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避
回避
日落時分,已不像白日那麽悶熱,林夏惜還是覺得全身的溫度在升高,臉頰發紅,指尖發燙。
當然,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眼下某道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
這幅狼狽模樣算是被看光了。
丢死人了。
林夏惜低下頭,沒臉去看。
欣欣也瞧見了岸上的人,嘴裏嗚嗚咽咽,伸出雙手求抱:“周哥哥……”
周予北也不是真的想看她們笑話,收了那幅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眼四周,擡腳踩在一塊最近的石頭上,很快就将欣欣拽了出去。
泥坑裏就只剩下林夏惜了。
林夏惜東看西看,還是很想找個洞鑽進去。
這時,周予北朝她伸出了手。
林夏惜深吸一口氣,把手搭了上去。
皮膚相觸,有種奇妙的感覺在身體裏蔓延,觸電般麻麻的從指尖順着神經到達全身,她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仿佛感覺到手碰上那一刻周予北也頓了一下。
太快了,她也無從感知。
不像她這般胡思亂想,周予北顯然是在認真“救人”,他反手握住了林夏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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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
拉不動……
林夏惜也在跟着使勁兒,配合着起身,然後無濟于事,她還是在原地巋然不動。
耳邊聽到他說:“确實挺重的。”
什麽旖旎幻想都被這句話沖散了。
救命!
怎麽會這麽尴尬!
等等。
她的腿……好像被卡住了!!
很快,周予北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林夏惜的一只左腳卡在了石縫裏,不是一般的力道根本拉不起來,照這樣下去只會把周予北一并拽下來。
所以她又不敢使勁了,力氣回收,卡住的這個角度又過于偏僻,她一坐回去,整個腿成扭曲的姿勢,腳疼得厲害。
她不免吃痛地“嘶”了一聲。
周予北松了手,無計可施。
林夏惜就看到他轉身,把地上哭累了的欣欣抱起來往回走,交給許一舟讓他檢查下有沒有受傷。
那邊說了些什麽,許一舟朝她這邊看了過來,察覺到動靜,其它小夥伴也不免紛紛投來眼神。
在這一道道淩遲的目光中,林夏惜默默埋下了頭。
滿臉都寫着:別、看、我。
機器突突突的聲音傳來,整個農田都在為之顫動,林夏惜擡起頭,眼前出現了一輛龐然大物——
拖拉機。
坐在駕駛室裏,周予北操作娴熟地在距她一米處停下,而後,一根繩索朝她扔了下來。
林夏惜:“…………”
要不她還是卡住吧。
-
事不遂人願,林夏惜最終還是握着繩索,被周予北用拖拉機從泥坑裏拽了出去。
很好,她的“黑歷史”上又光榮地添了一筆。
這一折騰就折騰到了夜裏。
夜晚的風有些大,小夥伴們在樹下随意地坐着,還是上午乘涼的那棵樹,他們正等着最後收完工,和村民們一起下山。
怕被提起白天的糗事,林夏惜沒有坐過去,而是選擇獨自坐在山頭,跟他們隔着一段距離。
坐在這裏朝下看去,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村莊,房屋錯落緊致地挨着,零星幾戶點燃了燈火,照亮山中夜景。
林夏惜用毛巾心不在焉地擦着臉上、身上的泥塵。
底下的房屋燈火已陸續點亮,每家門口都挂着不同的燈籠,是極靓麗的一道風景線,林夏惜的注意力卻沒有被吸引去。
她用毛巾半擋着,瞄向對面正在給她塗藥的周予北。
從帶來毛巾和藥品坐下,以及檢查傷口,開始塗藥,周予北一句話都沒說。
和平時大差不差的神情,此時看上去卻覺得嚴肅幾分。
不知是無語了,生氣了,還是僅僅就是無話可說。
林夏惜久違的有了一種在學校犯了錯事,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等候發落的躊躇感。
她要不要說點什麽?
可是。
萬一他不想說話呢?
