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買鞋

第十五章 買鞋

滿香樓已經開了半日,門口坐着的小二姐已經閑地托腮,一只手拿着桌布在趕蒼蠅。

這酒樓就是這樣,忙的時候便把心把肺都給跑出來了,被催被罵地的怄得她一胸口氣。這不閑下來了,想找只蒼蠅陪她玩兒的都沒有。

“嗐,這不是有人來陪我了麽!”小二姐一掌拍落,整個人便熱熱鬧鬧地起身去迎,酒樓門外眼看着便來了個熟人,這不剛走幾步,她又給停了下來。

小二姐看着眼前面目清冷的女人,自帶着冷意的女人,失望地擺了擺手,說:“是你啊,我還以為是湛昭來了。”

原來是這個冰塊臉,她還說這人身形怎的和湛昭那女人如此像,不過隔着遠,她還是能感受到她那股拒人千裏的氣息。

叫白藺的女人和她名字一樣,穿着普通不過的淺色布衣,身上潔淨的不得了,一塵不染的樣子看起來就覺得,有些難與她打交道。

她的模樣無疑是好看的,一雙鳳眼眼尾拉的細長,冷峻的樣子讓人充滿探究,卻又不敢接近。

這便是樓裏面新來的廚子,說是掌櫃特地給花錢要過來的,這看着,除了一張臉,卻是沒什麽可以看好的了,反正做菜這樣,她是絕對比不上她姐妹湛昭的了。

不過小二姐也只敢心裏頭腓腹一下,面上仍笑眯眯。

“掌櫃的只叫我來。”白藺說,這話裏頭的意思便是,掌櫃只用我,而不是她口中的那個女人。

“白大廚,這麽早過來了啊,這不挺早的呢,再晚一時辰也不怕,這樣你怕是要等。”冷不丁被這性子古怪的女人給瞪了一眼,她馬上老實了,欲蓋彌彰地問她話,也不知別人根本沒有搭話。

白藺沒理睬小二,徑直便往酒樓的廚房裏走。不過是個打雜的,她也不自降身架和她計較。

小二姐莫名其妙,這人既讓人捉摸不透,又不愛搭理人的,當真奇怪。

下午的熱頭又上來了,下了幾日雨的地很快被蒸幹。以至于樓裏面又開始忙活起來,過路歇腳的還是尋來喝茶點花生米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人多口雜,自然就多了好些人說話的聲。

湛昭便是這下半日不早不晚的時間過來的,小二姐送完茶,便瞧見了她。這會準不能認錯了吧,她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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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昭,我聽說今日掌櫃沒讓你來,怎麽回事”小二姐跳着跨出了門檻,一把搭上湛昭的肩膊,這才順心嘛!

就憑湛昭那熱乎乎有人情味的笑臉,她就覺着比那冷面人好看多了!她要是掌櫃,便要這樣的廚頭。不過聽說白藺那人是和掌櫃有點關系的,那她也不敢造次……

這般便慫了。

“哎哎哎,等會兒,湛昭你個臉怎麽這般憔悴,是不是掌櫃和你說什麽了,還是,還是昨兒個晚上去喝酒了”小二姐一看不得了,雖然還是那張善臉,可這黯淡無光澤的臉色太過明顯,像是沒休息好。

湛昭兩只眼睛底下明顯泛着烏青,帶着弧度的嘴角還幹的破了點皮,越看臉色越差。

“掌櫃今日确實沒叫我,不過那白藺是才來的,前些時候我瞧着她做事爽快,卻并不仔細,左右想着不放心,便來看看也好。”湛昭說明自己來意,這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确定地問:

“我這臉色當真很差嗎”昨天晚上,她确實沒睡好,沒想這麽快應驗。

“對啊!”小二姐不假思索,直說了出來:“這沒你事就回去休息吧,我看那白大廚的本事也不用你愁,回去吧回去吧。”

湛昭卻還是搖了搖頭,怎麽說她暫時還是樓裏的主廚,她不能不負責任一些。她知道掌櫃防着她,自她知道自己留在樓裏不長久,她便已經想着法計了。

那白藺若是能好好做,倒也好,掌櫃的也放下心來了。

“我還是在這等一等,看一看吧。”

“那感情好啊,我正愁着無聊,這會送送茶還能有個人說說話,哪像那個木頭……”

“呸呸,哪像白大廚,傲氣着呢,都不與我們說話。”差點禍從口出,背了別人說了壞話,小二姐意思着掌了掌自己嘴邊。

湛昭想起那人,除了問自己問題,其實大多數時間是板着臉在做菜的,旁人看着她像是心無旁骛,實則不然,畢竟她的經驗還不足夠。

“她不願說話便不說,又不摻口水進去菜裏,你抱怨人家做什麽。”湛昭好笑地幫小二姐收了收桌上的杯碟,全然忘了自己昨日是如何“逼着”別人說話的事。

“我就是看不慣她,咱又不欠她,傲什麽呢。”小二姐跟着擦了擦桌子。

酒樓外鬧哄哄地進來了一些人,是兩個帶着佩刀的女人,舉着未開鞘的刀隔在前面,擋出了一片位置,中間的是一個看着三十多歲的男人,不過不論是頭發還是皮膚,都保養的極好。

酒樓裏的聲音停了停,大家都扭着頭在看這位大陣仗的人物是誰。

兩個似保镖的女人大嗓門,對着小二姐說:“住店,兩間房,要最好的房間!”

