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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秋天過去得很快，一轉眼，凜冬已至，萬物蕭條。

學生們都穿上了厚厚的冬款校服，整天瑟瑟發抖地窩在座位上，不知疲倦地解着那些永遠寫不完的題。

二模考試已經結束，齊珈的成績上升了一名，排到了年級第二。而常駐榜首的微生，卻滑到了年級第十。簡淮川還穩穩坐着班級最後一名的寶座，無人可撼動半分其位。

教室裏黑板旁邊的高考倒計時天數越來越少，班上的學習氛圍越來越濃。學校給三年（2）下了任務，要保證全班能上本科線，一半以上要上重點本科。

秦老師整日為簡淮川發愁，苦口婆心找他談話，希望他抽時間看看書別拉低了全班的平均水平，可是簡淮川同學一臉深沉地回答：“老師，術業有專攻，我或許天生不是學習的料。”

“那你是做什麽的料？”

簡淮川思忖片刻，“當萬人迷的料？”

秦老師覺得自己的耳朵也要被這個學生整聾了。她擺擺手，恨鐵不成鋼：“你給我出去出去，我見你一面，要少活好幾年。”

簡淮川不知死活地湊上來：“秦老師，多看帥哥可以延年益壽，我認真的。”

秦老師：“……”

本來秦老師已經對簡淮川完全喪失了希望，卻沒有想到這個家夥突然有浪子回頭的一天。

在某個已經放學的晚上，秦老師照例來到班上檢查門窗是否關嚴實，卻見到自己班上的燈還沒關。她好奇地往門內一瞄，發現簡淮川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正埋頭奮筆疾書。

原本她以為這小子在寫情書或者寫什麽別的東西，悄摸從後門走進去一看，卻大跌眼鏡地發現，他竟然在重做一張考過的數學試卷，草稿紙上還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學公式和解題步驟。

“簡淮川！”秦老師揚起聲音，喊了一聲。

“啊？”

秦老師又走近一步，手扶在簡淮川桌上，難以置信地問：“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簡淮川一臉茫然，“沒怎麽啊，就這卷子我沒及格，想重做一遍。秦老師您有事兒？”

“你……你怎麽突然……？”秦老師正在思索這小子又在耍什麽花樣兒。

看着老師的表情，簡淮川也明白了過來。他挑挑眉梢笑笑，恢複從前的雅痞樣子，道：“我聽女生們說，男生認真寫作業的樣子最帥，我就想試一試，看我能不能帥出一個新高度。”

秦老師眯了眯眼，面色平緩了下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但她不想讓學生看出自己的擔心，于是又冷着一張臉說：“趕緊回家去，別在這兒浪費我電費。”

說完也不管簡淮川答什麽，轉身就走了。

簡淮川看一眼秦老師的背影，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又低下頭來寫寫算算。放在一旁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瞄一眼，有人叫他去體育館打球，他理也沒理，繼續做題。

就這麽持續了一些日子，齊珈也發現了簡淮川的不對勁。

放學的時候，她背上書包磨磨蹭蹭往後門走，假裝是順路經過最後一排，停到課桌邊問：“簡淮川，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簡淮川就等着齊珈主動來問他呢，于是背往椅子上一靠，把椅子翹起來貼到牆上，一副吊兒朗當的樣子答：“你說我突然開始學習的事兒？嗨，看上一女生，成績還不錯，怕她嫌我成績差，打算意思一下。”

那一瞬間，齊珈的心簡直都要碎了。她眼底的光迅速黯淡下來，又生怕被簡淮川看穿情緒，清淡地“哦”了一聲，打算往門口走。

簡淮川瞧着她那委屈的小表情，既揪心，又舒坦，就像第一次嘗試跳傘的人，既緊張，又痛快。

“齊珈，”簡淮川情急去拉她的手臂，卻在肌膚觸碰到之時又趕緊放開，“就這些題目吧，它們都認識我一中美男簡淮川，我卻不認識它們，如果你有空的話，放學時候能不能幫我補習一會兒？一會兒就行，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齊珈心裏酸楚感正湧上巅峰，少女懷春的心思攪得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也沒聽清簡淮川的話，順口就說：“哦。”

“那就這樣定了，”簡淮川很開心，“我今天有一些英語語法，你能不能給我說說？我現在一個頭三個大了。”

齊珈這才明白簡淮川的意思，可她心裏還在想着那句“看上一個女生”的事兒，于是說出來的話也帶了莫名酸意：“你喜歡的女生不是成績很好麽，怎麽不讓她給你補習。”