算了吧。
在內心掙紮了會兒,林夏惜還是選擇和對面一樣緊閉雙唇。
藥膏冰冰涼涼的觸感觸上皮膚,棉簽劃過腳腕,那裏被石子劃傷了,林夏惜瑟縮了下,周予北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
就這一眼,林夏惜逮住機會和他視線對上,不等他問,她先搖頭:“不疼。”
周予北沒說什麽,重新低下了頭,只是握着棉簽抹傷口的力道輕了許多。
兩人坐在山頭,明明往旁一看就能俯瞰下面難得的景色,林夏惜卻很難從眼前的光景中移開。
林夏惜雙手放在膝蓋上,漸漸看得入神。
月光清冷,照在對面人身上,被風帶起的發梢,睫羽顫動,在那之下藏着一雙抓人的眼眸。
再往下,鼻梁高挺,下颚線流暢分明。
很奇怪,明明是立體深邃的五官,卻不會給人很強的攻擊性。
林夏惜想來想去,可能是因為他那雙眼睛,看人時總像包裹着一層水波。
不是刻意,是不經意。
恰到好處地減少了沖擊力,平添柔和,也難怪在學生時期被衆人評為溫柔系學長NO.1。
“周予北。”林夏惜突然開口喚他。
他未曾擡頭,她又喚了一聲。
周予北才開口,沒什麽語氣:“你今晚也喝醉了嗎。”
聚餐的那天晚上,他将睡着的林夏惜抱回房,她迷迷糊糊醒了一會,也是這麽把他看着,嘴裏喚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問,林夏惜沒有回答。
傷口塗抹完,周予北将用過的棉簽裝進小口袋裏:“傷口不深,過幾天就好了。”
“最近少碰水。”他說。
周予北是半蹲在她面前的,說着就要起身。
“我高中也是在南沅中學讀的。”
林夏惜聽到自己這樣說。
擰藥膏的動作一頓,周予北方才擡起頭,撞進她直直的視線裏。
面前女孩的臉近在咫尺,雖已用毛巾擦拭過,鼻尖上還蹭了點灰,只有一抹挂在那,他眼神微變,問她:“然後呢?”
周予北看過來的時候,林夏惜心口猛地一縮,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她能看到他的瞳孔将她整個人都裝了進去。
林夏惜像被磁鐵吸住,神情幾近呆滞地看着他。
一陣山風吹過,幾縷發絲被吹得挂在他肩膀上,發絲纏繞,缱绻不已。
今晚沒喝,但好像比那晚更醉。
……
“藥塗完了嗎?好了就可以下山了。”許一舟的聲音傳來,他走上了山頭。
林夏惜如夢初醒,半身往後撤,從眼前的溫柔鄉中退了出來,周予北也收了視線,起身。
許一舟想來扶她,林夏惜撐着地面快速起來,“我自己可以。”
她單腳跳開一步,跟周予北拉開距離,許一舟遞給她一根木棍,林夏惜接過說了句謝謝,撐着往坡下走。
對啊,然後呢……
周予北方才似乎是在等着她的答案,林夏惜卻開不了口。
因為她給不了答案。
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脫口而出這樣的一句話。
說完,就後悔了。
只可惜,當面聊天沒有社交軟件上的撤回功能。
林夏惜低着頭,看着腳下的路,想起之前說的“忘掉過去,擁抱未來”。
她潛意識還是不希望那段記憶就此封存嗎?
才會這樣不合時宜的說出“南沅高中”四個字。
林夏惜覺得周予北很危險。
眼神很危險,神情很危險,說話很危險。所有所有,都很危險。
才會這麽輕易勾出她心底的話。
仔細回想,今天一天她的思緒都被周予北牽引着。
先是上午那個舉動在她腦海裏久久萦繞揮之不去,然後是下午在泥坑裏那只朝她伸過來的手,再是晚上同樣的那只手為她塗抹着傷口。
而且,所有細節她都記得。
可怕,細思極恐的可怕。
不得不承認,周予北對她有極強的吸引力。
她技不如人。
所以,她必須得逃離。
……
疾風吹過,野草漫漫,女孩撐着木棍的背影顯得單薄了些。
林夏惜加快腳步,把身後兩人狠狠甩在身後,直到聽不到那人的腳步聲。
/
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怕傷口感染,林夏惜這幾天也就沒有跟着他們行動。
腿受傷了,手還能活動,閑來也無事,林夏惜便自發擔當起了在廚房給阿嬢們做飯打下手這一職責。
不用去稻田,就不用碰到周予北,挺好的,林夏惜是這樣想的。