“好嘞好嘞,這就給您準備。”

金素菀勾着一雙風韻十足的眼睛,染得豔紅的指甲輕輕地放到了太陽穴邊上,動作優雅卻又帶着男子的柔軟。

“阿紅阿綠,別大聲吵吵,嚷的我耳朵疼。”他抱怨似地說了一句,眉心之中帶着一股不羁的英氣,看上去便覺得是個尊貴的人。小鎮子上少有見過這樣精致着裝和妝容的人,免不了多看幾眼。

萬沒想到阿紅阿綠是兩個帶着刀架勢的女人的名字,下一刻便看見她們定在男人面前聽訓的景象。

“金公子……”

被叫做金公子的男人拿起桌上的筷子,咻地一聲就給甩到了阿綠的腿上,她悶着聲沒說話,兩個人跟個柱子一樣左右站邊。

金素菀兩只手交叉疊在下巴,眼睛眯起笑意,友好地望向拿着抹布發愣的小二:“你們這,有什麽吃的,正巧我餓了,有什麽便上點吧。”

“有,有的,我們這的吊燒雞、還有雞鴨都是極好的,公子你看你想吃點什麽,我們都有。”小二姐才被驚醒了般,對着那有錢的公子報着菜名。

阿綠直接說道:“我們公子要吃黑魚,其餘的你做點招牌的菜色,往好吃裏弄就成!”

金素菀展了展眉,倒也沒動手了,便說:“嗯,就這樣。”

“沒問題!”小二姐接了個大單子,高興地跑廚房去了。

湛昭也跟着多看了男人幾眼,不過很快又收回目光,這裏是沒她的事了。白藺應該就在裏面,她沒有先進去,而是再等了一會。

不過這就又聽見那帶着兩個保镖的公子和她們在說着話,原本她是不想偷聽別人講話的內容,可這公子和兩個跟尾的卻大大方方,一點都別介意地說着話。

“金公子,你說咱在城裏面多好,做什麽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你沒瞧見這酒樓多破,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住慣。”阿紅不滿道,不僅窮,而且蚊子還多得不行,她住的可難受了,也不知道公子怎麽受得了。

金素菀哼了一聲說:“落腳兩日而已,況且我覺得這裏挺好的,空氣的味兒都是不一樣的。”

“桂花味兒。”他補充了一句。

阿紅翻了翻口袋,猶豫着說:“可是我們已經游歷許久了,身上的銀子也不多了……”

“大不了去錢莊取就是。”

“……”

兩個女人苦口婆心地勸人,實在不易,聽的旁邊的人都忍不住偷笑。

廚房裏頭,白藺認真地勾着菜名,看着客人要的黑魚,她有點不太自信。酒樓裏做的都是雞鴨菜,這做魚的很少,更別說做黑魚了。

她直接把魚殺了,弄幹淨後便準備放進鍋裏頭蒸。

“先別放,這黑魚這樣做出來不會好吃。”湛昭一進來,見這做魚的方式不得不喊住了,她雖沒做過黑魚,但也多少知道這魚有什麽特點。

被打斷了的白藺自然臉色不好看,她把魚放到了一邊,說道:“今日不是你當班。”

湛昭只好笑着搖頭,眼裏的意圖實為清晰,她一句一句地和她解釋明白,直到白藺臉色越來越僵硬,終于點了點頭。

“去取雞蛋,只要蛋清,拿上黃酒和羹粉,一會我在旁邊說,你跟着做。”

白藺雖然有不甘,可她确實是不會做這一道菜,有人幫她,見她也不像要害她,于是也默許地答應了。

“魚先切片,蔥、姜、香菜、花椒辣椒這些都是要備着的。”

“火候先燒大一點,魚片要和蛋清攪在一起。”

白藺站在竈臺前,手上的動作并非十分熟練,只是時而側着耳朵聽湛昭指示她的話。

直到調好了最後的花椒辣油,澆下鮮嫩的魚肉裏頭,“滋滋”地沸騰起來,這鋪面而來的魚辣香味不禁讓人食指大動。

“做好了。”白藺擦了擦手,放松地呼了口氣,她略有深意地瞧了瞧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湛昭,這個人,怪不得連掌櫃都忌憚着。

若是去了別處飯館,輕易便能闖出天地。

湛昭點了點頭,也拿布巾擦了擦手,她提醒道:“其它的菜色你都知道,記得看着來做。”

白藺冷冰冰的一張臉終于放松了點,湛昭清楚地聽見她說了一句:“謝謝。”

