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春冰
春冰
年紀不大,心思卻一點不淺,外因內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聰明是好,但擱在某些人身上,是福是禍就難說了,反倒不如糊塗些好。
對蕭靖而言,敢拿這種口氣“點撥”他的,這女人還是頭一個,可惜對錯了人。
他也不着腦,垂着眼睫在袖筒裏捏.弄她送的那條珠串子。
“娘娘的話,臣可不敢領受。寒食慶典,司禮監擔子最重,各處都少不得人值守,盡心伺候娘娘也是他們的本分。至于別的,臣勸娘娘還是慎言,否則有失身份,更是對颍川王殿下不敬。”
表面樣子恭敬,暗裏逼人的寒鋒卻已經露了出來。
姜惗算是看清楚了,這狗太監睜着眼裝傻充愣,擺明了就是只拿她當槍使,卻沒有一點跟“槍”商量的意思。
事情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樣,既然人家沒誠意,多說也是無益,除非同樣拿出點顏色給這位廠公大人瞧瞧。
想通了這一層,她反而沉靜下來,故作淡然地颔首:“不錯,我先前以為能跟蕭廠臣推心置腹,現下看來,實在是唐突了。既然如此,廠臣也莫要介懷,權當本宮今日什麽也沒說過。”
心裏堵得再不舒坦,該憋着還是得憋着,至少不能無端給自己招禍。
蕭靖對這份識相很滿意,臉上泛起微笑:“臣是天家奴婢,司禮監和東廠都是替陛下分憂,娘娘身份與衆不同,有不恭之處,還請娘娘恕罪,若沒別的吩咐,臣便告退了。”
說着,依禮拱手卻退而去。
腳步聲在廊間漸漸聽不到了,那副貌似恭敬卻嚣張到骨子裏的臉猶在眼前。
臨走了居然還不忘擡出皇帝來,顯着自己有恃無恐。
姜惗咬着牙,終于忍不住在案下頓足跺腳:“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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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的老宮人很快從外面進來:“公主有吩咐?”
“我早前吩咐留下來的那兩件東西在哪兒?去找出來。”
“這會子找來做什麽?莫不是那蕭廠督……”老宮人已看出她神色不豫,不由起疑。
“莫問,只管拿來就是。”
姜惗不怒反笑地呵了一聲:“阿加婆婆,我琢磨來琢磨去,白日裏你那句話還真有道理,忍無可忍便不須再忍,何必總委屈着自己。”
——————
走出景陽宮,雨已經在下了,淅淅瀝瀝的并不大。
蕭靖心緒不錯,在轎子裏特意沒放側簾,微風輕柔,拂過耳邊像纏.綿的低吟,纖絲細縷的水汽撲在側臉上,留下一片淡薄的濡濕。
擡起頭來看,夜空倒是依舊澄澈,月也朦胧的挂在天上,瞧在眼裏倒是清爽惬意得緊。
然而,一出東華門,那份難得的寧靜就被絲竹管樂,歡聲鬧語攪散了。
長街對面,兩隊內侍宮人正擁簇着一架金頂擡輿遠遠過來。
蕭靖雙眸恹氣地一狹,還是在雕花木框上輕輕敲了兩下。外面的人立時會意,當即停步落轎。
他出來撣了撣袍袖,不急不緩地先一步到西苑的中門外,候着那架擡輿落穩了,才上前依着規矩行禮。
“臣蕭靖,恭迎太子妃殿下。”
“蕭廠臣免禮。”
簾子還沒全撩開,軟中帶沙的聲音就傳進耳中,鳳冠翟衣的人盈盈落步,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豔到骨子裏的脂粉氣。
這味兒着實有點沖人,蕭靖不自禁地蹙了下眉頭,依舊微傾着身:“殿下怎麽這會子來了?早言語一聲,臣自當叫人在這裏候着。”
“有你蕭廠臣相迎,本宮這面子已然大了去了。”
太子妃從頭到腳處處透着雍容華貴,端着身子沖他比手,轉而嘆笑:“今日是太子殿下主禮大典,我不來怎麽成,再不濟好歹也得替殿下好好伺候着母後才是。”
心裏戳着根刺,說話也橫眉豎眼,顯然皇後白日裏在席上問她為何沒來的那句話已經傳到了耳中。
宮裏的女人都是養尊處優,困在這四面宮城裏沒別的事幹,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勾心鬥角,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盤,不管妻妾還是婆媳,誰都不是省油的燈,歷朝歷代也逃不出這個圈子。
太子妃是儲君正室,與衆不同,依着國朝祖制,歷來都出自颍川隆興之地。
但百餘年來,真正從東宮登上皇後寶座的卻屈指可數,很多人連坤寧宮的邊還沒摸着,就已然銷聲匿跡了。
眼前這位雖然現下還全須全尾,但也沒好到哪去,冊封入宮還不到五年,就已經掉了三次胎,內中什麽情由,自然不難揣摩。
蕭靖看着那張脂粉厚重下血色寡淡的臉:“皇後娘娘也是關懷殿下,有些話大可不必介懷,臣瞧殿下氣色還是不大好,夜裏涼,這會子又落雨了,不如還是回宮歇着,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那裏,臣去禀一聲就行了。”
太子妃不以為然:“回去還不是一個人冷冷清清,本宮透透風,湊湊熱鬧,沒準兒還能沾點喜氣。”
她呵然一笑,稍稍壓着聲音道:“可否相煩蕭廠臣引路?”