可是她忘了她運氣一向很差,老天爺一向不喜歡随她心願。
下午時分,山莊後院的李子樹熟了,黃彤彤,看上去很酸但吃起來卻很甜。
林夏惜踩在梯子上,手裏有根長長的竹竿,頂端套了白布兜兜。
她和下面的阿嬢們拉了塊布接着,林夏惜用竹竿去夠黃李子的樹枝晃動,李子就會掉落下來落在展開的藍布上。
在她的搖晃下,黃李子嘩嘩落下,很快堆起個小山頭,眼看着快滿了,林夏惜收了竹竿下梯子。
正專心看着腳下,手裏布料的一角滑落,上面的李子立馬跟着傾斜。
诶!她都來不及出聲提醒,一只手出現及時拉住了那一角,防止了掉落。
“謝謝……”林夏惜撈了個空,擡眼看去,看到了站在梯子旁的周予北。
林夏惜幾乎是從梯子上滑下去的。
剛還說要做第一個嘗果子的人,現下拿着手裏的竹竿撐着地遛得飛快。
“……”
她也會在清晨天蒙蒙亮就跟着村民們進山采松茸,走完半座山,林夏惜的背簍就裝得滿滿當當。
不遠處的石橋下有條小溪,林夏惜脫下滿是土的手套,走了過去,蹲下身,将手放進涼爽的水裏洗去泥垢。
水流蕩漾,對面竹籃子裏的魚跳了出來,躍進水中,濺起些許水花。
只不過還沒等游走,就又被抓了回去,逗得林夏惜發笑。
順着魚叉,林夏惜擡頭看到站在岸上的人,笑容僵在了臉上。
男人同樣也看了過來。
視線對視一秒,對面的人影唰的起身開溜,只餘地上一個背簍孤孤單單立在那兒。
所以,沒走幾步,跑遠的人又折回來,拖着地上的背簍再次逃走。
周予北挑了挑眉,沒說什麽,視線回到自己手裏的魚上。
想着她如今腿腳不便,還常跟着村民往山裏跑,許一舟出門的時候都會好心問她要不要捎她一程,林夏惜每次都能找到借口推辭。
這天,林夏惜紮着頭發下樓時,從手臂屈起的三角區看到了樓下倚在自行車上的周予北。
頭發都沒心思紮了,她低着頭快步走過。
今天出門是去采藤蘿花做花餅的,花了一上午采完一簍,林夏惜返程。
她已經不需要用竹竿撐着走了,只是走得慢了些,不過也正好欣賞下沿途的風景。
走上馬路大道,身後有人叫她。
“夏惜。”
聽到聲音,林夏惜回頭,許一舟騎着自行車到了她跟前。
“喲。”他看了一眼,“采花去啦。”
“嗯,做花餅。”林夏惜側了下身,向他展示背上的紫藤蘿花。
“重不重,要不要帶你一程?”許一舟問。
一片花瓣雖然很輕,但一簍子花瓣就讓她的肩膀有些不堪重負了。
林夏惜正想要恭敬不如從命,搭個順風車,遠遠瞧到同樣騎着車、下坡而來的周予北。
“不用了……不用了……”林夏惜再現醫學奇跡,瘸着個腿走得飛快,一溜煙兒走上了馬路一旁的小道。
周予北停在了許一舟左側,看到許一舟瞧着前面林夏惜的背影出神。
許一舟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關心過了頭?
又想着面對一個有腿傷的姑娘,這樣的要求不是很正常嗎?
他扭過頭,想問身邊的人:“你說我這紳士行為有什麽不對……”
結果,一旁的周予北早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大道上騎遠了。
前面是分岔路口,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兩道身影各走各的,毫不交集。
而此情此景,許一舟卻覺得有一絲絲……怪怪的。
沒等他覺察出來什麽,馬路上已經快看不到周予北的人影了,他踩上踏板追了上去。
“等等我。”
-
原計劃半月的插秧任務提前完成,大家夥兒終于能放松放松,決定剩下幾天就在這楓林山上好好玩一玩,再返程。
晚上,花瓣洗好後,林夏惜将其鋪在透明塑封袋,鋪了滿滿一層,這天氣怎麽都要晾曬一天一夜。
林夏惜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衆人在院子裏席地而坐,正圍坐在一起烤燒烤。
肉香味飄來,林夏惜吞咽了下,思索片刻,她還是決定從一旁偷溜回房。
沒想到下一秒就被逮個正着。
“林夏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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