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煙花

煙花

底下她們共同好友的評論清一色的：

【尊重，祝福】

【尊重，祝福】

林夏惜氣笑。

就跟她真是周予北腦殘粉似的。

……

清晨的集市熱鬧非凡，石橋上人來人往，橋下一條小船順着潺潺水流游過。

“這裏、這裏。”欣欣指着水中搖搖擺擺的魚兒。

莫小磊也激動地跳起來：“還有那兒！”

林夏惜手裏抓着一把魚飼料，指哪撒哪，被投喂的魚兒躍出水面，又劃過弧線重回水中。

看得船上一群孩子驚呼連連。

她也跟着笑得沒心沒肺。

想起那天晚上叮囑自己的話語——請符合一下自己成年人的人設，情緒穩定！

林夏惜不再玩鬧，端坐了起來。

只是沒多久又被面前這群孩子逗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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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游了多久，莫小磊眼尖先瞧見了不遠處的人，遙遙一指：“周哥哥許哥哥他們在岸上。”

船夫阿叔把船慢慢劃向岸邊，船頭垂直抵在石壁上。

“這麽開心呢？”

許一舟站在她船邊說，“我倒是給你推薦了個好地方。”

鎮上的水上集市在過節前的一個月就開始變得十分熱鬧，因為此時馬上進入夏季時節，坐上搖橹船，清涼解暑。

前幾天晴天日的時候，許一舟問了一圈都沒人來玩，直到敲開林夏惜的房門，只見她眼底泛青，面容憔悴。

本以為她懶得折騰，結果二話沒說就來了，還叫上了欣欣和莫小磊那群孩子，他們年紀小愛玩能理解

只是沒想到林夏惜接連來劃了兩次船都不膩，還樂在其中的。

他倒是有些意外。

“可不是嗎。”

林夏惜探出身子，又往水面上撒了點魚飼料，“空氣又好又涼快。”

耳邊聽着集市上攤主的吆喝聲，剛出爐的包子冒着蒸蒸熱氣，劃船的阿叔唱着山歌，岸邊洗衣的阿嬢們還會與他對唱

她看着平靜的湖面在船槳的攪和下翻湧，再眺望遠處的群山，不再胡思亂想，完全放空自己，靜靜地去感受，也感受到了這些美好。

心境一下子就開闊了許多。

難怪說旅游是治愈心靈的法子，她算是體會到了。

船尾被纜繩拉着慢慢靠岸，最後小船與岸邊平行，林夏惜讓小屁孩們先上岸。

周予北将纜繩拴在木樁子上後，護着欣欣她們下船。

林夏惜是最後一個，周予北也向她伸出了手，本是很自然的幫扶一下的事，林夏惜手剛要搭上去，想到什麽，半空中手腕一轉，扶到了一旁的欄杆上：“我自己來就行。”

周予北收回了手，轉而摸了摸欣欣的頭，淡淡問道：“好不好玩？”

“好玩！”欣欣手舞足蹈，“下次欣欣想跟周哥哥一起喂小魚。”

“嗯。”

利索地扶欄一步跨上岸，林夏惜從包裏扯出一張紙巾擦手，問：“你們怎麽來了？”

擦完手她順便擦擦身上掉落的魚飼料，結果一低頭，手頓住。

今早晨起有些冷，她雖然在網上已經買了一些備用的外套了，但打開衣櫃還是順手拿的周予北的那件灰色外套。

她怎麽覺得自己這“腦殘粉”的title要坐實了。

“你不知道嗎？”

許一舟的聲音将她的思緒拉回，“今晚鎮上要放煙花。”

“真的？”林夏惜有些驚喜。

她還真不知道。

胡亂擦了下衣服，找不到垃圾桶，林夏惜把紙揉成團揣進了包裏，擡腳跟着走。

許一舟：“嗯，提前放放，預熱下節日的氛圍。”

林夏惜：“那今晚不得熱鬧死。”

