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Flower

Flower

說完後，周圍的空氣靜默了一瞬。

周予北輕咳一聲，語氣極其自然地說：“意大利語，Ti aspetto.”

他的嗓音讀着意大利語很好聽。

“……哦。”

林夏惜點了點頭，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包在嘴裏，腮幫子鼓鼓的。

心裏努力克制着警告自己。

這是廣告詞。

這不是情話！

被這麽一句話搞得心神不寧，林夏惜專心喝着奶茶，不再問問題，直到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小心。”

她還沒反應過來，右腳踩空，一瞬間的下墜感襲來，而後一只手臂穩穩扶住她。

一眨眼，人已經被拽過去了。

林夏惜站穩後，周予北很快松手。

“有臺階。”

周予北沉聲說，“好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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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硬，他挑了挑眉，下巴一擡，看着地面上的地板磚：“一格一格看着走。”

“哦。”

林夏惜像頑皮小孩被老師訓後一秒變乖，沒有再倒着走，認認真真下完臺階後，數着地上的長方框，精準往中心踩。

一格、兩格、三格……

林夏惜的衣服把她包裹得圓圓的，一時間像極了行動緩慢的企鵝，龜速移動。

周予北笑了，擡起手，林夏惜的腦門就被彈了：“你真的是AI吧，這麽聽話。”

“嘶——”林夏惜吃痛地揉着額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算她真的是AI，他也不是個能好好下達命令的主人。

林夏惜抿唇不語，從側面看，下颌線都繃緊了。

周予北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就像說——

AI也是有脾氣的。

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這條街的盡頭，到了下一個路口。

遠處的鐘擺大樓敲響了淩晨的鐘聲。

周予北手揣在大衣兜裏，頓了頓，突然開口：“今天我生日。”

“嗯？”

“……啊？！”

林夏惜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驚訝之後，是東張西望，她在看附近有沒有什麽商店，能不能買點生日禮物之類的。

可惜，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林夏惜回頭看着他們來的方向，還沒走就被周予北攔下了，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不用，已經很遠了。”

他怎麽知道她想折回剛才那家商店？她确實是想去碰一碰，有沒有什麽精美小飾品的。

唯一能實現的想法被澆滅，林夏惜洩了氣。

幾秒後，她想到了什麽，把手伸進包裏摸出一個東西。

其實周予北原本沒打算說的，只是耳邊聽到了遠處的鐘擺聲。

那神聖的鐘聲，像是某種指引，頭一次嘴快過了腦子。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林夏惜在原地撓着頭轉圈，還想百米競速跑回方才的商店。

最後周予北看到林夏惜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粉嫩嫩的石頭，塞到他懷裏，對他說：“我、我只有這個，要不……你許個願吧……”

“生日快樂。”

周予北看着手掌心上迷你鹌鹑蛋大小的石頭，有些哭笑不得，還了回去：“不了，我不信教的。”

別啊。

很靈的。

她方才許的願望都實現了。

你試試嘛。

林夏惜真的很想對他這樣說，話到嘴邊卻是：“……好吧。”

低頭看了眼手中被“退貨”回來的幸運石，林夏惜撇了撇嘴，反手揣回了包裏。

臉上失落的神情被身側人盡收眼底，周予北解釋：“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喔。”

