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16

chapter 16

第十六章

“同、同學，能把這個轉交給你的同桌嗎？”低頭不敢直視我的羞澀少女不好意思地說道。

粉色的愛心信封。不用想也知道是給向陽太一那家夥的告白情書。

我一時語塞。這樣性格惡劣的人也會有人喜歡嗎？

要是把這東西拿給向陽太一的話，一定會念出來，然後一字一句地嘲笑吧？不、說不定會一個字不看就丢到垃圾桶。

“麻煩你了！”少女一鼓作氣把信塞進我手裏，飛快地消失了。

喂，等一等啊。

我深嘆了一口氣。決定找個沒人在的時候，丢進他的課桌算了。

剛想塞進口袋裏，卻忽然生出一雙手将信封拿走了。

“六角橘同學，你不光曠課還打算早戀嗎？”班主任單手夾着一本教科書，厲色道：“等會我會當着大家的面念出來，看你還能不學無術到什麽地步。”

“老師，我……”

“別說了，快進班。”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我的解釋。

………………

好吧。

要是引起什麽誤會我可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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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你們這班崽子，從來就沒把我的話放心上吧？別的老師怎麽管我不理，反正我們班絕對不能有早戀的。”他從講臺上高高舉起一個粉色信封。

“欸——老師管得好寬。”

“啰嗦！”

“現在不談戀愛，說不定以後工作了就更難找女朋友了。就像老師一樣。”

他拆開信封，擴音器把告白的話語傳到大家耳邊：“見信安，向陽太一同學。很抱歉我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因為我的目的不是和你交往，而是讓你知道有人在背後默默地喜歡你……”

向陽太一好像被逗笑了，爽朗的臉露出虎牙。接受大家的調笑。

“不愧是太一，你這家夥還挺有人氣。”

“哇哦，老師快說是誰送的啦！”

“六角橘同學，快上來認領你的情書！”被大家的打鬧弄得煩躁的老師，一拍講臺喊出了我的名字。

喂喂。

我叫苦不疊。

只能站起身，一步步走上去。

朝老師假笑一聲，我拿了紙張趕快下場了。

為什麽那個女生要匿名啊。

向陽太一坐在我旁邊，戳了戳我的手肘：“給我看看嘛，橘。”

我低聲道：“不是我寫的太一，這是個誤會。”

“欸，我不管，你一定是害羞了。”太一伸手去搶我手裏的紙張。

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就異常固執啊？

我無奈地躲閃。

“你們兩個！”班主任一個粉筆頭過來：“居然當着我的面打鬧，出去！在外面站着！”

在大家的唏噓聲中，我跟在太一身後。

“不是說了會聽我的話嗎？你看現在被老師趕出來了。”我踢了踢太一的小腿，小聲道。

“因為我好奇嘛！”少年不滿道：“說起來，我好像沒給橘寫過這些東西？”

有什麽好寫的，之前你不是說過肉麻惡心嗎？

——

不出意外，托班主任當堂念情書這個操作，我從一個透明，變成了走到哪都會被大家議論的八卦人物。

“我聽說……”秋濑集坐在長凳的一邊，戴着綠色的衛衣帽子：“你和向陽太一告白了。是真的嗎？”

“那封情書不是我寫的。”我喝了一口礦泉水：“但其實，或許我有一天會這樣做吧？”

秋濑集說了一句“這樣啊”，便沒再出聲了。

神山高中的操場很大，學生們可以肆意奔跑踢球。只是看過去就能感覺到青春的氣息，張揚地飛舞在空氣中。

“你說的「失去之物」找到了嗎，在向陽太一身上？”

“找到了。不過不是太一。”我偏頭看了過去。

秋濑集少有和我對視的時候。

向這樣勇敢的注視着我，還是在兩個人都不是特別熟悉的初見呢。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你，你經常送我向日葵。但就在一天，你突然離去了，被一個惡鬼殺掉。還是因為保護我，幫我拖延時間。直到消失的時候，你都還在和我說「抱歉」。”

秋濑集聽完，很快便移開了視線。慘白的手指拉下衛衣帽子。

“所以，我還是你的「失去之物」……？”

“嗯。”

對話到這裏為止。

我想，他應該明白。

“校園之聲廣播站為您服務。”放學時間，廣播臺如以往一樣，播放起了音樂。

“今天的第一首歌，是高中一年級的向陽太一送給橘同學的《creep》”

悠揚的音樂中，我的手機出現一條消息：“到噴泉這裏來，太一。”

“我先走了。”收起手機，我和長凳另一邊的少年道別。

“……等、”他抓住了我的手臂，仍然低垂着頭。

好像要失去什麽重要東西的感覺，一直、一直萦繞在四周。

“有什麽事嗎？”

