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藍花楹

藍花楹

五月的雨來得沒有四月紛紛,下了幾天之後,天氣轉晴,難得迎來了豔陽天。

院子裏,林夏惜擇着菜跟雲婆婆訴說自己這半個月慘痛的經歷,雲婆婆一邊被逗得樂呵笑一邊又心疼地說好孩子。

欣欣在一旁幫着擇菜,一個人咕哝:“我周哥哥終究還是被你搶走了。”

林夏惜都懶得和她争了,拿了片菜葉逗她:“那你搶回來呀。”

欣欣:“哼!”

-

林夏惜随着舅媽她們搬過好幾次家,住過偏遠的小城鎮,也住過熱鬧的大廠街。

不過始終還是在城裏。

林夏惜雖是有姥姥姥爺的,但從來沒一起生活過,所以這二十多年以來,她既沒住過鄉下,也沒幹過農活。

上次許一舟給她的那張定價表,各種農作物,她認識的寥寥無幾,就算平時吃過,也對不上號,名字喊錯是常有的事。

這楓林山的一趟可謂是收獲巨大,她沒事就跟着村民們往山裏跑。如今随便抽問,她都能答得出來。

找到許一舟的時候,他正在一棵樹下乘涼,背後靠着一輛白色的電動車。

“喏。”林夏惜把定價表遞給他。

遲了這麽久,終于把這個第一天的任務交上。

“填好啦。”許一舟接過,看了一眼還算滿意,“看來你這段時間實地考察得不錯嘛,定價都挺合适的,跟我們其他小夥伴的也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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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沒有啦。”林夏惜擺擺手,卻難掩滿臉喜色,心裏還升起了一絲驕傲的小火苗。

下一秒被撲滅。

背後冷不丁傳來。

“三億的項目這麽草率就交付了?”

林夏惜繞過許一舟,這才注意到後面還有個乘涼的周予北,手裏拿了一瓶已經喝了一半的冰可樂。

“……”

林夏惜指了指頭頂快要把她曬化的毒太陽:“這麽熱的天,我都不需要乘涼,你的嘴就能給我自動降溫。”

周予北回道:“不客氣。”

兩人這一來一回,把一旁的許一舟給看懵了,擰瓶蓋的動作一頓,笑了一聲說:“你倆這又是唱哪出?”

他還記得林夏惜剛來哪會兒,都不怎麽喜歡說話,尤其是跟周予北,交流是少之又少。

這才多久的功夫,都會拌嘴了。

搞不懂,許一舟無奈搖頭,從電動車後備箱拿了瓶汽水遞給她,讓她還是物理降降溫。

林夏惜接過喝了一大口,确實從頭到腳的涼快了,這才幽幽回答道:“發現了生活的本質。”

許一舟拍了拍周予北的肩膀:“看來終究還是看穿了你顏值之下‘糟糕’的內裏。”

周予北笑笑不說話。

沒再扯這個話題,林夏惜注意到兩人的小電瓶上都載着東西,問道:“你們這是去哪兒了?”

許一舟解釋說,半個月前的幾場暴雨,把樹刮下來将路給攔了,村子裏所需的日常貨物一直沒有補給。

如今天氣轉好,大路雖還沒修通,小路倒是可以走。

他倆年輕有力,便幫着把這些貨物馱回去。

對哦,林夏惜也想起了自己滞留在鎮上的快遞包裹。

“你叫周予北送你吧。”許一舟把周予北車上的東西全部挪到了自己的小電瓶上。

“趁着現在天氣好,我得趕緊把這些東西運回去。我今早聽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又要下雨,耽誤不得。”

“走了啊。”

說完,許一舟就麻溜地騎着自己的小電瓶走了,只留了個潇灑的背影。

以及幾分鐘前才“針鋒相對”過的兩人。

“诶……”林夏惜都來不及喊住他。

不是,要是這樣,她就下次去啊。

總不能讓她前一秒diss周予北,後一秒就狗腿巴巴地讓他當司機吧。

那她寧願自個兒先回去把電動車學會。

轉眼的功夫,樹蔭下只剩她們兩個人。

林夏惜一口一口喝着水,悄悄看過去。周予北靠着小電車,腿大喇喇随意伸着,也看着她。

但沒什麽反應。

算了。

下次再去吧。

林夏惜轉身就準備走。

最後一口冰可樂喝完,周予北把空易拉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說:“走吧。”

說完,繞到另一邊跨坐上車。

林夏惜轉身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是,在邀請她嗎?

