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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無論如何，新年的到來多少能寬慰人心。

簡淮川留在Y市公安局值班，默默等着歲末的大雪。而齊珈拖着行李箱，風塵仆仆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距離上一次回家，才一個半月時間。

上一次因為那位劍橋博士程潛，使得齊珈和母親鬧得十分不愉快。

回去的路上，齊珈看着這寒冬的冷風冷雨，想着小學作文裏常寫的那句“只有家才是最溫暖的港灣”，想的是只要陳西莉不逼她去相親，她就主動一點，再繼續乖巧一點，也好讓母親寬心一些。

齊珈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陳西莉正在看電視。

見到齊珈回來，她端着架子掃了一眼，又繼續盯着屏幕。

“媽，”齊珈叫了一聲，“爸呢？”

陳西莉冷哼，答：“還能去哪兒？一年365天，恨不得有366天在上班。”

齊珈看着還鬧別扭的小老太太，笑道：“媽，你鍋裏煮了什麽？好香啊，還是家裏好。”

陳西莉臉色好看一些，起身往廚房走，邊走邊說：“你昨天發消息說今天回來，我給你炖了湯，現在喝點兒嗎？”

齊珈換了鞋子，故作俏皮：“哎媽，等會兒等會兒，我給你帶了東西，你看看喜不喜歡？”

陳西莉站住，看向女兒。

齊珈從包裏掏出兩只盒子，然後過來摟陳西莉的肩，笑意吟吟地說：“你猜是什麽？”

說完，她把陳西莉推回到沙發上，然後把盒子遞了過去。

陳西莉先打開其中一只，裏面是一只高檔簡約的手表，是她很喜歡的樣式。再看一眼那手表上刻着的Logo，她驚呼：“買這麽貴的東西做什麽？”

齊珈見母親喜歡，也十分得意。她說：“你原先那塊表，戴了好幾年，表帶破了，表盤也刮壞了，換一塊，上下班好看時間。”

陳西莉的心軟下來，又去看另一個盒子。打開一看，竟是一條鉑金鑲鑽的手鏈。

那手鏈美得出奇，只消一眼，就能一見鐘情。

可是陳西莉知道，這樣的東西，自然是不便宜的。

她板着臉罵女兒：“你中彩票了？花這麽多錢做什麽？”

齊珈靠近一些，把臉枕在陳西莉肩上，乖巧地說：“這是替我爸送給你的。這麽多年你操持這個家，我們都知道你辛苦。他沒送過你什麽，我替他送。左手戴表，右手載手鏈，你也時髦一回。”

這回陳西莉的心是真的完全軟下來了。

她的女兒，回到了從前溫柔又貼心的模樣，依舊是她最珍貴的小棉襖。

陳西莉仔細地把這兩份禮物用盒子裝起來，然後拿進了自己的房間。出來後，她先是去廚房給齊珈盛了一碗湯，然後坐在餐桌邊，盯着女兒一口一口吃下去。

齊珈皮膚好，大多是得益于陳西莉這些靓湯。

看女兒吃得高興，陳西莉忍不住語重心長：“珈珈，上次的事情，媽媽想了很久。是怨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但是，我的心是好的呀。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明白嗎？”

齊珈莫名想到了高中的秦老師。

秦老師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學生”。

而陳西莉最愛說的一句話，是“媽媽是為了你好”。

因為是為她好，所以她不可以拒絕，不可以反對，不可以露出一點點不情願。不然就是不懂事，不領情，沒良心。

齊珈不想讨論這些，所以敷衍點頭：“我知道的。”

陳西莉整張臉都明亮起來，她就知道，自己辛苦栽培多年的女兒，絕對不會誤解她的心意。

吃完飯以後，時間尚早。陳西莉沒有午睡習慣，而齊珈又有心拉近母女之間的距離，于是問：“媽，咱們去中心百貨逛一逛？這要過年了，買點新衣服和裝飾品什麽的。”

陳西莉正愁無聊，聽到這個建議自然是欣然應允。

兩人一起去搭乘地鐵，邊走邊聊天。大多是聊一些齊珈小時候的趣事，陳西莉往年總會反複提及，像永遠也說不膩似的。

齊珈早就聽得耳朵生繭，但從來沒有反駁過。

她想，中老年人總會有一些情感傾訴方面的需要。而她也只是偶爾充當聆聽者，便勸自己耐煩一些。

齊珈本以為，如此妥協，她将能和母親一起度過一個詳和的新年。

只可惜，世間之事，太多巧合。

就比如她和陳西莉剛走進中心百貨，在滿是珠寶首飾專櫃的一樓，就碰上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男人就在五米開外，懷裏摟着一名嬌小的女子，在一家著名珠寶店櫃臺前坐着。三四個店員手上拿着不同款式的首飾，站在他們面前，供他們挑選。

是聖誕節來家中與齊珈相親的“劍橋詩人”程潛。

齊珈想都不願想起程潛那副自大的模樣，趕緊頓住腳，拉住陳西莉的手說：“媽，咱們往這邊走。”

