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Snow

Snow

冷風吹過，吹亂她的發絲。

看着這輛黑色的車輛消失在轉角，林夏惜在原地站了許久，嘆了口氣，轉身上樓。

這幾天天氣冷，白天不再有陽光，她也沒什麽事，就待在病房裏長草。

沒事做的時候又無聊又容易胡思亂想。

林夏惜算了算，她住的酒店快到期了，她沒打算續住，想換一家，便拉了張椅子坐在窗邊。

在手機上浏覽各家酒店的信息，對比評論。

通知欄一跳出消息，她就下意識去點。

點進去後發現不是微信的，又退了出來。

林夏惜繼續刷着酒店的評論，看着看着又看回了微信，和周予北的聊天界面，手無意識的上下劃拉。

他倆的聊天記錄，她已經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了。

雖然不多，但足夠她反複欣賞。

等消息劃拉到底，她一看時間，半個小時了，說看酒店，一家都還沒對比出來。

林夏惜索性關上手機，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短時間應該不會醒來。

她拿上外套出門去散散心，随便進了一家奶茶店。

走進去的時候，櫃臺沒人，她往店裏一看，員工們正在張貼着什麽，都是一些裝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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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過什麽節日了。

等了會兒，店員走了過來，林夏惜點了杯香芋味的奶茶。

林夏惜平時還挺喜歡喝奶茶的，尤其是冬天，暖手的必備。

但這一杯她喝了一天都沒有喝完。

可能是因為這次沒人陪着喝。

夜晚的路燈點亮，林夏惜穿梭在街道上，奶茶已經冷了，她沒有丢，還是握在手掌心裏。

林夏惜低下頭，看着紙杯上的那串意大利語，她試着讀了一下。

Ti aspetto.

還是沒周予北讀得好聽。

想起那晚他念這個廣告詞——“我在等你”。

這句話應該是她來說吧。

林夏惜笑了笑，把最後一點奶茶喝完扔進了垃圾桶裏，繼續往前，正好走到紅綠燈路口。

綠燈又只剩五秒，這次她沒有走。

下一個綠燈亮起的時候，林夏惜還不打算走。

停頓了會兒，才邁出腳步。

也不知道在等着什麽。

馬路上的人流量很大，眼前不斷的有人影交錯，眼花缭亂。

在這人影紛亂中，她的視線裏跳進了一個身影。

七月的第一天，在經過三天的“失聯”之後，林夏惜終于再次見到了周予北。

就在上次被他揪住差點“闖紅燈”的地方。

看到他的時候，周予北的雙手揣在大衣兜裏，站在路燈下。

這條馬路很長，林夏惜已經走到了中間，她快步跑了過去。

跑出幾步又怕他看出來自己很着急，改成了慢走。

最後還有一截路，綠燈進入倒數，她又只好跑過去。

俗話說，在哪裏跌倒的，就在哪裏爬起來。

這一次，她肯定不會讓上次的情況再次發生。

不料出師不利，都走到了面前，林夏惜還沒想好第一句話要說什麽，怎麽自然地表達一下“偶遇”。

周予北看着她走近，先一步開口：“路過執法一下。”

意思是看她有沒有“闖紅燈”。

語氣自然的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龃龉。

林夏惜低下頭，抿嘴笑了笑。

“我沒有。”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絨絨的外套，半張臉埋在紅色的圍巾裏，說話嗡嗡的，“我可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

周予北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兩人并肩往前走。

林夏惜習慣性低着頭走路，等她再擡起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夜市那邊。

人超多，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多。

寬闊的街道因為人群的擁擠，也變得狹窄了起來。

林夏惜手捂在外套荷包裏，小碎步挪動。

一只手忽地出現在手臂上，林夏惜感受到了觸碰，她低頭看了一眼。

那只手沒有抓住她，只是輕輕挨着，攔在她的手臂上方。

環境的溫度沒有改變，但是身上卻在回溫。

最後林夏惜跟着周予北的方向，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周予北看着面前的人半張臉因為憋氣悶出一點紅，和圍巾融為一體。

他擡手幫她把圍巾壓了點下來。

林夏惜愣了愣：“……謝謝。”

她露出臉，大口呼吸。

林夏惜邊呼氣邊随意掃着周圍，注意到了什麽。

“诶，你看！”

她擡起頭，指着前方人群的中央。

周予北回頭，順着看過去。

人群的中央，被圍着的是一個聖誕老人，正在賣力地丢着球表演，大大的笑臉挂在白胡子上。

林夏惜激動得有點說不出話，但周予北看了一眼，卻沒有什麽反應。

她問：“你怎麽一點都不意外？聖誕老人诶。”

“因為是七月聖誕節。”周予北說。

“啊？”

