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酒吧裏的朋友
酒吧裏的朋友
當晚,制作人特意讓導演編劇給女二號加幾場戲,能讓制作人這麽費盡心機,大家自然都清楚其中的貓膩。
原本雲琳晚上還有兩場,結果這麽一來,愣是讓她整個晚上都空下來,六點多的時候就提早收了工。偏偏那編劇是個兩頭都不願得罪的主,女二號的戲安排好後,又巴巴地跑來跟雲琳致歉,被她的助理牛氣哄哄地擋在外面拉扯了幾句,這才安安心心地回去了。
小助理一回來就向雲琳報告了情況,鄧凡安也在一旁,聽完就問了一句:“那個自己帶資入組的女二號啊,叫王婷婷還是張婷婷來着?”他一邊說,一邊啃鴨脖,這是他白天出去買回來的,“這女人的臉平得都能溜冰了,也不知道哪個金主口味這麽獨特!”
這時候他們正坐在酒店頂樓的露天餐廳,雲琳包了場子,夜風吹得頭頂的傘蓋嘩嘩作響。他這句話一出口,隔壁桌蘇青那些人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雲琳也抿着嘴笑,她挑開吹到眼睛裏的長發,說道:“帶資入組又不是新鮮事了,正好,我也樂得清閑。”
鄧凡安沒有答話,指了指桌上的一盤鹵鴨,問她:“你不吃?難不成突然想減肥了?”
雲琳搖搖頭,“你見過哪個亡國公主是一臉富态的?”她說完,又想起些什麽,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又說,“我待會兒要出去,你們吃完就自己散了吧。哦對了,記得給劇組那邊送點過去。”
鄧凡安不耐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待會兒讓馮斯晚那小子送過去。”
提起馮斯晚,雲琳就左右尋了一圈,問他:“他人呢,你沒叫他一起上來?”
“不知道,他傍晚借了我的車就跑了,一晚上沒見到他,誰知道野哪去了!”鄧凡安頭也不擡。
“那你記得管教管教這個愣頭青,別讓他闖了禍。”雲琳脫口而出,鄧凡安奇怪地看向她,手中拿着咬了一口的鴨腿,一副被噎住的樣子,“你說他是愣頭青?”他幾乎是大笑起來,“你居然說那個小滑頭是個愣頭青!哈哈!”
雲琳被他的笑聲弄得雞皮疙瘩排排站,再也沒有多問,匆匆站起身朝衆人揮手告別。這時候,鄧凡安突然又叫住她,“喂,還是老地方吧,待會兒要派人去接你嗎?”
雲琳頭也不回,“不用,我自己開車去。”
鄧凡安說的老地方是一家名叫戰色的酒吧。
戰色裏人很多,大部分男男女女都伴着臺上的搖滾樂在舞池扭動得歡快。雲琳戴着帽子大墨鏡,低垂着頭擠過人群,來到較為清淨的吧臺處,剛坐下,就聽到有人對她說:“我看你今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那就來一杯鴛鴦吧。”
雲琳擡起頭,看見櫃臺裏面的酒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換上了她熟悉的那個男人,笑容不自覺地就爬上臉龐,點了點頭聽從他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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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上不是說你在拍一部新劇麽,怎麽有空過來了?”男人把杯子推到她面前,雲琳捧着杯子說:“組裏來了只金絲雀,大家都供着她呢。”
“這倒新鮮,他們不供着你,反倒去巴結那只金絲雀?”男人開了一瓶酒仰脖喝了一口,雲琳看到瓶身,啧了一聲道,“占戈,這酒挺烈啊。”
占戈笑了笑,對她隔空做了個碰杯的動作說道:“最近談了幾筆生意,一幫人喝來喝去,酒量又好了許多。”
聽他說起生意,雲琳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她垂下眼,喝了一口飲料,考慮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勸他:“早點抽身吧,萬一出了事,你們老大也保不了你。”
占戈笑容也淡下來,看着她臉上的擔憂,又勉強勾了勾唇角,嘆息着說:“哪有那麽容易?我混了九年,眼看就要成功了。”
雲琳以為他說的是□□上那些生意,便沒有搭腔。又聽他說到九年,心中不免就有些酸楚起來,目光空洞地看着杯中的咖啡色液體,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是啊,不知不覺已經九年了。”
占戈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問她:“如果再讓你選擇一次,你還會走這條路嗎?”
雲琳被他這句話叫回思緒,擡頭看向他的雙眼,卻突然被他眼中的某些情緒攪得心中發慌,忙別開了臉說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如果?”她看着遠處熱舞的人群,突然又回過頭眯眼睨着他,“如果你有這樣一次機會,那個晚上之後,你還會選擇獨自離開嗎?”
這下換占戈說不出話來,他舔了舔唇,喝了一口酒又爽朗地笑道:“你果然是被那些娛記訓練出來了,以前你哪會這樣反問。”
雲琳哼了一聲,剛才的心慌酸楚一下子又被她悄掩下去。占戈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說:“對了,療養院那邊說阿姨這兩天狀況好了許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雲琳愣了兩秒,指尖無意識地繞着發尾,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算了,等我忙過這一陣吧。”她眨了眨眼,一手托着額頭,過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來問他,“那個人最近有消息嗎?”
知道她指的是誰,占戈點了點頭,伸腿一勾,把旁邊的凳子勾過來坐下,說道:“他一個星期前去了澳門,聽說第一天就輸了十幾萬。”
雲琳深吸了一口氣,冷笑了一聲說:“他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剛從我這裏拿了錢就又跑去澳門賭了!他以為這樣我就抓不到他?”
