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Memory

Memory

那年正好是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大街小巷都播放着開幕式萬人合唱的那首歌——《Hey Jude》

“進來吧。”

少年拉開保安室的門。

校門口的五人陸續往保安室走去。

林夏惜跟在最後面,頭也低得最低。

他們背靠牆壁站着,不多時,另外四人被班主任領走,只餘林夏惜一個人“罰站”。

羞愧與尴尬齊湧,使得林夏惜頭都不敢擡,只在進來時匆匆瞥了眼對面。

少年就坐在對面的辦公桌前,電腦設備擋了一半的臉,低着頭在寫着什麽,參與周一值班的都是年級前茅的高年級學長。

林夏惜猜,學霸應該是在争分奪秒地寫作業吧。

她還是沒敢擡頭,視線随意定格在眼前的某塊地板磚上,耳邊只能聽到沙沙沙的寫字聲。

日光被切碎從他身後的窗戶大片大片灑進來,打在他的肩頭和面前的桌上。

外面的樹影在晃動,那些光斑也随之移動,方方正正的空間裏流動着什麽說不清的東西。

桌上的收音機似是有些故障,處于跳頻中,幾分鐘後又自動回歸正常。

收音機滋滋滋的電流聲中很快傳出歌聲,是那首走在路上随處可聽見的The  Beatles的《Hey Jude》。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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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Jude 不要沮喪)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找一首哀傷的歌把它唱得歡樂些)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記得要帶她走進你的心裏)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開始新的生活)

一首歌來來回回播放了三四遍,林夏惜才終于解脫。

林夏惜的物理老師進校門路過保安室時看到了她,把她給領走了。

走過保安室背後的窗戶,老何停下腳步,朝裏看了一眼,少年還背坐在桌前,有些專注。

“周予北,還不回去上課啊。”

“別在保安室做作業了,回班上做去。”

“知道了。”

裏頭的人應道。

周予北。

記住了。

林夏惜在心裏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物理老師搖頭嘆了口氣,看樣子頗有些不滿,走出幾步,他嘴裏碎碎念。

“都跟學校說了多少遍了,這些值班的同學登記完冊子就趕緊放回班上去,怎麽還把人留在那保安室。”

老何不僅是林夏惜她們班的物理老師,也是高三物理競賽組的主任。

周予北早早就被當成物理競賽組的苗子來培養,所以老何對于這樣“滞留”好學生的行為感到非常的痛心。

聽完他的念念叨叨,林夏惜突然覺得自己成為了耽誤拔尖苗子多考一分的罪人,趕緊說了句:“老師,謝謝你了,我先回自己班了。”

老何擺擺手,林夏惜一溜煙兒跑上了最近的教學樓走廊,回過頭去,一號大道上那個身影還在邊走邊搖頭。

再晚一步怕不是就要數落她了。

林夏惜呼出一口氣,麻溜地繞回了自己的班級。

雖然林夏惜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被老何數落,但還是沒逃過他的魔爪。

有次上課抽查問題,他掃視一圈,班上的同學紛紛當上了鴕鳥,他一眼就看到了林夏惜,抽了她起來。

她正好在出神,自然是沒回答出來,下課被他叫到了辦公室。

被數落完,林夏惜抱着本物理教材垂着頭走出辦公室。

對面就是她的教學樓,兩棟樓是相連的,可以從三樓穿回去。

走廊上打打鬧鬧的同學很多,幾個男生推搡着過去,她不經意擡眼。

倏忽,前面的轉角口出現了一個身影,林夏惜霎時揪緊了校服的衣角,整顆心提了起來。

那個前不久被她得知名字叫周予北的學長,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身旁有個男生勾着他肩膀,抛着手裏的籃球,而他只是專心地走着。

陽光從教學樓的東面打進來,普普通通的藍白色校服被他穿得格外的好看。

林夏惜盡量直視前方,還是忍不住分了幾個眼神看過去。

怕被發現,看一眼就收回來,然後再看一眼……

就快要走過時,似是終于聽到了腳步聲,周予北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對上的電光火石之間,林夏惜立馬別開了臉。

對面人早已淡淡地收回視線,而林夏惜還是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等他若無其事地進了自己的班。

林夏惜才回過頭,目光上移落到那塊藍色的門牌上——

高二·(2)班。

林夏惜看着自己手裏的物理教材傻笑,跑回了自己的班級。

高一在平淡中很快度過,雖然他們還一句話都沒說過,但林夏惜卻覺得對他很熟悉,因為耳邊總是能聽到他的名字。

“周予北學長打球還挺厲害的……”

“聽說周予北學長拿了今年物理競賽的第一……”

“今天國旗下演講的好像是周予北學長……”

而這一年,林夏惜和她的同桌江可可成為了好朋友。

因為打着去物理老師辦公室問題的幌子,實則是去偷看同樓層的那個人的事被捅破。

江可可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

讓林夏惜放下被發現秘密這一心結的原因是,江可可成了她出色的“情報師”。

課間,江可可飛奔回座位,一屁股坐了下來。

“報!今年我們高二提前上化學實驗課,兩個班一起,我們班被分到和高三的一起上化學實驗課!”