周予北上了車後,手搭在龍頭上,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在告訴她,好像是的。

林夏惜只猶豫了幾秒,便走過去,坐上了後座。

人坐好後,她又犯了新的難。

她手、手該放哪……

按照慣性思維,林夏惜試探着把手往前伸。

剛碰上周予北的衣角,大腦“滋”的一聲,像是通上了外星人發射的電波。

林夏惜果斷甩開了。

身體朝後仰,胡亂抓到了背後的一根橫杠,然後緊緊握住。

大腦裏的外星人電波撤退。

嗯,還是這個實在。

周予北擰了一圈鑰匙,車子剛有啓動的趨勢,他又突然停了下來,林夏惜猝不及防撞上他後背,磕疼了額頭。

林夏惜“嘶”了一聲,捂住額頭。

“幹嘛,很痛的。”

報仇啊?

周予北下車繞到後備箱,拿了個白色的頭盔遞給她。

“……哦,謝謝。”林夏惜接過,順帶往後看了一眼,頭盔只有一個,“你呢?”

周予北沒回答,她也沒再廢話,扯開卡扣,戴在了自己頭上。

心裏默默對自己剛才的小人心理說罪過。

車子啓動,周予北騎得很快,因為道路崎岖,坑坑窪窪,速度慢了反而更抖。

疾風從耳旁刮過,四周沒有什麽風景,都是掩在霧中的群山。不過空氣很好,天是藍白色的,和今天他們的白色上衣很搭。

衣角翻飛,打在手背上。

林夏惜戴的這個頭盔有些大,戴上之後一直往下滑落,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不喜歡這種在路上不能視物的未知的感覺。林夏惜只好右手抓着後面的橫杠,空出左手扶着頭盔,露出一雙眼睛。

“怎麽了?”周予北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混着疾風的聲音問道。

“沒什麽。”林夏惜回。

他“嗯”了一聲,繼續行駛。

都說山路十八彎,林夏惜卻覺得三十六彎都不止,晃得她頭暈想吐。

為了不被甩出去,她只能死死抓住那根生了鏽的橫杠,不多時手掌心便火辣辣地疼。

半個小時後駛出山路,前方有一條直線型長木橋,連接村落與小鎮。

車子緩緩駛上木橋,橋下江水滔滔,漲潮的江水卷起浪拍打在腿上,涼涼的。

行至盡頭,就是往小鎮走了。

林夏惜本想着到了鎮上路會好一些,結果也不怎麽樣,她指尖泛白,抓着橫杠的手都要麻了。

周予北帶着她穿過一條條巷子,繞過一個個彎。終于,在她的手成“炙烤麻爪”之前,在一處樹蔭下停下了。

林夏惜松了手,掌心紅了一片,她低下頭吹了吹。

見周予北取了車鑰匙下來,林夏惜趕緊把手放下,也跟着下了車。

-

街道上人頭攢動,吆喝聲不止,鋪面而來的烤紅薯、肉夾馍……的香味,很有城市小鎮裏的煙火氣息。

鎮上快遞暫存地就在對面,林夏惜很快取了出來,站在路口,視線随意打發,落在了斜對面一處藍紫色的風景上——

那兒有一棵樹幹粗壯、樹冠如傘的藍花楹。

林夏惜以前所在的城市沒有種過這樣的樹種,她只在朋友圈看別人發的旅游照裏Po過。

林夏惜看得入神,心想,這小鎮還挺有情調。

不經意視線向下掃,在藍紫色的“巨傘”下有道熟悉的身影。

烈日灼灼,周予北倚着車,等在藍花楹下,側臉仰起,同樣看得入神。

等林夏惜都快走到他跟前了,周予北還是不曾察覺。林夏惜原想出聲拉回他的注意力,在張嘴的一剎那又閉上了。

一個人影雙腳合并倏地跳到他跟前,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一道超級無敵大聲的:

“喂!”