這就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殿下請随臣來。”蕭靖一拱手,接過傘替她撐着,暗中示意其他人都不必跟着,當先半步引着往裏走。
過了中門,耳畔立時喧阗如熱鬧街市,美酒的醇香隔着老遠都能聞到。液池岸邊燈火通明,熱情高漲,遠不是一場小雨能沖淡的。
這時候沒人注意,說話也不必格外謹小慎微,藏着掖着。
太子妃緩下步子挨近:“有件事,廠臣須得從實答我。”
“殿下請問。”
蕭靖不着痕跡地退開半步,一副恭謹的樣子。
太子妃倒沒在意,略帶着些急切看着他:“南姜來的貢女怎麽會跟颍川王那位……長得一模一樣?”
怪不得這麽急趕來,原來是聽到信兒,坐不住了。
蕭靖故作愕然,朝左右瞥望了一眼,才應道:“殿下問這個做什麽,人這會子不在席上。”
“這個我知道。”太子妃蹙眉啧聲,“你別打岔,我就問這麽個人,司禮監和東廠事前就一點風聲都沒探到?”
“殿下這話就叫臣惶恐了,司禮監和東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仰承聖意,不該與聞的事兒可萬萬不敢留心。否則,臣豈不是愧對聖恩?”
這麽正兒八經地回話,又是一副襟懷坦蕩的表情,太子妃縱然還是懷疑,但也由不得不認可了。
“我不過覺得蹊跷,廠臣千萬別多心。嗯……這事兒總叫人放心不下,你說會不會是沖着太子殿下來的?”
話沒點明,但指的是誰卻是清楚得很。
說起來,這番猜測也是人之常情,可惜眼皮子太淺,終究只瞧見跟前三尺遠的地方,從來不往更深了琢磨。
蕭靖抿唇搖頭:“依着臣說,殿下才真是多心了。一個番邦進獻的女人而已,又是陛下的宮眷,能起什麽風浪,難不成殿下連太子殿下也信不過了?”
“信他?那可真是母豬都能上樹了。”
太子妃沖口不屑地嗤了一句,立時醒覺失言,臉色微有些不自然,可又像話憋了太久,有點不吐不快。
“本宮當真是懶得生這份閑氣,能擋得住麽?太子殿下和颍川王當年的底細,廠臣也不是不清楚,那些個粘粘連連的舊事兒,能是說忘就忘的麽?”
她含嗔懷恨,仿佛有說不盡的委屈,神情跟市井裏見人便倒苦水的怨婦也沒多大差別。
不過,這份委屈也不是全無來由。
當初冊立的颍川王妃并不是臨時選定的外人,而是青陽英國公長女,同時也是當今皇後的娘家外甥女,打小便在宮中常進常出,不光同颍川王表兄妹青梅竹馬,跟太子之間同樣情誼甚篤,毫不外道。
說起娶在身邊為妃,兩下裏其實都有這個心思,但親疏自然有別,況且英國公世守青陽城,握有兵權,親上加親,肥水自然不能流了外人田。
只可惜,那姑娘是個命不長的,整日裏想着念着,到頭來卻誰也沒撈着。
“廠臣不是外人,本宮也不瞞着。殿下這幾日不管坐着躺着,總是走神兒,夜裏歇下了,夢中還老叫……”
太子妃還在唠叨似的訴苦,眼圈也泛紅,說話時唇齒間卻像在咬肉食骨:“之前那個走了,留了一肚子念想,如今又來了個一模活脫的,還不整日價的吊着,到時候誰敢打這個包票?”
蕭靖等她嘆完那口氣,淡淡一笑:“殿下別光顧着自家院裏,就沒想過颍川王殿下那份惦記只多不少,難道便沒人懸着心忌憚?”
太子妃一怔,恍然中又帶着疑惑:“你的意思,這事兒不是……蕭廠臣是不是已經有計較了?”
“臣是奴婢,領着宮中的差事為陛下分憂,将來也是為太子殿下分憂,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以陛下的身子骨來看,太子殿下接位就是不遠的事兒,這才是正經。”
蕭靖目光微瞥,轉向會場間萬衆簇擁的禦座:“至于那回事兒,籬笆紮得緊不緊,還不全在于太子妃殿下,要是連個貢女都忌憚着,可不是把自個兒看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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