林夏惜沒什麽反應,正戴着mp3做聽力練習,耳機裏的聲音小,能聽到江可可在說什麽,但她不為所動,仍低着頭奮筆疾書。

前座的兩人就不一樣了,立馬蔫了。

陳語雯:“學校今年抽什麽風,讓我們提前上化學實驗課。”

許琪:“這不還沒高三嗎,我已經能感受到明年的課業壓力了,啊啊啊……”

江可可繼續轉達軍情,眉毛揚得飛起:“我們班和高三·(2)班一起上。”

林夏惜的筆尖停住,耳機裏的英語聽力還在放着,練習冊上卻一個字也沒落下。

“2班?”

陳語雯回過頭來,“那不是周予北學長的班級嗎?”

江可可:“Bingo!”

前面的人同樣給了她興奮的回應,然後幾秒開心勁過後又趴了回去,“跟男神一起上課也不能彌補上化學實驗的痛……”

“反正有人喜歡。”

江可可嘀咕着,用肩膀撞了下旁邊故作矜持一句話不說的林夏惜。

林夏惜笑着撞了回去。

-

周五下午第三節,化學實驗課,林夏惜和江可可按照座位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後,林夏惜把書包拿到前面的大腿上準備拿東西,江可可擡起一只手停在林夏惜的書桌上方,然後手朝着對角線方向虛揮一下。

“啧啧,最遙遠的距離,你估計連你男神的後腦勺都瞧不着。”

林夏惜拍下她的爪子,比起一根食指按在嘴邊,示意她小聲:“上次體育課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江可可“切”了一下,指了指她懷裏:“那你有本事別每次都買這個同款汽水啊。”

林夏惜懶得理她,把飲料水瓶從書包一側拿出來。

雙手握着瓶身小心翼翼放在桌子右上角,轉一面,将外包裝上“好好學習”四個字對準自己。

然後才滿意地從書包裏拿出要用的筆和教材。

正如江可可所說,她和周予北隔着最遠的距離,看不見臉,後腦勺勉勉強強,但好在林夏惜有“幸運物”。

散課後,收拾完東西,教室裏又只剩她倆了,江可可去關燈關窗,林夏惜背上自己的書包出去關上實驗室的門。

她走到她位置外面,就站在那個窗邊,回頭看了眼四周空空的走廊。

雙手合十對窗邊的風暴瓶拜了拜。

在心裏念叨——

“希望你的主人不要來把你拿走。”

下一秒,被江可可一把拽走:“一天天在這裏封建迷信!”

林夏惜:“……”

其實,上化學實驗課的時候,林夏惜沒什麽心思去看周予北的後腦勺,因為——

“我去,每次化學實驗操作都講得飛快,稍微走神就看不懂了。”

江可可抱怨,翻了個白眼,“又開始照着教材念理論了,聽得懂才有鬼哦。”

“哎。”

林夏惜也嘆了口氣,“沒辦法,一會兒我們還是自己留下來重新做幾遍實驗吧。”

江可可“啊”的怪叫一聲:“又留堂,又是最後一個走,我也想享受一下周五放學後的時間啊。”

不久後,她們如願享受到。

許是化學老師也看出了學生們日漸消亡的熱情,所以抽了個同學上去幫他做實驗。

而成績一向優異的周予北自然成了選中的對象。

老師還開玩笑說:“反正我看啊我們班上女同學都愛盯着你看。”

底下哈哈哈笑了一片。

正如化學老師所料,周予北做實驗,大家的積極性蹭蹭漲。

但其中不全是這位女生們心中夢中學長的顏值誘惑,而是周予北做實驗每一步都仿佛開了0.5倍速。

每一步操作的銜接他都講得巨清晰,甚至在林夏惜看來對周予北來說,這樣的講解都有些過于“小白”了。

不過對她們大部分人很受用,只要認真看,看一遍就會了。

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孩子留堂了。

連江可可都說:“我還以為這種超級大學霸會比老師還講得雲裏霧裏,沒想到這麽接地氣呢。”

林夏惜手捏成拳比了個耶的動作:“實驗操作考試有救了。”

就是“委屈”了化學老師,操作時常拉長,壓縮了理論講解的時間。

實操結束,周予北走下臺階準備回自己的座位。

化學老師背着手,兩個小眼睛透過方框眼鏡片笑眯眯地說:“周老師,講完了啊?”

