程排得很滿，一周五個工作日，從早學到晚。

這天池映輝來接她回家，只見她坐在駕駛室裏，烏發垂順，別在耳後，神情專注，認真地聽着副駕駛的教練說話，然後操縱方向盤，有模有樣地駕駛車子。

直到練習結束，從車裏面出來才發現他站在邊上等着。

池映輝向她伸出手，“累不累？”

陳明月牽上，眉眼溫柔，“不累，學車是我到目前覺得最輕松的學習了。”

池映輝原本是被她在車裏專注的樣子惹了眼，腦補了一下她在學生時代課堂上的光景，聽到這便問道：“是不是沒有讓你感覺學起來有難度的東西？”

“語文。”陳明月脫口而出道。

池映輝本以為她會說一些晦澀的工作心得體會，或者就算是學生時期的經歷，也會是比如微積分此類，語文這個答案實在出乎他的意料，“語文？你指的是高中時代？”

“嗯，尤其是寫作文。”

陳明月看他露出覺得很奇妙的表情，杏眼彎了彎，夕陽下整個人都是明媚柔和的，“語文和英語，大多數理科生的天敵，我也一樣的，高考丢分就是丢在這兩門上了。”

池映輝莞爾，“狀元，這不是你的天敵，叫它學業生涯的微瑕更合适。”

陳明月自己也沒忍住，笑了，“為了作文，我當時又是讀精選，又是練筆的。我甚至還專門去了幾次網吧，去搜一些有關的視頻來看，比如強調匠心精神的，就搜一些手工藝大師的專題講座；強調人文景觀類的，就搜一些紀錄片來看；強調青春奮鬥主題的，就搜一些大城市的孩子是什麽樣的生活。把從書本上了解到的知識具象化，大腦裏有真實感了，就覺得好寫了，還能寫得更生動，畢竟還有一項隐形的門檻，就是閱卷老師的審美。”

兩個人走到車邊，池映輝還要給陳明月開副駕駛的車門，她推他去駕駛室那邊，然後她自己打開副駕駛門上了車。

池映輝發動車子之後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問道：“我有點好奇，這次考駕照為什麽也要用這麽學霸的強度？”

陳明月抓着安全帶捋了捋，然後看向車窗外，“沒什麽，就是想節省點時間，盡快考下來。”

“是因為工作關系嗎？獵頭催你了？”

“沒有。反正科目二都過了，剩下的也盡快考過就能拿到證了。”

等紅燈結束的間隙，池映輝看向她，“就算是習慣了高強度的節奏，也要學着放慢，事情一點一點的完成就可以了。當然，我知道你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性質，所以我指的是其他可以自己靈活調控的事情，比如考駕照。”

車子繼續向前，陳明月看着愈加西下的夕陽，伴着晚霞映眼，有種溫和的璀璨，視野裏的萬物都被籠罩，江南都市的早春光景裏，她閉上眼睛，靜默了一會兒，再睜開眼似乎比剛才有力量了些，她故作神秘地說道：“也許我會換一種工作也說不定呢？”

池映輝專注地開着車，狀似吃驚地配合道：“真的嗎？有點突然呢？”他知道她的簡歷都已經做好了，獵頭也接觸了幾個，和她溝通的都是從前從事的領域。

“嗯，換一個……”她似乎是想了一下，“不需要出差的，工作時間也比較常規的那種。”

池映輝其實是很贊同她這樣的安排的，如果是真的。

他當時告訴陳明月，如果她做好了再出發的準備，他是支持她出門去的，這句話的确作數。但是他真的不想她太辛苦，只是他們兩個都s太過明白人各有志，所以他明顯的忙碌，她并不多問，她的回歸職場安排他也不曾多說什麽。

只是真到了她自己主動說出來的當下，他更想知道她想法變化的原因，畢竟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是她的确在考慮，因此斟酌着問道：“為什麽會臨時有這樣的想法？方便說一下嗎？”

陳明月看向他，笑了，“不至于這麽嚴肅的。我就是覺得，這樣可以輕松一些，每天上班就是離開家，下班就可以回到家，多一些自己的自由時間。”

池映輝便也跟着笑了，“這樣，很好。”

他口中這樣答着，心裏卻忽然動搖了一下。

周末的時候，陳明月約了徐琳見面，這次徐琳是先到的那一個，陳明月提着冰城特産走進了店裏，徐琳看到就一臉驚喜地迎了過去。

“這麽多？”她接過了手提袋，掂了掂。

“還好，我們買回來的原本就多，每樣都給你選了一份，回家放在冰箱裏慢慢吃，真的好吃。”