所以不是拒絕她的禮物，不是不要她的幸運石，只是沒有這習慣。

林夏惜心裏好受一點，但轉念一想，是嗎？

因為她突然想起，他也收過禮物的啊，應該是高一快放暑假那會兒。

那年南沅高中流行起了自己“養花”，就是在學校門口買的那種植物罐頭，剛開始只是一個兩個同學圖新奇。

後來在走廊上随處可見抱着個盆栽的。

學校就是這樣，什麽都能流行起來成為一種風氣。

那時課間的一大話題就是，你種的什麽，我種的什麽，她種的什麽。

當時罐頭花中的頂流當屬“薔薇”，大家紛紛改造，誰都想種出薔薇花來，結果最後長出來的五花八門。

林夏惜也覺得自己能種出薔薇花來，并且深信不疑，誰問她都這樣說。

快要放暑假的時候，一群女生聚在門口聊天。

不知道誰突然說起今天是周予北學長的生日，也不知道誰提議的去送禮物的，更不知道誰先領隊的。

反正她們一行人就這麽浩浩蕩蕩的到了他班級門口。

周予北正好不在。

一些些失落蔓延，又很快消散。

因為人在的話恐怕還不好意思，不在膽子還大些。

一個女生叫住了進門的一個男生，把罐頭花送進去，其他女生紛紛跟上。

林夏惜走在最後面，看着她們過去，她就在那轉角處站着。

等女生們都走了，她才去到了窗邊。

周予北的書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盆栽。

“還有人啊？！”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林夏惜立馬将手裏的東西藏到身後，擡起頭。

男生問，“學妹，你也要送嗎？”

林夏惜：“我……我已經送了。”

“是嗎？”

男生撓了撓頭沒什麽印象，“你種的什麽？”

林夏惜随便扯了個：“黃薔薇。”

然後馬上接着說，“學長，我快要上課了，再見！”

說完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溜了。

回到自己班級外的那條走廊，林夏惜才把背後藏着的東西拿出來。

她的白菊花小罐頭。

雖然林夏惜并不是真的這麽迷信，但這玩意兒送人多少有點不禮貌吧……

她當時也以為，周予北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收這些小禮物的。

畢竟每年送他禮物的女生不少，他從來沒收過，哪怕只是價格很便宜的小零食。

更不要說這種在學校門口一抓一大把的盆栽花了。

結果放學後，學校對面的文具店裏。

林夏惜正站在貨架前挑筆。

“夏惜，你快看！！”

江可可看到了什麽有些激動地拍了拍她，指着遠處。

林夏惜回頭看去，周予北提着東西走出校門口。

江可可看着他手裏的牛皮紙口袋，在林夏惜耳邊酸唧唧地說：“那簡簡單單是花嗎？不，那是萬千少女們的愛啊！”

“……”

只不過，當初的“禮物”是自己主動沒送出的，如今是被動“退貨”。

有區別，但不大。

“別嘆氣了。”

耳邊突然傳來。

周予北說，“一會兒路上的正義人士都要看不下去了。”

林夏惜被他逗笑，本以為他是開玩笑，擡起頭一看，兩人終于走到了一點有建築物、有人煙味的地方。

此刻周邊過路的人，有幾個回頭頻頻看她，還有一個正在打電話的老大哥，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身側的周予北。

那是她常在某種情境中看到的神情——勸分。

“……”

正好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林夏惜轉向了人少的那邊。

為消解方才的尴尬，林夏惜思索着找個話題。

一輛公交車從旁行駛而過。

她想起什麽說：“我今天坐公交，尴尬死了，居然上下車都要付錢。我以為跟國內的一樣，下車就走，被人喊住了，我還以為那個乘客找麻煩呢，結果……”

“嗯，這邊公交是按站計費的。”

周予北點頭，“我剛來的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真的？”

林夏惜前一秒還覺得自己蠢，後一秒聽他這樣說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嗯，真的。”

周予北的回答激起了她的探索欲，也續起了方才中斷的話題。

林夏惜像個好奇寶寶似的不停地問，周予北很有耐心地回答，不會落下她一個問題。

哪怕她說快了，已經問到第三個問題了，周予北也會說完第一個之後，慢慢回答中間那個。

她想讓他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她也就能多了解他一點。

這一晚他們走了很久，也聊了很久。

回到酒店，林夏惜還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種種。

她好像又被抛上了雲端，而且短時間不會下墜。

因為屏幕上跳出了周予北的消息。

他發了個牛排店的位置過來，是今天他提過的他來澳洲吃的第一家牛排店，也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

周予北：【明天晚上七點？】

林夏惜：【好啊！】

林夏惜覺得她的一次性願望不僅實現了，還可循環運作。

那是僅他可見的。

——「如果你是真的話，那就立刻馬上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