“湛昭,回去啦,今晚一起吃飯呗!”出門的時候,小二又向她招呼了一聲,想留她吃個菜。

“家裏頭還有人等,先回了。”湛昭頭也不回,背着身子搖了搖手,心情頗好地摸了摸自己的錢袋。

她離開滿香樓之後,先往賣鞋子的鋪子裏去了。昨日她便瞧見小瘦子腳上光溜溜的,也沒見他穿過鞋,問了好久,朱青兒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來自己沒有鞋。

湛昭突然覺得也怪不得他之前做出來的事了,他的世界還很單純,顯然不懂避忌和男女之情,她當真是撿了個兒子。

“姐兒,買鞋子嗎,這裏都是男人家的,我帶你去外頭看,特別好。”買鞋的是個年輕女人,一張口就是誇,十分熱情。

“我是來買男子的鞋子的,這裏穿的舒服的鞋子拿給我看看,多謝了。”湛昭站在那裏沒動,對她說道。

“哦,哦……是給家裏男人買的吧,那這裏的都是,這價格多有不同,當然是越貴的穿着越好了。”賣鞋的女人心裏可惜了一陣,男子的鞋可比不上女人的貴。

湛昭沒注意聽她說的,她自己有自己的念頭,開始挑了挑眼前的人鞋子。目光跳過一雙淺黃色的鞋子,有些素淨,看着也軟,便指着說:“就這雙吧。”

“成,那你說說是多大的腳碼,我幫你挑出來。”女人又問。

湛昭一愣,顯然她忘了買鞋還需要量腳,一時想了好一會,眼角瞥見邊上的小木凳,便拿着比。

“我不知,不過就這一半的大小,你瞧瞧是多大。”湛昭比了一半的長度,那女人賣慣了鞋子,一下便知曉了,打着包票地說:

“我去給你拿,保管合腳,若是不對,你便拿來換!”

“嗯,多謝你了。”湛昭淡笑着朝她謝過了一句。

“沒事,下次買鞋再來我這幫襯啊。”

湛昭家裏,朱青兒正彎着腳蹲在那狗洞裏面前,他若是沒看錯的話,昨晚那貓兒就在這裏等着,額,被湛昭堵着口子進不來。

“若,若是放你進來。”

“你不準,不準抓我……”朱青兒一只手藏到身後,一邊和外面正悠閑躺着舔毛兒的肥貓“對峙”着。他不是怕貓,就怕自己弄傷了,湛昭回來了肯定會發覺。

他壓了壓肩膀,終于下定決心,多出來的一只手握成拳頭,慢慢地伸向擋住洞口的幾塊石頭……

朱青兒把石頭一個個拿開,終于露出洞口,他一瞧,又伸近脖子去看,可哪裏還有貓兒,外邊地上空蕩蕩的,只有幾根疑似的貓毛。

“你在做什麽,學貓爬”

朱青兒一個往後,在屁股碰到地上之前撐着手把自己折騰着站起來,他心虛地低着頭,又忍不住擡着腦袋去看她。

湛昭手臂夾着包東西,另一只手拎着的,不正是肥成小豬大小的黃貓兒。肥貓耷拉着臉,眼睛都半眯着起來,它可是整一日一夜地進不了門了,洞口都快給它抓出個坑。

“你回,回來了。”朱青兒過了昨日,終于沒這麽容易驚吓到,雖有心虛,也還是站在她面前沒有跑掉。貓兒跳下了地,認命地去蹭着朱青兒的小腿。

蹭着自己的肥貓頭喵喵地叫着:

要不是女人喜歡你,本肥貓碰都不給你碰!

喵:那是什麽

朱青兒退了退,太過于明顯地藏着一只手的動作被湛昭也注意到了,加上肥貓還仰着勁地朝他背後喵喵地叫着,不得不讓人懷疑。

“我拿,拿去扔了。”不等湛昭出聲,被她目光看着,他小心地往後倒退着,不讓她看見手裏的東西。

“拿出來。”湛昭的話不容置喙。

朱青兒枯着一張臉蛋,認命地把手往自己身後一點點地伸出來,他咬了咬牙,左右都是死,他便直接把手完完全全地伸在了湛昭的面前。

看到黑乎乎還在動的一團東西,圓溜溜的眼睛還看着她,湛昭的頭都快要裂掉了,誰知道這小瘦子還不死心,昨晚抓的大耗子還藏着呢!

說起來昨晚,湛昭更加頭疼了。

她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完全不想碰他手指捏着尾巴撲騰的耗子,她手指一劃,指了指外面:

“拿出去扔了,以後不準再抓,太髒了。也不能拿去喂肥貓,吃了壞東西的耗子吃不得。”她話沒說完,朱青兒腳下的肥貓便一個跳躍,直接把耗子給咬到嘴裏,耗子發出凄烈的慘叫聲。

肥貓扭着屁股就跑了,留下兩人沉默着。

湛昭:“……”

朱青兒:“不,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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