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秋千

秋千

山路總是有盡頭，到了那所小學，林夏惜麻溜地下車。

“謝謝。”她從後座跳了下來，視線往下掃到某處，低下頭笑了。

林夏惜上車的時候完全忘記自己在三輪車上，跟那群孩子大戰了三百回合，滿手的泥。

所以周予北白色T恤上被她揪着的衣角，當然未能幸免。

此刻正有兩個泥爪子在上面張牙舞爪的。

林夏惜悄悄擡眼，周予北好像也注意了，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停好自行車，他就往前面路口去，三輪車停在那裏。

林夏惜憋住笑，跟着過去擡樹苗。

心想，周予北還真是大度，居然毫不在意，也不說她。

到了三輪車前，周予北遞了兩株最矮小的梧桐樹苗給她，林夏惜雙手接過，一手提一株。

正要轉身，周予北先拿着樹苗從她身旁過，手一擡，似一陣風刮過，她感受到他的指尖輕輕蹭過臉頰。

等林夏惜反應過來，周予北已經走遠了，她轉過身，往後視鏡裏看，她的臉頰右側多了道明顯的泥痕。

林夏惜恨恨地又跟着他過去，周予北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這人嘴角挑起了個“挑釁”的弧度。

“……”

誰說他大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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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把樹苗全部搬到了平房前的院子裏，中午随便吃了點飯團，下午他們就開始種樹。

似絮的雲層在天空移動，一些恰到好處的日光灑下，照得整個人全身發暖，幹活都更有勁兒。

沒多久，林夏惜就拿着鐵鍬挖了好幾個坑，她停下來，撐着杆用手背擦汗，視線掃過四周。

離她不遠處，周予北的背後擺滿了工具，之前那些挑選出的好的木板被他帶回去重新上了漆。

此刻他還是在院子角落的那位置，開始最後一步，組建秋千。

許一舟他們則圍着平房去除後面的雜草。平行視線的幾米外，和她同任務的丁渲也在繼續挖坑。

本想休息會兒，見狀她又馬上行動了起來。

林夏惜屬于看人卷她就不好意思松懈的那種人。

立刻滿血複活，哼哧哼哧繼續挖土。

莫小磊那群小孩們就蹲在她旁邊看，覺得特有意思，也想加入，但沒有多的工具，林夏惜讓他們在地上刨土挖着玩。

欣欣不參與，坐在一旁吃果凍。

“夏惜姐姐，種樹有什麽作用啊？”有孩子看着手心捧着的黃土問。

林夏惜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話語解釋：“栽樹成林後會很美。”她指着藍成一片的天空，“還可以淨化空氣。”

說到這兒，林夏惜看了一眼一旁明明很感興趣，時不時餘光瞄過來，又不肯表現出來的欣欣，輕了輕嗓。

低頭一邊腳踩着鐵鍬施力，一邊說，“還可以防止一些大石頭骨碌骨碌滾下山。”

那個咬着外包裝袋的小身影，沒有再進行吸食果凍的動作，很明顯在聽她說話。

“哇，是變戲法嗎！”莫小磊擡起頭驚喜道。

“是魔法師！”另一個孩子說。

“奧特曼也可以。”

“還有豬豬俠！”

林夏惜高興又意外，他們居然都記住了。

上次在莫婆婆家的時候，看莫小磊對她小冊子上那些插圖這麽感興趣，林夏惜就想起她小時候愛看的那些動畫片。

想着同理應該也能捕獲同年齡層小孩子的心吧。

那天下午他們圍成一圈挑選樹種，敲定梧桐之後，閑來無事，她便給他們畫了些卡通形象，然後憑腦子裏的記憶講述那些動畫故事。

如她所料，一個個的都聽癡迷了，纏着她多講點，多畫點。

以至于現在看啥都像那些拯救世界的主角們。

面前的人擡起童真的臉問：“那我們也是在拯救世界嗎？”

“對。”林夏惜點頭，沒有戳穿事實。

她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一旁的丁渲，指了指正在搗鼓秋千的周予北，還有除雜草的許一舟錢茂葛曉靜童彤他們。

“我們都在拯救世界。”

“哇，我也要種樹，不是，我也要拯救世界！”

“我也要！”

“還有我！”

……

周圍一圈的小孩突然圍了上來，争先恐後地搶着挖坑，又嫌速度慢，拿過鐵鍬輪流挖。

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就跟點燃了血脈覺醒似的。

林夏惜瞬間就被擠到了外圈層，手裏的鐵鍬也沒保住。她站在外圍，無奈地扶額笑。

這時，衣袖被人扯了下。

林夏惜回過頭，欣欣站在她後面，頭仰起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她。

林夏惜以為她也要問她是不是可以拯救世界之類的，沒想到欣欣問：“真的可以不讓大石頭滾下山嗎？”