“……”秋濑集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慢慢松開了手：“沒……沒事。你去吧。”

那天在淺草神社裏的金魚少女，

治愈了他一片向日葵的溫柔少女，

對他說出「不要顧慮結局，只管試試」的少女，

不想失去。

其實心裏很想讓她留下來，但膽怯逼退了他。

秋濑集還是這樣，不管有沒有遇見喜歡的人，都因為過于怯懦、過于害怕失去，而不敢驚動對方。

——

“向陽太一，你在幹什麽？”忽然被關進了結界的六角慎司冷聲道：“怎麽，想破壞我們之間的協議嗎？”

“唔，只是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做，搗亂的家夥就好好呆在這裏吧。”

他指了指外面的天空，笑道：“明天日出我會第一時間解開的。在這之前，你就先呆着吧？”

“你這該死的家夥，等我出去！”六角慎司在這個結界裏放不出任何能力。

雖說他并不擔憂自己會不會死亡，但被困在結界裏果然還是很不爽。

“那可不行。”向陽太一笑着往教室外面走去。

——

噴泉。

只是走進公園，便被漫天的玫瑰包圍了起來。

大家手裏拿着牌子，形成了一條從頭到尾的隊伍，指引我一步步往前走。

雖然裏面有一些熟悉的人，要召集這麽多人，對太一來說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吧？真是費心了。

那家夥總是想一出做一出，要準備這些東西不知道得花費多少時間。

到處都被綢緞彩帶和玫瑰花布滿。

夢幻的香味使我感覺走在夢境。

向陽太一沒有打扮的很隆重，只是穿着平常的制服，舉着一個大喇叭在高處喊道：“淺川橘，我超——喜——歡——你。”

金色的發絲柔軟飄散。

所有人的掌聲為我而起。

我的靈魂像一個旁觀者，看着眼前的一切。

黑白色制服的少年從臺上跳下來，遞給我一個熟悉的紅絲絨盒子。

“……”裏面是上一個輪回的項鏈和戒指。

“當然，我推薦你戴戒指，在右手的無名指。”向陽太一提議道：“并且收下禮物後，不能作為珍藏。一定要時時刻刻都露出來。”

“班主任說不定會讓我退學。”我對他提出的要求感到無奈：“好了，大家都在看着，不要為難我了。”

向陽太一低下頭，快速地往我的眼角“啾”了一下：“全世界都該知道，你是我的。”

我捂住了發癢的眼角，不知為何羞恥感遍布全身。

明明是該感到幸福的時候，內心一塊角落卻開始小小地嘆氣——

如果，他不用離開就好了。

“從今天開始，我和淺川橘，交往啦——”少年幼稚地、向大家宣布這樣的事情。

“哇哦——”

“嘻嘻嘻。”

比起真正值得宣布的事情，少年少女交往的事情好像并不值得慶祝。

但我很高興。

畢竟，這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他們向我和太一抛玫瑰，花瓣落在噴泉周圍，時間定格。

——

“淺川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來打擾我？你很快就是成年人了吧？！給我獨立一點啊。”

“可是，爸爸……”

“嘟嘟——”

不知為何，少有情緒的我忽然把手機摔在了地上。

腦袋裏控制不住地想着「去死去死」的荒誕畫面。

「淺川橘一直是爸爸的好孩子啊。」慈愛的父親在記憶裏這樣說道。

要做個好孩子。

從出生開始便被這樣教導着。

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我蹲在地上，手裏包裝好的珍貴酒瓶滾落在地。但沒有想撿的欲望。

它和我一樣，都是被丢棄的東西。

原本想給父親送去的。

“身體不舒服嗎？”少年的聲音把我從自我溺斃的深淵拉扯出來。

“不、不是的。”不想在剛搬來的鄰居面前這樣丢臉，我趕緊站起身，擦了擦眼睛，想離開這裏。

“這個，是你掉的東西嗎？”向陽太一撿起地上的酒，跟上我，拿它碰了碰我的手臂。

“啊，我忘記了，謝謝……”接過酒，我別開視線，不願讓他直視雙眼。

一般來說，看到別人在難過，正常人都會知趣地離開吧。

“聽說你很會做料理？”

“只是興趣。”

“那來我家吧。”他的樣子很認真，看起來并不是在開玩笑。

這家夥。

在對一個不熟悉的、哭泣着的人說什麽啊。

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少年。

不過要是能做出讓人喜愛的料理，我會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凝視着他飄動的金發，我不由地在心裏說道。

「只是會感到高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