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午夜飛行16

午夜飛行16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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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沉彌卻起了個大早。許如蘭打着呵欠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女兒已經洗漱完畢，甚至還抽空出去買了個早餐。

這讓母親感到頗為意外：“怎麽不睡了。”

“我一會兒要去同學家。”沉彌的語氣乍一聽很平淡，實際卻有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弄一個學校的表格。”

許如蘭沒在意：“那午飯不給你做了。”

作為單親家庭，她們母女之間的關系比其他人來得更為緊密。大概是因為沉彌從小就在超市裏幫着幹活，懂事得早，知道媽媽有多不容易，二人早就習慣了彼此扶持着過日子。

許如蘭對女兒給予百分百的信任，只要沒到犯法的程度，就不會幹涉她的行為。只不過，知女莫若母，她還是稍稍看出來了點異樣。

為了運動方便，沉彌一向是習慣于紮着頭發的，可今天卻罕見地披着頭發，甚至在一側編了個小小的麻花辮。

“你是去見男同學嗎。”許如蘭擡眼，随意地問。

沉彌不會對媽媽說謊，抿唇：“嗯。”

她以為許如蘭要繼續追問了，沒想到對方只是“哦”了一聲，招手讓她過來。

“都沒梳順，亂糟糟的，我給你重新弄。”

說得沉彌趕緊照了下鏡子，然後任憑自家老媽靈巧的雙手在頭上翻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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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洛知然約好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他家在距離沉彌家超市幾站地鐵地方的一個小區，環境很清幽，沒什麽人進出。

門口的保安查得非常嚴，光報名字還不行，沉彌不得不從包裏翻出學生卡給他看。

在距離12點還差5分的時候，她按下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還沒到來暖氣的時候，室內的溫度有點低，洛知然穿了件米色的外套。

他在學校一直穿的是黑色，沉彌進門時不由得多看了眼。

洛知然顯然捕捉到了這個目光的停駐，旋即低頭掃了下自己的衣着——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而後他挑眉回望。

沉彌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抿了下嘴唇，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順嘴說出來了，“好看。”

那一刻，兩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的交彙，旋即如觸電般彈開。

“……我是說外套。顏色好看。”她的解釋脫口而出，只是有點幹巴巴的。

洛知然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只是幫沉彌拿了新的拖鞋，“噢。”

片刻，等到帶着沉彌來到客廳了，他背對她，從桌上拿起一會要用的紙筆，很輕地說了句：“你也好看。”

沉彌有一瞬間的怔愣和疑惑。

洛知然轉過身，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沒避開她的注視，“頭發，散着很好看。”

從頭頂側着編出來的一小道麻花辮也很好看。當然，這句沒說。

明明是誇贊的話，他的語氣卻壓得很自然，像是在敘述某個衆所周知的事實。

剎那，氣氛不知道為什麽變得微妙起來，即便在這方面遲鈍如沉彌也察覺到了一點。

不過她并未多想，只是大大方方笑着說了句謝謝。

沉彌沒忘這次來的主要任務是填池醫生的那個表格，從包裏拿出一個透明的文件夾：“我們開始嗎？”

這上面有一些問題，大多關于洛知然的居住環境，需要她以客觀的視角來填寫。

“好。”

洛知然的家是個寬敞明亮的兩室一廳，衛生也打掃得很幹淨。不過，雖然裝修得很漂亮，卻總有種冷冰冰的感覺，少了點兒人情味。

沉彌低下頭，把自己能寫的先寫上，有不确定的地方就擡頭問他。

“你是一個人住對吧？”

“嗯。”

沉彌手裏的筆停了一下，不由得問，“你的父母呢。”

再怎麽說，留下高中生一個人的家長也很少見吧。

洛知然窩在她對面的沙發椅裏，懶洋洋的，低垂眼簾的模樣像一只緬因貓。

“有這道題？”他淺淺笑了一下。

沉彌坦然承認了：“是我自己想問。你不方便說的話……”

“我父母工作忙，在不在都沒區別。索性搬出來一個人住了。”

“他們放心你？”

“我成年了。”洛知然淡淡道，“以前生病，休養了很久沒去上學。”

