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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對你何止喜歡》

文/秦小羊

2018年9月10日

“咱們學校的教導處被人舉報了。”吃早餐時，市一中後勤處的陳西莉氣憤地告訴女兒。

齊珈聽了，神情微微一頓，随即若無其事地問：“誰舉報的？為什麽舉報？”

“不知道，有人給教育局打了匿名電話，舉報理由竟然是你們高三被強制要求補課！真是好笑，這都高三了，趁周末和節假日補課沖刺高考，不是很正常的嗎？老師收點錢怎麽啦，老師用自己休息時間給你們補課，收錢也是應該的吧？不知道是哪個品行惡劣的差生，自己不想學，拉着你這樣的好學生也沒法學，真是活該沒出息！”

陳西莉斜着雙眼，手指像跳舞一樣在空中揮動。

齊珈心底湧上一絲怪異的感覺，像緊張，但更多的是隐隐刺激。

但不等她開口，陳西莉面色又溫和下來：“珈珈，我去語文組問過你班主任了，這次一模，你進年級前五應該沒有問題，媽媽很為你開心。”

“啊，真的啊。”齊珈心頭那陣激蕩頓時平息了下去，臉上湧現出純真喜悅的笑容，顯得十分開心。

陳西莉看着女兒如此貼心，心頭驟軟，感動得有流淚的沖動。

齊珈放下筷子，起身去拿書包，“媽，我先去學校啦。”

早上空氣很好，小區繁茂的樹木枝桠上，傳來陣陣清脆的鳥叫。國慶節才過幾天，氣溫驟降，似乎在轉瞬之間，性感熱辣的炎夏翩翩退場，清爽文靜的秋姑娘懷抱人間。

齊珈步行到學校門口，剛好碰到從道路另一端走來的微生。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穿梭在滿目的藍白校服裏，朝教室的方向走。

微生側過頭跟齊珈說話：“今天應該要出一模成績了。”微生個子高，和身邊的女孩說話時，得将頭偏過45度。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楚地瞧見齊珈濃密的睫毛。

“嗯。”齊珈才從陳西莉那兒得到了答案，所以興趣不濃。

兩人都是高三年級拔尖的學生，也是同班同學，平時因為學習而來往較多，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走了兩步，微生忽然低頭輕語：“要是這次我能考第一就好了。”

齊珈聞言，仰頭去看身邊清瘦的少年，見他漆黑的瞳仁裏帶着幾許明顯期待與落寞。她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喉嚨裏一時澀澀的，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

最後，她伸出手舉起來，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說：“你這麽努力，一定會有收獲的。”

微生垂眸看向那着白皙柔軟的手，目光驟軟，想說點什麽，餘光卻瞟到有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齊珈剛把手收回來，擡頭就見簡淮川那張好看的臉在眼前放大。她心裏緊了緊，随即又不着痕跡地退了一小步。

“淮川，”微生見到來人便笑了，“在等我們？”

簡淮川斜斜地挎着單肩書包，藍色校服外套的拉鏈沒拉，露出一截白色的T恤。因為生得修長玉立，毫無美感可言的中式校服套在他身上，也有了別樣的韻味。

“別去教室了，”簡淮川臉上有一絲“老天開眼”般的舒坦，眉梢上場，咧嘴壞笑，“聽說學校因為強制我們周末補課被舉報了，這剛好周六，我估摸着上頭會有人來查，課八成是上不了了，要不咱們——”他明顯頓了頓，看向微生，“咱們出去玩會兒，齊珈，你一起去嗎？”

齊珈的手緊捏着書包帶子，耳朵微微發熱，但不怎麽朝簡淮川看。

微生見到齊珈尴尬的樣子，立即解圍：“淮川，學校還沒通知今天不上課呢，還是先去教室吧。”

簡淮川盯着齊珈看了幾秒。

見她烏黑的發絲被朝陽鍍上了一層金粉色，見她低垂的睫毛像兩只輕盈的蝶。

又見她顯而易見的眼神閃躲，叫他心裏一陣失落。

“行吧，先去教室。”簡淮川轉身，頭一揚，手一擺，大步流星朝前走了。

按照課表，周六早上的第一堂課應該是英語。

但是上課十分多鐘以後，都還沒有見到英語老師的身影。教室裏亂哄哄的，學生們三五成群讨論着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十分嘈雜熱鬧。

班幹部管了幾次，未果，也就随了他們去。

簡淮川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疊着二郎腿，眼睛時不時瞟向坐在中間黃金位置上那個紮馬尾的女生。

教室裏亂成一鍋粥，她卻在安安靜靜地寫作業。

不知為何，心頭莫名有點癢。

旁邊的徐哲靠過來，小聲壞笑着問：“川哥，又在日常看齊珈呢？”

“老子不看她看你？”簡淮川睥睨同桌一眼，一臉不耐煩。但視線重新回到齊珈後背時，眼神又重回溫柔。

徐哲誇張地眯眼，一臉“我懂我懂你接着看”的表情，探過頭和隔着走廊的同學吹牛去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班主任秦老師出現在教室門口。一秒前還吵吵鬧鬧的教室，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大家都齊刷刷看向秦老師，期望從她嘴裏得知一點關于教導處被舉報的消息。

