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牙印疑雲

第二十五章 牙印疑雲

晚飯的時候,朱青兒如願地吃到了肉。桌上的肉基本上都是他解決完的,湛昭好像定下了規矩一樣,木質筷子夾了幾塊肉之後便不再下筷了。

如她所說的,她表現的确實不愛吃肉,倒是一盤青菜被吃的幹淨。

兩人低頭吃飯,湛昭不說話,朱青兒更不會說了。直到湛昭吃飽放下筷子,朱青兒嘴角挂着油漬,仍在把剩下的飯菜卷掃吃完。

普通農間菜色亦食得津津有味,任誰坐在他面前都覺得開胃。不過一般的菜色,朱青兒曾經的日子卻沒有機會吃到,以至于每一粒米,他分外珍惜。

“還不錯,這幾日頓頓肉沒有白吃,嗯……臉上是長肉了。”湛昭只見他兩腮吃得鼓鼓的,等他吃了下去,臉上的肉也沒有以前那般瘦的吓人了。

怎麽說,總之就是看着比之前更順眼了些,臉上凸出的骨頭也淺了。

“我……”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眼裏透露着憂心,內心忐忑:“是不是,吃的太多……多了。”

眼見男人說話又開始結結巴巴的,顯然是認真了,所以緊張了起來。湛昭也沒心疼呢,他倒是幫自己心疼起這些吃進肚子裏的東西了。

在滿香樓裏幹的時候,便時常能得到一些生肉和剩下的酒菜,湛昭便會取一些回來,便不用在趙屠婦那處割肉回來。不過過了今日便沒有了,她知道自己咳病愈來愈嚴重,早已跟掌櫃提了辭工。

昨日的事一過,她便是來去自由身。

“家裏的肉也就這兩天多吃點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喽。”湛昭勾着食指碰了碰他的碗,指關節敲擊着碗發出細悶的聲響,她嘴角含笑:

“吃吧,愣着做什麽,你不吃肥貓可等着吃呢。”

朱青兒點了點頭,覺得她說的對,嘴巴裏又開始嚼動起來,反應過她的話便緩緩地轉過頭去。只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碰上貓兒碧綠的眼瞳,朱青兒下意識地把碗捧到了手上。

乖巧地坐在飯桌地下的肥貓:喵~

有沒有人性啊,自這個男人來了,它除了吃過一只老鼠,就沒吃過幾塊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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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又知道陰差陽錯的,到了後來,骨瘦如柴的朱青兒漸漸地蛻去瘠瘦,而屋裏肥貓的身形越來越矯健,每日上房下地跑,連帶着老鼠都難見到了幾只……

入夜沒什麽事做,鎮子上的人很早便歇下了,少些人還在外面街上晃蕩,或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人。而田邊的一座小屋內,溫暖昏黃的房間裏傳來人聲。

湛昭站在床邊,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裏衣,背着床,對床內的人問道:

“好了沒,我去熄燈。”說完,她便已經走到油燈前,随時準備挑滅。

朱青兒把脫下來的衣服疊好,摸了摸手邊的被子,特地把被子往湛昭那邊放過了一些,這才重新拉上簾子,雙腿合并着躺下蓋上被子,雙手規矩地放在自己的胸前。

只聽隔着一道簾子的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幾秒才傳出男人的聲音:“可以了……”

房間裏頭應聲黑了下來,湛昭大步跨到床邊,而後重重地躺了下去,舒服地嘆出一口氣。往時在廚房裏一天頭颠着大鍋頭不覺累,今日在家裏劈了點柴又搬了些木頭便累了,分明就是重活,誰知朱青兒氣都不喘。

湛昭一沾床便睡着了,朱青兒也困,躺下了一會便也合着眼睛準備睡沉了。

半夜裏,屋內頂頭的窗戶沒關,漆黑中伸出來的一只手掌有些吓人,伸到木窗上把窗戶關上。床上的人影在抖動,朱青兒在這時的半夜裏硬是被凍醒了過來。說到作死,還是他自己有被子不蓋,如今全都被湛昭卷了過去。

他想要把人叫醒又怕把人給吵醒,細細弱弱的猶如蚊子的叫聲:“湛昭……醒醒。”

“被子……”他偷偷地掀了掀簾子,小聲地說着話,手裏摸到湛昭那處的被子,想要小點動作地扯一些過來。可湛昭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麽,原是平躺着的這會翻過身面對着朱青兒。

而後,眼前漆黑一片的朱青兒便感覺到穿過簾子,一只手精準地覆上了他的背,熱乎乎地向他的身體注入着暖氣流。

湛昭半夢半醒間,手掌輕拍着朱青兒的背,小聲小聲地哄着,呢呢喃喃之中說了什麽并不清晰:“哦,別怕……”

“卿卿,卿卿……咳嗯。”說着說着,便又咳嗽了起來,聽聽斷斷的聲音更加催眠了腦袋。

“咳……”