兩個人落了座，徐琳從裏面拿出幾個看了看，“我早聽說那邊的東西好吃了，謝謝明月。”

陳明月學着她的語氣，“不客氣。”

服務員送來了熱飲，陳明月擡頭道了聲謝。

“那邊很冷吧？”

陳明月聞言一點頭，“下飛機的時候，我感覺臉瞬間就要被凍僵了，但是後來住進了有地熱的房間，特別暖和，再出門就像是中和一樣，就可以習慣了。”

徐琳也沒去過北方，因此大多知道的都是聽說來的，“以後我也去那邊體驗一下。”

“嗯，去吧，挺好的，我可以給你出攻略。”

拿到餐單的時候，二人一致選擇了比較清淡的菜，徐琳最後确認了一遍，然後對陳明月說：“過年後遺症持續到現在。”

“尤其加上你訂婚，肯定也是各種豐盛。”

“嗯，就是各種肉、肉、肉。”

陳明月被她逗笑了，“現在是未婚妻的身份了，怎麽樣？第一次體驗兩個家庭的大聚會。”

徐琳先是一字一頓地說了三個字：“鬧哄哄。”接着嘆口氣道，“他家是他的父母加上他姐姐一家三口，算上他就是6個人了，然後我家雖然是一家三口，但是因為親屬就在本地，訂婚這樣的事情肯定要參加的嘛，所以差不多就是20個人的大聚會，初一那天還要挨家挨戶走親戚。”

“聽起來的确有點累。”

“對呀，結婚的時候會更多，而且事情也肯定特別多……”徐琳說到這一搖頭，“不想了，怪累的。”

陳明月給曲雯雯做了伴娘之後，深刻了解新娘子所要面對的瑣事，不過徐琳的婚禮規模肯定不至于那樣大，而且婚禮的時候就不是她一個人張羅了，因此寬慰道：“別太有壓力，婚禮的時候就不只是你們兩個人應對客人了，就算是籌備，你們兩個人都有工作，還是放寬心交給家裏人幫忙吧。”

“嗯，那倒是。其實，也是我們習慣了這樣清靜的生活吧，你看，我們平時就是出差工作，然後回到家裏只面對自己的男朋友，一直都是這樣的，所以人多了，哪怕是喜慶的事情，也只覺得鬧哄哄。”

這一點陳明月很贊同，“是這樣。所以你再忙也就忙一個婚禮，之後過日子也就恢複清靜了。”說到這，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有家人在旁邊，也挺好的。”

菜已經上桌，兩個人動了筷子，徐琳聽她這樣講，不由得問道：“是旅游之後的心得體會？”

陳明月便笑了，“嗯。”

徐琳想了想，接着問道：“你之前說，你們是和長輩一起去的，旅游的時間也不算短，就一直都很和諧嗎？”

“嗯，一直都是。”陳明月一副理所當然，“以後我們也會一起生活的。”

就聽徐琳嘆道：“真是……世事難料啊。”

“什麽？”

“我以為你會，就是除了你男朋友，不會讓別人靠近你的生活呢，連我們兩個的交情一開始都是我比較主動的吧？當然，現在你也不是那麽高冷了。只是覺得，現在我這個看似比你開朗熱絡的，反而更希望二人世界了。”

陳明月笑了，“這個，只能算是實際情況不同，反正都是家人，你怎麽生活舒服，怎麽安排好了。”

她自己和池映輝，兩個人湊不出一個親生父親或者母親，齊叔和齊嬸，這麽适合做父母的兩個人，卻沒能夠生兒育女。

這些，才是真正的世事難料。

“不過我們經常出差，獨自在外面生活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別人下班是回家，我們下班回家啊，那叫團聚。”

陳明月把新上桌的菜擺了一下位置，随口答道：“所以，我打算換工作了。”

徐琳頓住了筷子，“換工作？不做咨詢顧問了？”

陳明月依然是笑着的，點了點頭，“嗯。”

“已經做到了被獵頭搶的程度，真的要改行嗎？”

“嗯。”

她有了池映輝，有了齊叔和齊嬸，他們是一家人。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日子，他們都沒有過多少。這幾年裏，都是齊嬸一個人在守着池家，齊叔在外面幫襯着池家，池映輝在支撐着池家，她也該為池映輝做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