他們邊聊着邊往集市的街道上走，林夏惜和許一舟走前面，周予北被欣欣她們纏着走後面。

林夏惜回頭看了一眼，只要周予北在，那群小孩就愛圍着他玩，她有時候很好奇，這難道除了有異性緣，還有小孩緣的說法？

想不明白，林夏惜搖頭失笑，回過頭繼續聽許一舟說話。

“那是自然，不過肯定是沒有正式過節那天熱鬧。”

“反正有就行了，不挑了。”

林夏惜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看見過煙花了，城市裏不準放，逢年過節她也沒機會回鄉下。

在她在腦海裏翻找着看煙花的記憶的間隙，他們已走到一家頗有名的米線店門口，進去後和小夥伴們彙合。

打了圈招呼，林夏惜在空位上坐下，繼續掰着手指頭算。

人多一張桌子坐不下，所以老板把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起。

林夏惜坐的是橫向的邊上，欣欣那群孩子坐對面，周予北坐側邊，和她隔着個轉角。

“各位都要吃點什麽口味的？”

老板過來記單。

大家一個接一個的報，最後只差林夏惜。

見她算得出神，周予北說完自己的順便給她點了碗不辣的米線。

米線上桌後，林夏惜還是沒想起，只好作罷，低頭瞧見面前的米線，愣了一下，想着肯定是哪個小夥伴幫她點的，她拾起筷子。

因為來自不同的地方讀着不同的專業幹着不同的工作，飯桌上大家交叉着聊不同的話題，都能有人接上。

聊着喜歡的四季，有人喜歡春季的萬物初生，有人喜歡秋季的落葉凋零。

林夏惜斜對面的賀秋佳感嘆道：“好想快進到冬天啊，好想看雪，好多年沒看過雪了。”

雪？

不說還好，一說到“下雪”林夏惜就想起了。

是七年！

看煙花和下雪都是那一天。

她印象非常深刻，因為那年是黎城第一次下雪，也是高中三年她看的唯一的一場雪。

那年是高二上學期末，已經放寒假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放假意味着擺脫學校，重獲自由。

而對于那些學校裏有想見的人來說，放假就是難熬的倒計時。

林夏惜就是其中之一。

生生挨到了最後一天才走，高三還要留下來補習半個月。

假期裏，林夏惜在舅媽家裏數着日子過。

直到黎城下雪的那天，林夏惜找了個借口出門，和江可可偷溜去了學校，不過高三大樓已經黑了，他們九點半就補習完下了課。

所以很遺憾，沒有看見周予北。

林夏惜記得她當時躺在雪地上，看着天空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以及驟然綻放的煙花。

心裏想着：如果人的眼睛能儲藏記憶就好了，真想保存下此刻，讓他也看看這麽美的雪中煙花。

面前碗裏浮着一層油的白湯仿佛變成了一地的雪，林夏惜瞧得出神。

可能因為飯桌上大家大多都是南方人，對“雪”有種莫名的執念，還在繼續這個話題，聊自己上一次看雪是什麽時候。

“我上次看是讀大三那年，媽耶，這麽一數，四五年了。”

“你這算什麽，我長這麽大了都還沒看到過呢。”

“那你有點慘。”

飯桌上唯二的北方小夥伴說道：“我就是在北方長大的，下雪什麽的每年都能看到，其實沒啥稀奇的。”

大家一致對外：“閉嘴！”

話語權重新轉回“多數人”手裏。

被這個話題勾得無甚胃口，林夏惜一手托腮，一手挑着碗裏的米線，只挑不吃，她看了眼旁邊未置一詞的人，突然問道：“你還記得嗎？”

“嗯？”

周予北擡頭，米線的熱氣蒸騰讓他的雙眼看上去霧蒙蒙的，“什麽？”

“就黎城下雪的那年。”林夏惜說。

她補充提醒，“特稀奇，還有新聞報道。”

周予北垂下眼睑，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陷入了沉思，熱氣隔絕着，林夏惜捕捉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以為他想不起來了。

“算了，你肯定不記得了。”