周予北回過神,眼神逐漸凝聚,聚焦在憑空出現在眼前的人。

此刻是笑着的。

被盯了兩秒,那張笑臉尬住。

居然沒有被吓到。

林夏惜收了那幅提前一步幸災樂禍的嘴臉,問道:“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周予北垂下頭,而後搖了搖,只說了一句他學校裏種了很多這樣的樹。

林夏惜還在原地納悶呢,什麽時候南沅中學有這樣的樹,她怎麽沒見過?

她記憶力這麽差了嗎?

周予北已經把她地上的快遞放到了車後箱,掏出鑰匙跨坐上車,看她沒反應,又按了下喇叭。

林夏惜火速戴好頭盔坐上後座,照常扶着身後的橫杠。

坐好後她繼續發呆,耳邊突然聽到周予北說:“抓我衣角吧。”

“不用了。”林夏惜想都沒想地拒絕。

周予北沒說什麽,擰動鑰匙發車,車子重新彙入熱鬧繁華的街道。

等車子拐進一條小巷,林夏惜才恍惚明白過來,不是她記憶差,南沅确實沒有藍花楹。

周予北說的應該是他在國外讀書的學校。

巷子兩邊都有樓棟,遮擋住陽光,顯得晦暗不明。

一如林夏惜此刻的心情。

是啊,無論是黎城也好,還是她之後待過的江城、杭城,這些城市都沒有藍花楹的身影,她也只能隔着屏幕在網上看看。

而南半球的澳大利亞,周予北所在的地方,卻是随處可見。

這幾日每天的朝夕相處,一個屋檐下的擡頭不見低頭見,讓林夏惜短暫忘記了一個事實——他們已經闊別了七年之久。

在不同的時差、不同的國度,各自生活了漫長的七年。

林夏惜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她之前還隐隐不開心,覺得周予北早已忘記了她這個曾一起上過化學實驗課、也曾無意在小賣部門口送過一瓶水的學妹。

可她林夏惜自己呢,又何嘗不是對周予北這麽些年在國外的生活一無所知?

林夏惜突然回想起方才周予北被她那一聲強行拉回現實後,那雙盯着她看的眼神裏,朦朦胧胧的,有種難言的意味。

她看不懂。

所以,當她站在路口凝視着對面樹下的他的時候。

周予北的心裏又在想着什麽呢?

是否會想起當年國旗旁的樹下跟他告白的那個“她”。

亦或是在國外……

林夏惜不敢再去想。

因為她完全一無所知。

恰于此時,車子猛地加速,林夏惜低呼一聲,意識回籠,發現他們正在下坡,前方的大拐彎就是巷子口。

身子有些不穩,為抵抗慣力,林夏惜放下扶着頭盔的那只手,準備雙手去抓穩身後的杠。

手一松,頭盔蓋落下,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一陣疾風刮過耳旁,車子依舊在拐彎,一只手突然覆了上來,抓住了她往後撤的手。

在半空中,将她手腕一轉,帶到了前面。

林夏惜的手便牢牢地落在了周予北的腰間。

她身體僵住,幾乎是立刻馬上就想抽回來。

周予北的手自然松開,沒來由地,心底又劃過一道空落落的口子。

止住了那一瞬間的退縮。

車子駛過轉彎,也駛出了巷子口,下午的太陽光打了下來,照得她全身都暖暖的。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裏。

許是想留存這份“暖洋”,她心一恨,下一秒,林夏惜也松開了另一只一直抓着橫杠的手,往前伸去。

周予北正專心直視前方,衣角上又多了股抓力,他握着車龍頭的手頓了頓,轉瞬恢複正常。

反正什麽也看不見,林夏惜閉上了眼睛。她不喜歡未知,但如果前面的是周予北,她想她可以試試。

就像爬上屋頂看星星的那天,他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她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抛下所有。

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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