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耳機

耳機

晨起,院子裏的枇杷熟了,黃彤彤,個兒很大,在床上躺着都能聞到果實的清香。

林夏惜平日裏最喜歡采摘果子了,就像花田裏勤勞的小蜜蜂。

收獲一分,滿足一分。

可今天滿樹的枇杷果子卻沒有讓她感覺很安心。

林夏惜撈起地上的一把掃帚掃落葉。

她掃得心不在焉,掃帚杆兒在她手裏揮舞得像根指揮棒。

直到耳邊猶如班主任點名的聲音響起。

“林夏惜。”

“到!”

林夏惜立馬握着掃帚站直了身子。

朝下一看,發現喊她的人是許一舟。

許一舟人站在她下方的果樹地裏,身上沾了幾片落葉,不用說都知道是誰幹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夏惜擡起手抱歉道。

“你發什麽呆呢?”

許一舟拍掉身上的樹葉片,“剛剛問你問題你也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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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剛剛問我什麽?”

“問你有沒有什麽新活動的想法?”

林夏惜搖頭:“沒有。”

“那這樣吧,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咱們一起讨論,大家集思廣益一下。”

林夏惜下巴擱在掃把帚上,點點頭說好,就聽見許一舟說:“那你去叫一下周予北。”

“我不要!”林夏惜立馬中氣十足,腰杆子挺得板正。

許一舟着實被她這一聲喊得在原地愣了一下。

本來他之前一直覺得林夏惜和周予北不太熟來着,直到上次當面撞到兩人拌嘴,他還想着這倆啥時候關系變近了。

這才在這段時間,跟周予北有關的,下意識都喊林夏惜。

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呃……”

林夏惜當然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

“我……我地還沒掃完呢。”她随便拉了個賊爛的借口,“俗話說做事有始有終,你說是吧?”

說着更加用力地揮着掃把掃地,以此掩蓋心虛。

她的這一套假動作許一舟并沒有看穿,也沒聽出她話裏的其他意味,笑着說:“算了,我去。”

他放下裝枇杷的籮筐,跨上臺階。

思忖片刻,又扭頭勸慰她,“其實周予北人挺好的,你多跟他走動走動,就熟悉了。”

林夏惜幹呵呵笑了兩聲。

“下次一定。”

-

房間裏,周予北醒來的時候,只覺渾身都有些疼,頭更疼,兩指捏着眉心揉了揉。

掃到桌上的幾瓶空易拉罐。

轉回頭,視線落在虎口上,一些細碎的片段閃過腦海,想起昨晚攥在掌心的手腕,眉心再次擰緊。

許一舟走到門口叫他,叫了幾聲都沒人應,但是他又分明聽到了房間裏的聲音。

不由一笑,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二個集體耳背。

門沒鎖,許一舟直接推門進去,就瞧見裏頭的人半躺在床上,勾着頭,眉頭緊鎖,一臉郁悶無語地扶額。

稀奇了,還能看到這人犯愁的表情。

“喲,面壁思過呢。”

他靠在門邊笑道,“這是在反思自己幹了什麽混賬事兒?”

一個枕頭直直砸了過來,許一舟接住了這個‘炸彈’,走過去。

“快別反思了,收拾好下樓來,一會兒還要——”

他話還沒說完,視線掃過桌上歪歪斜斜的瓶瓶罐罐,咂舌:“你……喝的?”

-

另一邊,院子裏,許一舟走後,林夏惜也沒有從困擾她一早上的思緒裏抽出來。

昨晚從周予北房間回去之後,她久久難以平複,拉着江可可發了好一陣瘋。

激動褪去,随之而來的心情很複雜。

比起一開始的害羞心動,羞愧占了主導。

周予北昨晚估計也是沒反應過來,畢竟事發突然。

可是她是清醒着的。

他雖然喝了點小酒,倒也不至于這都回味不過來。

過後會不會覺得她毫無邊界感?很不知分寸?

唉。

她當時怎麽就鬼迷了心竅呢,怎麽就賴在人家身上不起來了呢。

林夏惜握着掃把帚在地上跺了跺。

正愁着,許一舟又折回了院子,手裏多了個黑色口袋,嘴裏還在念念有詞。

“身體還沒恢複呢,就喝酒,再說,這點酒量,也不知道梁靜茹分了多少勇氣,還敢一口氣喝這麽多。”

林夏惜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瞄過去,許一舟正把口袋裏的東西捏扁之後,往垃圾桶裏扔。

瞧着眼熟。

林夏惜不動聲色拿着掃帚平行移動過去,看了眼垃圾桶,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呀,誰喝的啊,這麽多。”

“還能有誰。”許一舟說,“為你英勇負傷的那位。”

“……”

林夏惜一噎,呵呵一笑,“酒量可真好。”

“酒量好?”