但秦老師情緒正常，嘴唇一張，平靜地說：“英語老師有事，這節課由我來給大家上。”

“呿……”底下傳來一幫學生小聲的回應，仿佛在笑話老師們萬年不變的老梗。

秦老師是教語文的，個子不高，挺瘦，長着一張文文靜靜的臉，卻頗有一番“鐵娘子”的作風與秉性。

“今天我沒來得及備教案，這又剛升高三，是時候給你們做做思想動員了。”秦老師無意識掃了幾眼手機，像在等什麽一樣，擡頭又說：“那這堂課，先來開個班會吧。”

秦老師拿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下“我的理想”四個大字，說：“大家來談一談，自己未來有什麽理想，也好有個奮鬥目标。從第一組第一個同學先來。”

大家想聽的八卦沒等到，不過不用上課倒也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同學們陸續上臺講自己的理想，有的是深思熟慮脫口而出，有的完全就是天馬行空臨時發揮。但秦老師并不介意，也沒有作出什麽評價，不管大家說什麽，她都只站在教室門口輕輕點頭。

班裏總共三十多個學生，很快便輪到齊珈。

她大大方方上臺，牽起唇角微微一笑，語速适中地說：“我沒有特別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如果談理想的話，就目前來說，很希望明年能考上清華大學。當然，我會為了這個理想而努力奮鬥的。”

她說得很認真，眸子閃閃發光。

好像每一個優秀學生，都是這番閃耀的模樣。

簡淮川擡頭看着她自信美好的臉，既欣慰，又莫名心酸。她說想去清華大學啊……從小不知愁滋味的簡淮川，心裏忽然滋生出淡淡的惆悵與憂傷。

又過了幾名學生，便輪到了微生。

微生是班上個子最高的男生，才十七八歲已經竄到了一米八六。

他站在臺上，帶着一點少年氣的憧憬，輕聲道：“我胸無大志，只希望能順利讀書到大學畢業，贍養家人。我不善言辭，如果有機會，希望以後能從事設計與研發方面的工作。”

大家紛紛鼓掌，有個心意朦胧的女生趁機高喊一聲：“微生，你一定夢想成真！”

微生笑着下臺，緊接着又有一些同學陸續發言。

簡淮川坐在教室後排，所以輪到他時，已經到了最後一個。

他剛剛走到臺上，秦老師瞄了一眼手機，輕啓薄唇，欲言又止，最後停頓了一下，說：“簡淮川說完班會就結束。”

簡淮川一臉迷人帥氣的笑容，往講臺上一站，背挺得筆直，還未開口，先擡起下巴，朝女生最多的第二組來了記桃花飛眼，引得低聲尖叫一片。

緊接着，他自言自語說了句“好熱啊”，便脫下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後故意慢吞吞轉身看向黑板上“我的理想”四個大字，讓自己的白色T恤背對大家。

那T恤上面是定制的一行文字：“男人可以不帥——但一定要騷。”

有一些女生已經笑到不能自已，又因為忌憚秦老師威嚴，才生生憋着，憋得滿臉通紅。

“我的理想很簡單，”淮川語氣不羁雅痞，“男子漢大丈夫嘛，對不對？就得有點男子漢的氣魄。我的理想就八個字——修身‘齊珈’治國平天下。”

徐哲在後邊喊了一嗓子：“哥你這是九個字啊？”

簡淮川才沒空管徐哲，因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排的齊珈看。她低着頭，簡淮川看不清她的神色，可是清楚地瞧見她兩只小巧的耳朵已經微微泛紅，不由得心情大好。

一群知道緣由的男生哄笑起來：“你修完身還要‘齊珈’啊？厲害了我的川哥！”

教室裏突然熱鬧起來。

好像一點點微妙的、難以言喻的年少情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彙聚成一條溫暖的河流，淌過少年少女們柔軟的心。

秦老師适時走過來，打斷了大家的笑鬧。她冷着一張臉說：“行了別吵了，整層樓就你們最吵。剛剛得到學校通知，今天臨時放假，下周一正常上課。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噢耶！萬歲！”學生們高呼起來，站起身就開始收拾書包。

齊珈的臉和耳朵還是熱的，生怕被人看見，于是飛速收拾好書包，低着頭大步往校門口沖。

微生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見。倒是簡淮川盯着她像只兔子一樣沖出去，心情像雨後天晴明媚起來。

齊珈一口氣沖到校門外，腦子裏還是淮川那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尤其“齊家”二字，讓她心頭蕩漾，久久揮之不散。

就在她的心口如同小鹿亂撞之時，手機振動音響起來。齊珈掏出手機一看，瞬間淡了神色。

那上面只有一句話，是閨蜜尹湘雲發來的——

“齊珈，向教育局舉報學校的是你，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