所以比同屆的高二生大。

“哦……那你的病？”

“平時會有司機接送，周末也會給我送飯，順便确認一下我還活着。”

生死這種字眼從他嘴裏很輕易地說出，不在意地揚揚下巴，示意她看餐桌那邊：“今天我讓他送了雙人份，等下一起吃吧。”

沉彌“诶”了一聲，有些意外：“随時會有生命危險嗎……”

洛知然想了下：“不至于。只是持續很多年了，根治不了，也死不掉。”

像已經快要燒幹的蠟燭，明明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卻偏偏怎麽燃也燃不盡。

“會好起來的。”沉彌看着他，這樣說。

洛知然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椅的右邊，不以為意地笑：“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覺得會好起來。”

沉彌莞爾。

一縷黑發從額前垂落，剛好勾勒出沉彌側臉的線條。今天梳了溫婉的發型，她的神情又很認真堅定，結合在一起，無端添了幾分別樣的美。

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像肆意生長的、很堅韌的一朵花，沒有什麽能夠折斷。

洛知然的眸光随之微微浮動。

瞬息，他說，“借你吉言。”

關于環境的那些基礎評價問題花了二十分鐘左右就搞定了，至于稍微複雜一些、需要合作填寫的，兩人一邊享用午餐，一邊迅速地搞定了。

池醫生給的那幾張紙看似沒多少，但實際寫起來很費勁，沉彌感覺自己像是寫了好幾張卷子似的。

現在還剩最後一個問題。

這份問卷是池醫生根據每個學生的情況一一定制的，沉彌看着那行字，沉吟片刻。

“你之前說你平時喜歡寫東西，可以給我看嗎？”她以為洛知然會拒絕，因為這明顯是件很私密的事情，“要是不想，我就空着不填。”

聞言，他卻沒怎麽思考，就點了頭。

“稍等，我去拿電腦。”

居然願意拿給她看？

看着對方捧着筆記本出來，沉彌好奇道：“是小說？還是日記？”

上次說了不是作文，除了這兩個，好像也沒其他東西可寫了。

“是小說。”

“什麽類型？”

“……你直接讀吧。”

片刻，洛知然輕輕點擊鼠标，将一個文檔發到了她的微信。說起來，這還是兩人加好友之後的第一次“聊天”。

在沉彌下載完畢、将要點開之前，他倏然叫住她：“……沉彌。”

“嗯？”

“我平時只在電腦上寫寫，沒發表過。”

說完頓了頓，似乎在期待着對方能領悟自己的言下之意。

可沉彌只是很實誠地反問：“然後呢。”

洛知然不得不把完整的意思表達清楚：“……你看完之後，可以給我些反饋嗎？”

“本來也要填池醫生給的問卷呀。”

“我說的是，問卷之外的、你作為讀者的想法。”

洛知然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睫羽似乎很輕地動了一下，隐含着某種期待。

“噢。”沉彌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是第一個讀者，“好，沒問題。”

提到“小說”，除了語文課要讀的那些名著，她一時間只能想到祝一佳平時推薦的那些，在網上很火的瑪麗蘇霸總文學——

總裁，您的白月光找到啦！身邊還跟了個跟您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子！王爺，您已經把王妃挂在城牆上三天三夜啦！

呃，洛知然寫的不會是這種吧？

懷着好奇，她點開了那個文檔，瞳孔在觸及到第一頁文字時便劇烈地放大。

……

男人發現身邊人對他的态度開始變得有些奇怪。一向刻薄的鄰居突然連口大氣都不敢出，拿鼻孔看人的暴發戶竟然會給他讓路，就連樓下的保安見他都要退讓三分。

雖然這不是壞事，但男人實在好奇原因，于是某天抓住保安，想要刨根問底。

保安卻哭喪着臉，“你兒子長得那麽吓人，你天天帶着他到處跑，誰不害怕啊？”

兒子？男人愣住：“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兒子？”

“那你背上的是什麽？”

……

沉彌提着一口氣讀完一大段，險些忘了呼吸，擡頭看看洛知然，又回頭瞄了眼書名。

《嬰靈之家》。

！！！

事情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