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

簡淮川老實了一些日子。

沒和校外的小混混們打架，沒在上課時間偷偷溜出去打游戲，也沒再嗆過任何科任老師。就連衣着，也一反常态地不再風騷迷浪，而是穿上了中規中矩的T恤球鞋。

齊珈每天悄悄關注着他，将他的“頹廢”看在眼裏，心裏十分擔憂。想去和他聊天談心，又怕在他面前情緒難掩露了心思。

後來微生也發現了簡淮川的異常，專門找了一個課間休息時間去最後一排進行慰問。

簡淮川長腿一擡，往課桌上一擱，滿臉耐人尋味的憂傷與深沉：“微生，你不懂，我這是——失戀了。”

微生不解，問：“你什麽時候戀愛了？連我也不知道？”

“就是啊，”簡淮川臉上那點兒邪痞笑容回來了一些，“我他媽還沒戀呢，就失戀了，你說氣不氣人？”

微生只當他是在開玩笑，并沒有細想。

剛想關心幾句，又見簡淮川倏地站起來，聽到他啞聲說：“微生你讓一下，我出去抽個煙。”

學校禁止吸煙，但簡淮川從來就不把校規放在眼裏。

他每日盯着齊珈的後腦勺看，看到求而不得的苦悶湧上心頭、恨不得吟詩一首纾解惆悵之時，就會去廁所抽支煙冷靜一下。

微生知道攔不住，給簡淮川讓出了走道。

見微生回到自己的座位，齊珈忍不住側身打探：“簡淮川這些天怎麽了？受打擊了？”

齊珈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眼底的關切，盡量以一種尋常的語氣來随口一提。

微生笑答：“也沒受什麽打擊，只說失戀了。”

男孩分明是開玩笑的口吻，卻聽得齊珈心裏一顫。有那麽一個瞬間，齊珈意識驟然渙散，心口的抽痛逼得她差點掉下淚來。

那才是真正失戀的感覺。

沒過兩分鐘，班裏一個叫陳晨的女生火速跑到教室門口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簡淮川和三（7）班的幾個男生打起來了！”

微生和齊珈聽了，面色頓沉，不約而同迅速起身，大步往陳晨指的方向沖。

走廊盡頭已經圍了許多人，等班裏的微生和徐哲擠過去時，三（7）班的三個男生已經将簡淮川圍在了中間，并時不時拿腳踹他的膝蓋，企圖讓他跪下來。

旁邊圍觀的學生很多，男生女生都有，卻沒有人敢靠近。

徐哲一見簡淮川被欺負，眼睛都氣紅了，他拎起廁所門內的一根木把掃帚，大聲問候了一下三人的大爺後，迅速往他們背上砸。

微生熱血一冒，沒想着要将他們拉開，而是加入到了幫助簡淮川揍人的隊伍。

簡淮川這邊雖然以寡敵衆，但也沒讓對方占到什麽大便宜，尤其徐哲來了後，他省了不少勁。可一回頭，見到微生也要沖進來幫他，急得扯起嗓子大吼：“微生，你給老子添什麽亂！趕緊回教室去！”

微生不理他，還站在他身前推攘着7班的男生。

簡淮川自己被人牽制着，沒法趕走微生，一時心急如焚，正巧這時看到齊珈費力從人群裏擠出來，立即大喊一聲：“齊珈！”

齊珈一愣，在這躁動的氛圍裏，心裏意外滋生出一種別樣卻強烈的甜味兒。

她迅速跑過去一些，又聽到簡淮川在那兒吼：“齊珈，你把微生給我帶回去！還他媽上不上學了！”

校規明确寫着，參與打架鬥毆且情節惡劣的學生處以開除處理。

簡淮川太清楚學業對微生來說意味着什麽，所以即使到了這樣的危急時刻，還不忘護他周全。

齊珈根本來不及思考，只得本能地照着簡淮川的話去做。

她找到一個空隙，拼命将微生拉出來，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大聲說：“微生，別去，微生，微生！”

場面一片混亂之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教導主任來了！”

剛才還看着熱鬧的學生們作鳥獸散，只留下了簡淮川、徐哲、7班的三個男生，還有一旁的微生和齊珈。

忌憚于教導主任的威嚴，打架的幾個學生都松了手。

但他們臉上都憤憤的，誰也不肯服誰。

教導主任怒斥一聲：“胡鬧！全部跟我去教導處！”

“等會兒！”簡淮川臉上挂了彩，被撓出幾道血痕，頭發也淩亂無比，卻擋不住少年的俊俏與英姿。

他指了指微生和齊珈，竟然淡淡一笑，說：“主任，這兩人不用去吧？”

教導主任瞥一眼齊珈的手，剛想說點什麽，又被簡淮川戲谑的聲音搶斷：“你看啊主任，這大高個兒男生是我們三（2）班的，年紀輕輕血氣方剛想來感受一次力量的對搏，也無可厚非嘛對吧？可惜這女生抱着他，沒讓他參與，這就有些遺憾啦。”