山體滑坡的另一種說法。

看來欣欣聽懂了。

“真的。”林夏惜擡手，學周予北那樣摸了摸她的頭。

看她陷入思索，正好鐵鍬輪完一圈到了林夏惜手裏。林夏惜拿過，把手裏的東西往前遞了遞，偏頭問她，“要試試嗎？”

“嗯。”她點頭。

看着欣欣也加入了種樹小分隊的隊伍，林夏惜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擡腳往另一方向走，還不忘回頭囑咐道：“注意安全啊。”

很快走到了屋檐下，她坐下。

坐了許久，一旁的人才把眼神放在她身上。

察覺到視線，林夏惜扭頭對上，一攤手，扁了扁嘴說：“我拯救世界的工具沒了。”

周予北看了眼院子，把視線轉回自己手上的工作，低着頭道：“所以你就來看我拯救世界？”

他順着她編的胡話說。

“對啊，我來看你有沒有被怪獸打倒。”

周予北哼笑了一聲，繼續鋸木頭。

林夏惜坐在地上，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托臉，看着院子裏打鬧成一片的小孩，想起這段時間的接觸。

有開心有無奈，但多是前者大于後者。

不由地說：“其實我以前還挺讨厭小孩兒的。”

“不，是特讨厭，那些小屁孩。”林夏惜加重了語氣詞。

“現在呢？”周予北頭也沒擡地問。

怎麽說呢……

說有，可那又是好久以前的記憶了，她一個成年人，難道連這些都沒辦法釋懷？

說沒有了完全不在意了，好像也不是心裏的正确答案。

林夏惜側過身，伸出小指，用大拇指卡在指尖，給他比劃：“一點點。”

說完，自己笑了，“突然想喝奶茶了。”

用玩笑岔開了話題，周予北也沒有問。

每個人的經歷各不同，沒誰有資格去評判什麽。

幾分鐘後，林夏惜看周予北用木鋸鋸好木板，又用電鑽在木板的那頭鑽了兩個圓形洞。

然後拿起一根兩指寬的粗繩穿過打好的孔，繩子從木板下層而過。

“好啦？”

“嗯。”

“哎喲，周老師不錯哦。”

周予北聞言笑了一下，兩手像提口袋一樣提起繩子，起身。

早已做好的支架子穩穩立着，周予北把繩子固定在上面，一個簡易版的秋千就大功告成了。

周予北轉過身對着她拍了拍邊架，林夏惜沒get到他的意思，只聽他說：“過來檢查我拯救世界的成果。”

林夏惜懂了也笑了，周予北是在邀請她做第一個坐他秋千的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夏惜麻利地從地上起來，拍了拍衣服，跑了過去坐下。

她扒着兩邊的繩子，腳尖點在地面借力，一下子就蕩了出去。

心也跟着蕩起，就像有一朵花在悄悄綻放。

從周予北的眼裏看到了嘴角上揚的自己，林夏惜立馬收斂，還是克制着表情點評：“還不錯。”

“當然，如果周老師能給我加點力的話，評分會高那麽一點點。”林夏惜又伸出小拇指比劃，和剛剛一樣的動作。

得寸進尺說的就是她吧。

林夏惜嘿嘿笑。

她就笑着看周予北走到了她身後，握着繩索，輕輕一推。

在身後人的助力下，秋千越蕩越高，林夏惜兩腳翹得老高。

她回過頭看他，毫不在意此刻的自己在周予北的眼中嘴角已上揚到了最大化。

林夏惜轉回去，指揮：“再高點再高點……”

“嗚呼。”

林夏惜的歡呼聲吸引到了院子那邊正在搶着種樹的小朋友，然後她的秋千初體驗就暫告一段落，連兩分鐘都沒有。氣！

回到院子中央，看到被抛下的鐵鍬、倒了一地的樹苗，林夏惜叉腰。

就這麽把拯救世界的任務丢下了。

剛還信誓旦旦的。

這群小孩！

她搖頭感嘆：誇早了，誇早了。

但回頭看他們跟看見什麽新奇玩意似的，一個個開心壞了，雖然心裏很急都想玩，但每個人都乖乖排着隊。

欣欣嘴上不屑，說周哥哥早就給她做了一個，還是跟着排隊蕩秋千。

林夏惜哼了一下，沒再計較，拿起被丢在地上的鐵鍬。

陰影拓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一旁，林夏惜看過去，不明所以。

周予北挑眉：“現在換我監督你拯救世界。”

林夏惜失笑，直直舉起右手：“保證不被怪獸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