全班又爆發出哄堂大笑,包括林夏惜,攥着手裏的書本,發出極克制的笑。

好在化學老師點了幾個同學上去做實驗,無一例外的都成功了。

以前要麽是死一半,要麽是全軍覆沒,化學老師深感欣慰。

轉眼到了高二下學期,剛過完四月開學不久的南沅本校特色的文化節,又迎來五月的舞臺劇表演。

這種熱鬧林夏惜是一概不湊的。

而她忘了她身邊有一個顯眼包,還是一顆定時炸彈。

在江可可的軟磨硬泡下,林夏惜堅守死線,正當她以為打贏了這場拉鋸戰時。

某個下午,江可可突然告訴她已經幫她報名了。

因為一個節目必須得湊齊最低人數6人才能有上報的資格,江可可看上了一個冷門節目。

為了送其“出道”,所以她把林夏惜給賣了。

并且江可可早在幾天前就給林夏惜報了名,故意等到交完節目表塵埃落定了,才告訴她。

饒是一貫以文靜內向形象示衆的林夏惜,此刻都有想給江可可來個過肩摔的沖動。

江可可即刻安撫,像給炸了毛的貓順毛。

“哎呀,我知道你不想這麽高調,不想露面,所以……”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我給你申請了一個絕對不露面,而且只有一句臺詞的角色。”

“你都不用來排練,輕松的要死。”

等預演那天,林夏惜才知道她被江可可那句“輕松的要死”給忽悠瘸了,說“角色”都是高看了。

因為連“人”都不是,就是個樹樁子……

“什麽樹樁子,說這麽難聽,你演的是棵幸運樹。”

江可可說着把手裏的泥往她臉上抹,“來,寶貝,為了真實……哎呀,別動……”

“呸……你塞我嘴裏了!”

“哈哈哈,sorry~”

妝容搗鼓完,兩人走在前往學校禮堂的路上。

林夏惜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把頭使勁兒低着,所以也沒瞧見迎面走過來的周予北。

而江可可對周予北的感知度,顯然沒有林夏惜的高,等走近了才注意到,一把拉着林夏惜來到他跟前。

江可可揮手打招呼:“嗨,周學長,還記得我們嗎?”

聽到“周學長”這三個字,林夏惜頭皮整個麻了,猛地擡頭,看見那張讓她一眼萬年的臉。

對視的一剎那,她好像看見她視線裏的人神情一跳。

林夏惜驟然想起自己這滿臉的黑泥,又猛地低下頭去。

周予北還未來得及回答,旁側一個男生拿着籃球走了過來。

“走,周予北,打球去。”

走近後,看到他面前的兩人,尤其是使勁兒往江可可身後躲的人。

“喲,這誰?”

他探頭去瞧。

周予北順着男生的方向瞥了眼,語氣淡淡的。

“不認識。”

周予北和那男生走後,江可可不禁感嘆:“我天!我化妝技術居然這麽厲害。”

江可可肉眼可見的開心,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人看着某人離去的方向,眼神落寞。

“你想多了。”

林夏惜的聲音聽上去沒什麽情緒,說完兀自往前走。

“為什麽?”

江可可追了上去。

“因為……”

“他從來就沒記住過我。”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貫徹得很徹底。

之後的記憶就沒什麽好回憶的了,舞臺劇表演落幕,林夏惜搞了些笑料,自此立flag遠離一切公開表演。

所以林夏惜讀大學的時候,連一個社團都沒加。

她是她們寝室唯一的沒加任何社團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畢業了,室友調侃她大學四年都沒脫單,冠以“孤家寡人”的稱號。

當然,沒什麽好回憶的最重要的原因是——這之後的記憶中就不再有周予北這個人了。

-

一曲終了,周圍爆發掌聲,林夏惜也跟着鼓掌,定定地看着坐在中間彈吉他的人。

林夏惜覺得現實有時候真的挺魔幻的,本來以為她和周予北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

誰能想到在七年後,在一個鳥不拉屎的村子裏,一段臨時起意的義工行上。

再次碰到,并産生了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交集。

這要是擱在一個多月之前,要是告訴她上了那輛綠白色的車,就會和昔日暗戀的男神重逢。

她估計會馬上去買個彩票,來看自己這藏了二十多年的狗屎運,是不是真的要顯靈了。

而林夏惜也沒想到,兩個小時後,她會再次感嘆現實的魔幻,以及——

她的狗屎運确實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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