許一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嗤了一聲,拿起手上還沒捏扁的一個空易拉罐,說,“他要是喝完這一瓶能打贏我的球,我就叫他一聲爸爸。”

“……喔。”

處理完瓶子,許一舟搖着頭轉身離開,滿臉寫着真讓人不省心。

林夏惜心裏的石頭卻落下了。

所以,周予北昨晚是喝醉了,才這麽反常,任由她那樣“造次”。

既如此,她又怎麽能跟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呢。

幾分鐘的功夫,林夏惜就說服自己忘掉了昨天的小插曲,連帶着一早上的羞愧也一并沒了,哼着曲兒繼續掃地。

剛掃了一片,又停下。

按許一舟的說法,周予北喝一罐就神志不清了?

比她酒量還差?

不是吧……

林夏惜覺得很不可思議,又想,這算不算是發現了周予北的小秘密?

她頓時感覺自己手掌心無形中多了條小辮子。

俗話說得好啊,是人就會有弱點,高嶺之花也不能幸免。

思及此,林夏惜低下頭,邊掃邊笑。

-

到了吃飯的時間,人已經坐齊了,她右手邊還有個空位差個人。

林夏惜一面扒拉着碗裏的食物,一面注意樓上的動靜,很快,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餘光瞥見周予北下來了。

林夏惜不禁坐直了身子。

大大方方,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心裏默念了兩遍這句話。

卡着那道身影落座,林夏惜将早已準備好的醒酒湯,“大方”地遞過去。

“喏,給你。”

周予北擡眼看她,愣了一下,然後接過。

“謝謝。”

難得看他反應慢半拍,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對視裏,還透露出一絲大學生般清澈的愚蠢。

這是……斷片了?

還是今早醒來回憶起昨晚,後知後覺害羞了?

林夏惜克制着嘴角上揚,她真覺得他有些可愛。

不僅是昨天醉酒的時候,原來沒喝醉的時候,也有這麽可愛的時刻啊。

飯桌上大家都在專心吃着東西,無人注意到兩人這邊的“暗流湧動”。

許一舟又提到了關于新活動的問題。

每次都是他提議,這次詢問一下看大夥兒有沒有其他想法,或者有沒有誰特別想為霧山村做點什麽的。

早上林夏惜滿腦子都是昨晚那事兒,如今腦子空出來了,再聽許一舟提起,她突然想起了莫小磊提到的那所援助小學。

“這我知道。”

聽她說完,許一舟探起半身,遙遙往窗外某座山一指,“看到那座山沒有,翻過那座山就到了,有棟廢棄的平房,村長說改造成一所小學。”

不知怎的,林夏惜想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做點什麽。

當她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時,許一舟欣然同意,當即說行。

又扭過頭,拍了拍周予北的肩膀:“你沒問題吧?”

周予北還垂眸看着那碗醒酒湯,不知道在想什麽,被他這一拍反應過來,面無表情說:“沒有。”

林夏惜沒忍住,低下頭咬着筷子不自覺地笑了。

-

吃完飯,全體出發。

林夏惜心情好,背上書包跳上了大巴。

一眼看過去,周予北又變回了那個坐在最後一排,手肘撐在桌沿,淡淡地看着窗外風景的樣子。

一臉的生人勿進。

林夏惜撇了撇嘴,真是後悔遞給他醒酒湯了。

她走過去,準備在中間排的某個空位坐下。

剛要坐,又鬼使神差地、腳不聽使喚地螃蟹挪步,挪到了周予北身旁的位置,慢慢坐下。

數了十個數,周予北沒管她。

林夏惜取下背上的書包放在腿上,拿出耳機戴上,悠閑地跟着歌曲一起晃悠。

她單曲循環着一首民謠歌,到第三遍,快要進入副歌部分,有一段空隙,她蓄着力,準備跟着哼。

耳機被人敲了敲。

“?”

林夏惜偏頭看去,周予北正手撐着太陽穴看着她,嘴張了張,好像在說話,但又沒發音。

什麽東西。

“你說——”啥?