教導主任看了一眼現場，知道簡淮川沒說假話，眼睛一瞪，厲聲道：“你們五個，跟我走！”

簡淮川松了口氣，目光落到齊珈剛剛收回的雙臂上，一顆心像被人掐住一樣，感覺快要窒息。

不知道被她抱一下，是什麽感覺？

如果可以，他真情願拿一切珍貴的東西來換啊。

微生被齊珈拖回了教室，簡淮川和徐哲跟着7班的三個男生一起走。

等教導主任走得遠了一點兒，簡淮川收斂起臉上那抹輕浮玩味的笑，對前頭三個男生說：“今天這事兒沒完。不管教導處那老頭兒說什麽，也不管最後如何，今天放學，我在街角等你們。”

這是赤裸裸的下了戰書。

有個男生回頭看了簡淮川一眼，無意間撞進他那雙狠厲果斷的瞳仁，心裏咯噔一響。

有另一個男生回應：“呿，爺不去是你孫子。”

幾個人走後，上課鈴聲響起來。

老師還沒進教室，教室裏鬧哄哄一片。從不違反課堂紀律的齊珈也忍不住側過身去問微生：“簡淮川今天這是怎麽了？他平常雖然常在外邊打架，但從來不在學校裏動手的啊？”

微生臉上有些懊惱，大約是氣自己沒能幫上淮川，說起話來低嗡：“不知道，可能是對方做了什麽觸動他底限的事兒。”

他是典型的好學生，性子安靜平和，卻與熱烈似火的簡淮川誤打誤撞成了好朋友。

從初中起，就一直是淮川護着他，如今幾年下來，微生除了個頭猛長，性格卻愈發溫柔恬淡。

兩人都憂心忡忡等着教導處的處理結果，無心上課，也無心再交談。

又過了一節課，簡淮川和徐哲才從教導處回來。

兩人都穿着秋款校服，簡淮川個子高，顯得更紮眼一些。他臉上的血印顏色更深了點兒，嘴角有一小塊淤青，上半身校服咧開着，露出挺立好看的鎖骨。

齊珈一見他，刷地站了起來。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彙，簡淮川捕捉到齊珈眼裏的深切關心，頓時心都快化了。

教導主任剛才的話還萦繞耳邊：“如果堅持不請家長來學校，就作退學處理。”

簡淮川想，要不要為了能每天見齊珈，去求一次自己的父母？他腦子裏有點亂，卻不忘對齊珈報以柔情一笑。

回到座位後，徐哲轉過來看向簡淮川，低聲說：“川哥，你跟我說說，打那幾個孫子的真實原因是什麽？別拿騙老頭兒那話來騙我。”

簡淮川回想起之前在廁所裏躲着抽煙時，從隔壁兩個隔間裏傳來的不入耳的下流話。

7班那個男生也在抽煙，大大咧咧地說：“鵬哥我就不信了，我們學校還有你追不到的女生？”

叫鵬哥那個人嗤笑一聲，在最頭上的隔間裏回答：“那還真說不定有。咱們高三成績最好的女生，是2班那個叫齊珈的沒錯吧？真他媽想聽聽這種好學生那個的時候是怎麽叫的。表面清高得要死，說不定就騷浪賤一個。”

簡淮川當時就氣得發抖，他把煙蒂一扔，迅速解決問題然後提起褲子沖了出去。

兩個7班的男生已經出了廁所，其中那個被稱呼為鵬哥的男生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地說：“依我看，整個年級就三（2）班女生最醜，全部都醜，不接受反駁。”

話音還沒落，他的膝蓋彎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腳，踉跄一步差點摔倒。

一場群毆就這麽開始了。

“川哥？”徐哲推了一把簡淮川的手，刨根問底。

但簡淮川顯然不想回答，所以繼續沉默着。他的瞳孔深不見底，只餘齊珈的馬尾在那裏面晃呀晃呀，晃得他的心沉醉不已。

之前通知大家簡淮川和人打起來了的陳晨穿過走道，站到簡淮川面前，豪氣幹雲地說：“我聽6班一個男生說了，說是因為7班那兩人說咱們班女生最醜，你才和他們打架的。簡淮川，別的話不說了，學校如果要開除你，我陳晨號召大家去寫請願書！”

簡淮川打架的原因就這麽傳遍了全班。他像一個勇敢無畏的英雄，大義凜然地保護着班裏的十多個女生。

大家的心無聲團結起來，就像平時靜谧清冷的海面，被陽光一照，立即溫暖動人。

有幾個外向一些的女生直言：“簡淮川，你絕對不能被開除，我們都舍不得你。”

“對，我們都舍不得你！”

好些女生都圍了過來，叽叽喳喳，聲音不絕，彰顯自己的義氣與年少熱血。

簡淮川揚眉，仍然看着教室前方那個頻繁入夢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喊她的名字：“齊珈。”

齊珈轉過頭來，眼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色。

“齊珈，”簡淮川忽然有些緊張，将腳擱到課桌上來掩飾情緒，“你呢，你舍不舍得我？”

齊珈，說舍不得啊。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