說着就要右轉，進入一條狹窄的走道。

哪知程潛正好擡頭，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陳西莉和齊珈。

“喲。”他唇邊立即浮現出一抹洋洋自得，又因吹毛求疵選了近兩個小時首飾，眼下正覺得有些乏味，便拉着懷中女子站起來，就往齊珈她們這邊走。

齊珈頭皮發麻，只想趕緊逃開，卻沒想程潛先出了聲：“陳阿姨。”

陳西莉聽到有人叫她，轉頭去看。看到程潛時，她臉上還有些許愧疚。“是你啊，小程。”目光右移，落到程潛緊挨着的女子身上，目光一跳。

程潛臉上洋溢着公雞般的驕傲，他推推眼鏡，主動說：“真巧啊，在這兒能碰到。不過咱們住的小區隔得不遠，都只能上這兒逛一逛。本來我未婚妻想去省城買結婚首飾的，天兒太冷，就在這兒買了得了。”

陳西莉微微變了些臉色，讪讪笑道：“小程都快結婚了呀。”

程潛只差沒把二五八萬用膠粘在臉上，卻假意文質彬彬：“是的，我未婚妻性格溫雅，待人和睦，雖書讀得不多，但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嘛，只要我中意就行，是吧。不知道齊珈有沒有交到男朋友？”

陳西莉和齊珈兩人都明顯聽出了程潛話裏的譏諷。齊珈正欲回應，卻被陳西莉拉了拉手。

“小程啊，”陳西莉拉下臉，“上次的事……阿姨再次向你道歉。不過你要結婚了，這是好事，祝你新婚快樂。”

“媽！”齊珈低吼了一聲，“你向他道什麽歉？你聽聽他都說了些什麽話？誰不溫雅，誰不和睦，誰沒道德？”

可是陳西莉依然把女兒往身後拖，還在低眉順眼地對程潛說：“齊珈不懂事，你別和她計較，她就是不會說話，心不壞……”

“媽！”齊珈氣憤不已，往前邁了兩步，想和程潛理論理論。

就在這時候，一道尖銳高亢的女聲傳來：“哎喲，怎麽這麽熱鬧？程潛，媽就一小會兒不在，你怎麽就走開了？”

程母轉頭看見齊珈，認出這是先前單位的同事介紹給兒子的女孩，立即陰陽怪氣對程潛講：“你們沒事好好選首飾啊，別跟我一樣，就去買點兒東西，碰上一些不三不四沒有教養的人，簡直沒眼睛看。”

程潛與母親一唱一合：“您說得是。”

齊珈忍無可忍，怒聲道：“有病吧你們！”

陳西莉見狀，用力拉住齊珈，生怕她說出更不好聽的話來。

程家母子圖得口舌之快，輕蔑地笑笑，不再理陳西莉和齊珈，而是驕傲地轉身朝珠寶專櫃走了。

齊珈氣得跺腳，拼命想要掙脫陳西莉的雙手，嘴裏嚷道：“媽，我被人指桑罵槐不三不四沒有教養，你卻拉着我不讓我反駁？”

陳西莉把女兒往中心百貨門口拖，邊拖邊說：“那你還要怎麽樣？本來就是你讓我丢人在先，讓我在他們面前擡不起頭來！”

聽到這話，齊珈更是氣得沒處發洩，索性直言：“我怎麽給你丢人了？碰上個奇葩相親對象，我還不能提前走了？”

“人家怎麽奇葩了？啊？你說說，人家一個劍橋大學的博士高材生，怎麽奇葩了？要是奇葩，他怎麽考上的？你怎麽不多想想自己的問題在哪兒？”

好好的臘月二十八，就這樣被這次莫名其妙的偶遇給破壞掉了。

齊珈氣血直冒：“我是真有病！我有病才和你這麽奇葩的媽媽說別人奇葩！”

陳西莉的火氣也上來了，也不顧這是在中心百貨大門口，照着女兒的臉就甩了一巴掌，打得她重心不穩差點兒摔倒。她說：“難怪別人說你沒有教養！”

說完她懶得理齊珈，氣呼呼地就往地鐵站走。

齊珈有點兒懵。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挨打。以至于老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頂着火辣辣的臉站在人來人往的百貨商店門口。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齊珈腦子裏很亂，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陳西莉根深蒂固的虛榮，也沒辦法強迫自己委曲求全。

陳西莉早就回了家，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看電視。

聽到開門聲，她壓根沒擡眼。

齊珈也沒理她，上午才締造出來的母女情，就這樣被現實撕得粉碎。

齊珈換完鞋，陳西莉的電話響了起來。

看到電話來顯，陳西莉立即接通，用不陰不陽的語氣指責：“哎喲，你還記得你家還有人啊？還知道要過年打個電話回家？”

電話那頭，齊珈的爸爸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麽？”

下章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