她擺擺手，終止了剛提起的話題。

畢竟年歲已久，她念念不忘不過是因為她喜歡看雪。

而對大多數人，尤其是對周予北這樣的人而言，那不過只是四季之一的正常氣候變化罷了。

毫無其它特殊之意，又怎麽會留存在記憶裏呢。或者說，有什麽留存的必要呢。

吃完飯，大家夥繼續逛街，很快到了夜裏，他們走到了今天劃船的那條河的石橋上。

在橋上站定，一起等着煙花的綻放。

等待間隙，許一舟說：“那個直播……”

聽到後兩個字，林夏惜捂着頭，像孫悟空被唐僧念經，神情痛苦：“別折磨我了，我嘴笨，我真不行。”

許一舟笑了一下：“就是跟你說直播取消了。”

“耶！”

林夏惜放下手，“頭痛”立馬痊愈。

“不過你也不用太自責，你只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很小的因素，是我們讨論确實不适合這個策略。”

林夏惜也知道，本以為蹭了周予北的臉後會好一點，也只是多了彈幕和評論，因為運費高昂依舊沒人買，有寥寥幾個意向者再問了發貨地後，也悄無聲息了。

只是她被她那個老板訓習慣了，凡事讓她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所以首先找自己的錯誤。

沒再聊這個話題。

夜晚更黑了，集市上所有門店門口的燈籠都點亮，無論是游客還是當地人，都吵吵嚷嚷地往橋上走。

不一會兒，這座石拱橋上就站滿了人，臺階下的人還得伸長脖子才行。

幸好她們來得早，占據了有利地位。

林夏惜看到那臺階上擠滿的人時不禁這樣想道。

收回視線，林夏惜不經意掃過身旁，目光的弧度在中間頓了一下。

林夏惜直視着正前方，反應了幾秒，再次看過去。

？

他怎麽在她旁邊？

剛那位置上的不是許一舟嗎？

林夏惜回過頭看，欣欣一旁原本站着的周予北此刻已經換成了許一舟。

本來方才還覺得清新涼爽的空氣忽地悶熱起來，視野開闊的空間也一下子變得狹小。

林夏惜眼睫眨了眨，不動聲色往旁挪了一步，拉開一點距離。

橋上的人越來越多，不知不覺他倆又擠在了一起，比剛剛的空隙還小，稍一動，就手臂撞手臂。

林夏惜抱臂固定自己，避免碰撞。

繼續往旁挪，直到和左手邊的大媽毫無空隙，大媽往這邊看了一眼，見林夏惜和周予北那中間還有一手臂的距離，不免瞪了林夏惜後腦勺一眼。

林夏惜頭一回這麽不懼別人的目光，硬生生這樣保持不動。

煙花馬上開始，人群中有人開始歡呼，林夏惜聽到身後很多人開始讨論一會兒要拍哪個角度的照，一會兒要喊什麽話……巴拉巴拉話題不斷。

日漸相處下，義工行的小夥伴裏還成了一對——童彤和曹飛。

之前林夏惜就隐隐約約覺得兩人不對勁，經常眉來眼去的，估計那會兒正在暧昧時期，今晚是捅破心意的契機。

兩人挨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童彤的臉都快笑爛了。

林夏惜摸了摸肚子，剛剛已經吃飽了，不能再吃狗糧了，她笑着移開眼，等再轉過去看的時候，兩人親了下。

還有沒有人管了？！

林夏惜笑着伸手一指，正想說我要曝光你們小情侶，別以為我沒看到。

剛發出一個音，左側肩膀上襲來一個力道，林夏惜忙不疊往右邊踉跄，一只手臂扶上她的左肩，她堪堪穩住身形。

“砰”的一聲，煙花綻放。

在絢麗光彩下，她擡眼看去，猝不及防撞進周予北的眼眸中。

他仿佛盯了她好久好久。

仿佛在等着她視線的回望。

心驟然提了起來。

林夏惜一時不知是頭頂的煙花聲更大，還是耳邊的尖叫聲更大。

亦或是自己的心跳聲。

周予北眼神一黯，突然俯下身來，俊麗的五官極速放大，林夏惜手倏地抓緊，屏住了呼吸。

在她瞪大的雙眼下，周予北停在她耳側。

熱氣噴灑，林夏惜心上一顫。

哪怕周圍喧鬧，也只能聽到他一個人的聲音。

“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