像長輩的輕語,又如謠語間拌夾着咳嗽的雜聲。

聽到她的輕語,朱青兒身上打了個抖,臉上升騰着熱意,手腳依舊冰涼,此時他黑暗中長大了一雙眼睛。

他如果過了界,明日早一點起來再回去,湛昭應該不會發現的罷。

心裏這麽想着,朱青兒便也這麽做了,細瘦的腿在床單上摩擦移動着,就着湛昭在他背上的手臂間距離,直到他的腦袋貼上了她溫暖的胸口。

“好暖啊。”朱青兒才貼近她,便覺得她就像個暖爐,得了甜頭的他變本加厲,捏起了被子的一角便鑽了進去,而被子的裏頭,便是另一番天地。

一雙冰冷如水的手貼着湛昭的腰線往後,半個身體縮在了她的胸前,而湛昭的手仍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就如同她主動摟住了朱青兒。

闖入湛昭暖融融的被窩裏的朱青兒舒服地閉上了眼,趁着這時候讓自己全身舒适地陷入睡夢中,被子蓋住了他唇角一抹得逞的深笑。

此時睡夢裏的湛昭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會有男子對她“投懷送抱”。

第二日,湛昭起了個早,做好了早飯吃了幾口,拿着一包東西便往集市的方向趕去。朱青兒跟着她一起吃,細心地發現她并沒有把頭發都绾好便出門了,似乎有什麽急事。

朱青兒心虛地瞧了瞧她,發覺并沒有什麽異常,應該沒有發現昨夜他偷偷摟着她睡了一夜,直到他一早又滾了一圈回去。

冷不丁地,湛昭問:“昨夜睡的可好”

朱青兒手上握着的餅跟着從手上掉落,他掩飾地極為明顯又呆愣,欲蓋彌彰地點頭,而後又确定地幹點着頭不說話。

湛昭失笑道:“晚上總吹風,記得關一點窗,蓋好被子。”

朱青兒往嘴裏塞了幾口餅,嗯嗯兩聲應道:“我知道的。”

于是湛昭就出了門,拿着東西往鎮子外的錢莊去,明明是一早去的,卻還是碰到了熟人。門前冷清的錢莊只開着一道門,隐約看見自己的前面有一個熟人。

唐林取好了銀子,轉身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趕忙上去雙手拍了拍湛昭的肩膀,興奮道:“湛昭!你怎麽也來了。”她盯了盯湛昭手上沉甸甸的一包,揶揄道:“又給你那不知情況的親弟弟寄錢啊”

她特地強調了幾個字,湛昭無語地白了她一眼,便上前把那包東西給了裏頭的人,說道:“換銀票。”

“诶,不是聽說你家裏多了個人吃飯,不留着家裏養小男人,你把這麽多掙着存着的家底拿出來養你那弟弟,你家裏還有銀子麽”唐林覺着她千辛苦萬辛苦地每幾個月寄錢,可不是為了個不知下落的人,多沒意思。

湛昭取了銀票,小心地疊好放在錢袋裏,聽唐林說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細心一看,其實是嘴角上印了兩顆牙印,沒有起先那樣紅的明顯。

“以前相依為命,雖然只是同樣境地的人,可那段日子過得艱難,熬不過,現在的我也不在了。銀子也不多,若是能有希望交到他的手上,我倒也是心安,亦會一直寄。”湛昭淡淡的說,帶不上多少感情,卻是真實。

她從小便是孤兒,饑荒逃難而來,何來的親弟弟。同樣跟在她身後讨食的小男孩,她心軟他被那些不懷好心的人拐去,便牽着他一起走。

可後來有戶農家見他小便收了他養,她年紀更大些,是沒人願意要的,放下了他,她便離去了。後來她學了廚藝,換了錢,還記得那戶人家便每隔一段時間郵銀票過去。

小男孩以前或許是貴養的,他吐字清晰,還教會了她寫他的名字,隐約記得,面頰紅撲撲的小男孩和她說,他叫方卿兒。

至此以後,她便叫他小阿卿。

卿兒卿兒,這便是她為何一眼便認出了簪子上刻着的那字。沒想到緣由至此,這麽多年後的今天,便是碰到另一個青兒,可此青兒絕非那卿兒。

“湛昭,你今日有些奇怪,嘴上長壞東西啦,還要老摸”唐林一掌把她拍回神,此時她正和湛昭一邊走在街上,一邊摸摸看看街邊賣着的小玩意。

湛昭強笑着問:“有嗎”

這才說完,控制不住的手就又往臉上摸去了,唐林眼神一飛,無語道:“你看看,還說沒有,我還沒說完呢。”

湛昭:“……”

湛昭擡了擡眉,面情嚴肅,轉了個彎問:“我有一個朋友問我……額。”她被唐林審問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說:

“她問,說若是有個小孩總是想要靠近你,又有啃人的壞毛病,這是為什麽”

唐林轉了轉眼睛,懷疑道:“你這個朋友男的女的”

“她是個成年的女人。”

“又沒問你這個。”唐林咬了咬手指白了她一眼,說是女的就行了呗,還什麽成不成年的,難不成你的朋友還有小屁孩不成

“小孩子便這樣那可得打一頓才行,小小年紀怎麽就這壞毛病。啃的哪裏啊,有些地方可不能亂啃。”

“教小孩我最會了,哪天讓我去教訓教訓他。”

湛昭默默地收了聲,不敢再問下去了,若是她說的這個小孩啃的是她的嘴,她怕直接會被唐林笑上許久。

沒錯,朱青兒還被蒙在鼓裏心虛的時候,湛昭一早起來便發現,自己嘴上破了皮而且還帶着兩顆極有标識性的大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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