簡淮川一顆心簡直要被她捏得化成水，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這不是正求着她麽？”

“呃，啊？”齊珈驚慌擡頭，臉漸漸紅得像一團火。那紅色從臉頰處開始蔓延，一路延伸到她小巧的耳垂和脖子，分外明顯。

有一種巨大的羞澀和喜悅感在少女心裏交織蕩漾起來，她的眼睛恢複亮閃閃，細看還帶了些淚花，可是不敢朝簡淮川看。

她的聲音細若蚊叮：“你別開玩笑我就幫你補習。不過，不過從明天放學開始吧。”

說完這些，她飛快地提着書包跑了，一步都不敢回頭，生怕簡淮川追上來。

而始作俑者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看着女孩跑遠，心裏也是波濤洶湧如海水潮汐。

怎麽就，忍不住說了呢……

一整個晚上，齊珈都沒有睡好。她輾轉反側，反反複複回想着簡淮川那句話，臉上的紅暈一波接一波。

那種初次得知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着的感覺，大約是最讓人覺得幸福與興奮的。

年少的感情純粹，不摻雜質，像水晶般透明，像鑽石般閃閃發光。

而簡淮川倒是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

在夢裏，他重溫了一遍母親打電話來說的話：“淮川，我和你爸決定送你去英國留學，但如果你能考上北京任何一所本科類院校，就可以留在北京。據我所知，你目前的成績連專科也上不了，所以建議你開始關注雅思課程。”

夢境一轉，畫面變成了清華大學的校門。他和齊珈并肩站在校門口，相視微笑。

僅僅是夢到，一顆心就顫抖得要命。

第二天醒來時，簡淮川還對母親的話充滿不屑。北京的本科院校到處都是，考一個三本大學，對他“不帥但騷·安靜的美男子·火烈鳥·川”來說，有那麽困難？

更何況，現在有年級第二的齊珈為他補課，說不定，清華北大，觸手可及。

只可惜，他實在是想太多了。

這天放學，齊珈耐着性子第十八次對他講英語語法時，他還是沒能聽得太明白。齊珈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我沒說明白？”

簡淮川本來想放縱自己盡情撩撥自己喜歡的女孩，卻還記得生物老師那幾句至真名言“不要拿短暫的愉悅，去賭心上人的未來”，于是強忍者親她的沖動，答：“我可能腦子生了點鏽，回家拿潔廁靈刷一下就好了。”

齊珈：“……”

所幸兩人都有耐心，又因為心裏都有彼此，所以補起課來絲毫沒有枯燥之感。

簡淮川的成績上升了一些，月考從全班倒數第一名升到了倒數第二，不過是因為他的好兄弟徐哲生病缺考，替他接下了掃尾的重任。

過了幾天，尹湘雲來三（2）班找齊珈，十分開心地說：“齊珈，我明天過生日，剛好後天又放假，我們明晚去吃大餐吧？”

齊珈連日來都處在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學生狀态裏，聽到閨蜜的話，深埋心底的那抹野性又造次起來。

想也沒想，她就說：“每次都是聚餐，要不咱們換點花樣？我們都十八歲了，去酒吧玩一下行不行？”

“酒吧？”湘雲也沒有去過那兒，只聽說是很熱鬧的場所，但人會特別多，所以不太想去，“不太好吧？”

“呀，去吧去吧，”齊珈興致勃勃，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如果你去，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少年時代，喜歡一個人，就是最大的秘密。

所以當齊珈提及時，眼眸裏璀璨的光，勝過北極的星河。

尹湘雲看得莫名觸動，心一軟，說：“那好，去酒吧。但我們要說好，不許喝太多。”

“放心啦。”

但其實尹湘雲并沒有很放心，第二天去酒吧之前，她借來齊珈的手機，偷偷存下了微生的電話號碼，就是為了防止自己壓制不住齊珈所謂的“第二重靈魂”時，好随時求助。

深冬天黑得早，才不到六點，天已是漆黑一片。沿街的商店招牌燈全部亮起來，一閃一閃，綠紫紅藍。寒風肆虐，行人們裹緊棉服匆匆走過，磚石路上留下一串串濕滑的腳印。

齊珈和尹湘雲上了通往城南的地鐵，心裏緊張又期待。

地鐵上，湘雲忍不住問：“你說的秘密到底是什麽啊？”

齊珈心裏柔腸百轉，眯眼笑着湊過來，小聲又得意地答：“湘雲，你知道嗎，我們班的簡淮川，他好像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