話還沒說完,他擡手把她耳機取了下來。

哦,是音樂太大聲了。

林夏惜好整以暇看着他,擡了擡下巴,意思是“你說,我聽着”。

周予北看了她三秒,貌似又不想說了。

“算了。”他說,準備把耳機給她塞回去。

什麽就算了,哪有這麽吊人胃口的。

林夏惜脖子朝後仰,拒絕他的‘撤回動作’。

“你說呀。”她開口道。

周予北也不是什麽性子扭捏的人,見她執意想聽,直接問道:“你昨晚是不是來過我房間?”

原來是問這個啊。

林夏惜抿了抿唇想笑,又壓下将翹起的嘴角,撇過頭看了眼車內聊得熱火朝天的衆人。

再回過頭看向周予北,薄唇輕啓:“你猜?”

“……”

被她含笑盯着的人,二話不說把她的白色耳機塞回了左耳裏。

-

許一舟作為霧山義工行的發起人,這兒其實是他姥姥家的村莊。

他小時候住過兩年,後來就搬到了城裏去生活,沒多久姥姥去世,他對這地方的印象便只停留在了記憶裏。

再次聽到,是在一則新聞報道上——山洪侵襲,淹了不少房屋、農田。

恰此時大巴駛過一座橋,許一舟指了指某處很美的梯田,說他以前住的地方就在那兒,只不過後來被洪水淹了。

看到那則報道,正是過年的時候。

許一舟和周予北兩人的爸爸是大學同學,兩家人也曾短暫地當過鄰居。

所以雖然許一舟和周予北沒有一起上過學,但卻一直保持着聯系,有時間就會約着一起打球。

後來周予北出國之後,打球的次數就少了。

今年過年,周予北回了趟國,兩人便又約着聚了聚,許一舟跟他提起了霧山村的事情。

周予北說他在國外跟過救援隊,也許能幫點什麽。

說幹就幹,兩人當即就來了這霧山村,自發成為一名志願者,助力災後重建工作。

今年四月份,許一舟又跑到這山裏來小住一會兒,山裏清幽而寧靜,如同一方淨土。

看到村子裏的很多年輕人都出去了,留下不少什麽都不懂的老人,想着他們或許需要幫忙。

靈光一現,發起了“霧山義工行”的活動。

沒想到的是,真的會有人願意來,除開幾個列表裏認識的,其餘都是看到他發的廣告來的。

比如錢茂,正好被辭退了,無處可去,說自己會開拖拉機就來了。

葛曉靜到了事業瓶頸期,也為了躲家裏人的催婚相親,正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躺一躺思考下未來,也毫不猶豫來了。

還有曹飛、童彤……都差不多。

而周予北技能滿點,許一舟當然不可能放過他,正好聽說他研三畢業論文提前通過,一個越洋電話把遠在澳洲的他拽了過來。

就這麽,草草組成了一個小團體。

……

大巴車只能到山腳下,他們陸續下車,三三兩兩結伴往山上走,一路說說笑笑翻過了這座山。

下山後視野陡然開闊,拐了好幾個小道,終于在一處山腳下找到了那所“未來的小學”。

位于兩山交界的一塊平地上。

極其簡陋。

這是林夏惜的第一感想。

就兩排平房,掃一眼就能看完房子的全景。

三間房間,六道門,毛胚房一樣的牆面,灰撲撲的。

林夏惜走上前,推開掉了大半漆的磚紅色木板門,方方正正的內裏空空如也,角落只有一張胡桃色的老木桌。

其它房間也是如此,只有一些廢棄的東西。

“書桌和凳子,要等下半年這兒改造成了教室,開始投入使用後才會配備。”許一舟解釋說。

林夏惜點點頭,走上前,抱起那堆破木板。

“诶,別丢。”

看出她的意圖,許一舟出聲道。

林夏惜又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就那麽蹲着,看到許一舟拍了拍旁邊周予北的肩膀說:“靠你了。”

在她的困惑中,周予北走了過來,在她對面蹲下。

屈起的指關節敲擊着那些地板,一塊放右邊,一塊放左邊。

硬是搞出了什麽神秘儀式的架勢。

林夏惜一頭霧水,在他往右邊放第三塊木板的時候,忍不住問:“你在幹嘛?”

她是真的虛心求教,周予北也一定看出來了,他擡起頭,看着她。

看得林夏惜不免靠近了幾分。

片刻後,他慢悠悠開口:“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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