林夏惜的頭頂上冒出問號。

她記憶裏聖誕節不是在12月嗎？

周予北耐心跟她解釋。

這是當地由來已久的活動，源于澳洲人對白色聖誕節的執着。

國內也過聖誕節，正好是冬天，而在澳洲12月25日是夏季，國內能看下雪，國外只能光着脖子沖浪，毫無聖誕的氛圍感。

所以才有了七月聖誕節。

喔，原來如此。

林夏惜點頭。

周予北還說，這個時候比起維媽夜市，更多人會選擇去Ballarat，也就是墨爾本周邊的金礦小鎮。

規模更大，節日氛圍更濃厚，還會有一年一度的冬季燈光秀Winter Wonderlight。

“我覺得這兒就挺好的。”

她已經很滿足了。

經過這段時間，林夏惜發現了一個真理。

比起看風景，一起看風景的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是走在流光十色熱鬧喧天的街道，她一個人照樣尋不到樂趣所在。

而和周予北在一起，一條無人的街道，也想一直一直走下去。

林夏惜再次看向那個聖誕老人，很多小孩正圍着他許願。

她也想過去，但是那邊人太多了，她這小身板也不一定擠得過去。

而且就算擠過去了，那些許願的都是小孩子，她一個大人到了跟前，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許願。

這時，周予北示意前方說：“走吧，人少了。”

看她神色猶豫，又問，“怎麽了？”

“沒什麽”

林夏惜搖頭，跟上他腳步，走之前，回頭念念不忘再看了一眼聖誕老人。

下完幾節臺階，冷風吹過，什麽東西飄在了臉上。

林夏惜緩緩擡起頭，眼前簌簌落下幾片白色的東西，她的睫毛上也沾到了。

林夏惜大腦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然後低呼出聲：“哇！下雪了嗎？”

“是初雪诶。”

她張開雙臂接住，旋轉了一圈。

她那天早上在窗邊看到白霜的時候，就拿起手機查了。

上面說墨爾本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冬天下雪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這又是奇跡？

就如同當年黎城一樣，二十年一遇的降雪被她碰上了。

如果現在有個儀器能顯示她的心情指标，那一定是呈指數式爆炸增長，并且在這個節點突破到最高點。

帶着他沒有看到當年黎城的那場雪的遺憾在今天彌補上的心情，她迫不及待地想從周予北的眼中看到同樣的驚喜。

林夏惜回頭，就撞見周予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了兩秒後，看她還沒反應過來，又低下頭笑了笑。

林夏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感受到“雪花”在眼角的生澀感。

等等。

這是……人工降雪？

果然，她擡起頭，看到了建築物上空一個機器正在賣力地吹着。

“……”

難怪只有她一個人這麽激動，差點就在這“雪地”裏旋轉跳躍閉上眼。

周予北收了笑：“這只是為節日增加一些氛圍感，每年這個時候就都會人為制造一些，不過，”

他頓了頓，“你也可以當成是真的，繼續轉你的圈。”

林夏惜：“……”

不轉了。

打死都不轉了。

-

差不多逛完之後，兩人離開，周予北送她回酒店，看着她上樓。

出了電梯往右走，林夏惜用卡刷開房門，一進房間，她就立馬跑到了窗邊。

那輛黑色的車輛還停靠在樓下，沒有離開。

林夏惜給他揮手，他看不見，車子也一直沒動。

林夏惜才想起她忘記開燈了，她三兩步跑到門口摸到開關打開，再折回去。

下一秒，路燈下的黑車閃了一下，慢慢啓動，最後調轉方向開出了路口。

林夏惜的手按着瘋狂上揚的嘴角，轉身跑回了床邊，還隔了好幾步的距離，就直接跳了上去，趴在柔軟的被單上。

趴了一會兒，林夏惜翻過來仰躺着，看着天花板。

她去霧山村的時候，正好是春天，在夏天的尾巴離開。

而來到墨爾本，又正是秋天的尾巴，趕上冬天的開始。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和周予北卻經歷了一年四季。

想想都覺得好奇妙啊。

以前，林夏惜覺得，周予北只存在于她的高中生活中。

她原也想就把他留在那兒。

但是現在，她好像沒辦法僅僅只是把他留在高中。

林夏惜想，她大概是過不了周予北這關了。

她撒開手，任憑顴骨升天。

今天的幸福度有些超标，整個人飄飄然的。

林夏惜在等着心情回落。

但她的冷卻計劃進行到一半被強行終止。

因為手機又跳出了周予北的消息。

【周予北】：[圖片]

【周予北】：過紅綠燈，正好看到，就拍下來了。

圖片上是方才夜市那個聖誕老人，應該是散場了，手裏握着一堆氫氣球，站在路口。

周圍人應該也不少，可不知道怎麽拍的，圖片裏只框進了聖誕老人和他的氫氣球。

乍一看，就像是聖誕老人的專屬圖。

林夏惜點了下圖片，縮小後，界面變回兩人的聊天框，視線落在他發的最後一句話上。

周予北：【許願吧，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