占戈見狀,只能寬慰她:“怎麽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總不會給你惹出大禍的。”
“他不是!”雲琳幾乎咬牙切齒,“從小到大,他有盡過一次父親的責任嗎?!我媽現在瘋瘋癫癫地關在療養院裏是誰害的?!我弟弟當年差點被關進少管所又是誰害的?!”
她瞪大了雙眼,眼裏的仇恨甚至讓見慣了火拼的占戈都覺得恐怖。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幾乎用低吼将她從忿恨中拉回,“雲琳!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公衆人物,要是被人拍到你現在的樣子,你又該怎麽跟媒體解釋?!”
雲琳撫着額頭,靠在吧臺深深地呼吸。她閉了閉眼,眨去眼裏的濕潤,沖占戈擺了擺手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占戈長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今天不該跟你談這些的。”
“不是你的錯,我今天心情不太好。”雲琳整理好情緒,淡淡地說道。
只有面對占戈時,她才會肆無忌憚地表現出自己的真實情緒,或許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或許是他們曾經一起從那個山溝溝裏出來奮鬥。這些林林總總,甚至能讓她遺忘了他當初的背棄——其實,那也算不上背棄,只不過是少男少女年幼無知時的一場旖旎幻夢而已。
氣氛一下子便有些沉寂,兩人默然無語地各自喝着自己的東西。
忽然地,一個穿着黑色襯衫,淺色牛仔褲,挑染了黃發的瘦高男人急沖沖地向吧臺跑過來,雲琳連忙找出墨鏡重新戴上,又拉下帽檐遮住自己半張臉。
那個男人卻連視線都沒往她身上掃一下,而是直沖沖地就往吧臺裏面、占戈那邊過去了。到了占戈面前,他又拉起衣角抹了一把臉,直把自己抹出個淚流滿面,痛哭流涕。他彎着腿,幾乎是要跪到占戈面前,哆哆嗦嗦地說道:“哥,我睡了馬老大的妞兒,你得救救我……”
占戈是知道這個馬老大的,常年跟他們作對,還時不時放縱手下的人截他們的貨物,這馬老大早已經被他們的大哥排在了黑名單首位。現在這小子睡了馬老大的女人,那馬老大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想到這裏,占戈也懶得給自己惹麻煩,掃了他一眼說:“你找我做什麽,自己跟大哥求情去!”
“大哥肯定會親手閹了我的!”黃發男人直接癱軟跪在了地上,抱住他的腿,“哥,算我求你了,咱們這兒就數你最照顧小弟了。”
占戈有些嫌惡的收回腳,皺了皺眉,見雲琳已經背過身假裝沒聽見,又轉過頭去看着腳邊的男人冷哼:“當初有膽子爬上那女人的床,現在怎麽就孬了?”
男人哪裏還聽得進去,一個勁兒地求情,占戈被他攪得煩了,擡腿就将他踢翻在地,又踩着他的胸口冷冷地說:“有沒有點出息,大男人哭什麽哭?!你要不想死,丫的不會去入黨啊!給我滾!”
說着,又照着他背上來了一腳,直把他踹得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占戈哼了一聲,再看向雲琳,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笑得前俯後仰,見他看着她,便生生地憋住笑,問他:“你平時就對你兄弟那樣啊?”
“怎麽會?”占戈哼笑着否認,又說,“我只對孬種這樣。”
雲琳想到剛才幾乎是哭着出去的那個男人,再一次笑起來,中間忍不住又去捶占戈的肩膀。所以,當馮斯晚找到她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與一個男人勾勾搭搭的畫面。
馮斯晚站在吧臺的不遠處,幾乎要把那邊的一對男女盯出一個洞來。他回到酒店後發現雲琳不在,便向鄧凡安要了她的去處,還被鄧凡安狠狠調侃了一番。卻不想,來這裏看到的卻是她笑得花枝亂顫的模樣。
他幾乎是帶着煞氣走過去的,占戈最先看到了他,沖雲琳使了個眼色,雲琳愣了一下便轉頭看過去。
很驚訝,她居然會在這裏見到這小子,想了想,還是應該跟他打聲招呼,于是就說:“你也來這裏玩?”
馮斯晚被她一個“玩”字拱得愈發火大,兩眼裏幾乎能噴出火來。雲琳不明白他又怎麽了,心想還真是小朋友的個性,一會兒就變臉了。
“看來你挺開心的嘛,”馮斯晚悠悠地說着,兩眼往她胳膊上一掃,見她穿了長袖就調轉開目光,又看着她的臉,語氣中帶了點諷刺,“看來你的傷也并不是那麽嚴重,你就在這裏接着玩兒吧!”
他說完,又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占戈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就問雲琳,“這小子誰啊,莫名其妙的?”
雲琳聳了聳肩,撇了撇嘴說:“鄧凡安找來的化妝助理,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占戈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她的手臂上,“你受了傷?”
雲琳倒是一臉無所謂,喝光了杯裏的飲料讓他續杯,然後才說:“就是磕出點淤青,哪有受傷那麽嚴重。”
占戈聞言,想到馮斯晚的臉色,拿着杯子的手不由一緊,雲琳一下子沒法從他手中接過杯子,不由奇怪地看着他,喊了一聲:“占戈?”
“哦,不好意思。”占戈連忙松開手,想了想又似調侃地說,“那個鄧凡安也算是有個性了,想不到他找來的助理更有意思。”
“所以說物以類聚嘛!”雲琳笑了笑。
占戈看她笑得一臉坦誠,也就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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