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唇槍舌戰

唇槍舌戰

楊簡的呼吸頓時有點急促，在被發現之前忙推開吳蘇華，“別鬧，你知道我舍命不舍財的，寧死不屈。”

吳蘇華也有一點點尴尬，忙起身坐好了，“算了，你也就這點出息。”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楊簡深沉地望着他說。

吳蘇華搖着頭，“有時候真不能理解，看你家境也不算差的，怎麽就這麽怕沒錢？”

楊簡正襟危坐，不厭其煩地宣揚着他一貫的理論，“錢不在自己手裏，到用的時候說沒有就沒有，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拔高的女聲，“楊簡，出來包餃子。”

除夕的下午，家家戶戶包餃子準備過節是這裏的風俗。

楊簡整了整衣服，帶着吳蘇華走出去。楊簡家的餐廳緊連着廚房，楊簡的媽媽在廚房裏忙碌，就剩三個大男人圍在一起包餃子。

“叔叔你居然會擀餃子皮？”吳蘇華好奇地問。

楊爸爸和藹地笑了笑，反問他，“你們那邊也吃餃子嗎？”

吳蘇華點點頭，可是在他的印象裏，餃子只有去超市買的速凍的那一種。

“來了，把這些包進去。”楊媽媽走過來時，手裏握着幾枚洗幹淨的硬幣。

“這是什麽？”

“一會包在餃子裏，誰吃到了，一年都有福氣。”楊媽媽說着，看着吳蘇華笑道，“你這孩子一看就是在家裏嬌生慣養的，別在這邊幹活了，去廳裏看電視吧。”

楊簡一聽不樂意了，“媽，我什麽時候有過這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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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辛辛苦苦養你到這麽大，稍微幹點活就不願意了啊。”楊媽媽說話像連珠炮一樣，由不得人插嘴。

“我一個人看電視也挺沒意思的，就讓我幫忙幹點活吧。”吳蘇華裝着乖巧，“阿姨不是讓我別客氣麽，把這裏當成自己家，自然要做家務的嘛。”

楊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連連對楊簡說，“看你同學多懂事。”

楊簡打趣道，“別人家的孩子都懂事。”

“那你呢？”楊媽媽板起臉。

“楊簡在我們同學裏，也是好學生的典範啊。”吳蘇華忙幫他打掩護。

“他？好學生？”楊媽媽狐疑道，自己家的兒子，自己還是清楚的。

“當然，考試都是第一個交卷，還會做兼職掙錢，很懂事的。”

“說到做兼職，我倒想問問，”楊媽媽轉向楊簡說，“你寒假打工不回家，總共掙了多少錢啊？”

楊簡沒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支吾了半天，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快沒錢了，得把車票掙回來。”

“這傻孩子，”楊媽媽也突然有點不理解自己的兒子了，“沒錢了問家裏要啊。”

“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自力更生了。再說，那一大筆學費都是你們幫我交的，沒道理再問家裏要錢。”

“你不是沒滿十八歲麽？”吳蘇華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

“總之我是不想你們太擔心。”楊簡低着頭說。

楊媽媽對此嗤之以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吳蘇華頓時有點同情楊簡，他對楊簡的印象就是從此人拼命斂財開始的，只覺得楊簡無論何時都很努力，并沒見過他廢柴宅男的樣子，此時見他完全得不到認可，心理上的傷害多少也是有的，便開口幫他說話，“阿姨，是真的啦，楊簡很努力的。”

楊媽媽的視線在他們兩個之間打了個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卻分明是一種類似狐朋狗友的評價。

吳蘇華想解釋，發現在這種情形下竟然無從解釋，只好無辜地望了楊簡一眼。

楊簡看他委屈的樣子，不由笑了，“前兩天一直忙，也忘了問你，頭發需不需要理一下？”

“頭發？”

“依照我們這邊的習俗，正月一整月都是不能理發的。看你頭發現在就挺長，一個月不理的話，會不會太長？”

楊媽媽也看了吳蘇華一眼，接口說，“最好把顏色也染回來。”

“媽，你管太多了。”楊簡看了看吳蘇華，“他們老一輩的人跟我們審美不同，你不用介意。”

“你們還是學生呢，看起來就要有學生的樣子。”楊媽媽認真地批評着，“父母忙沒時間管，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看到了還不能說一聲？”

“好啦，阿姨別生氣，我也是聽理發店的店員說得天花亂墜，一時沖動才做了這麽個發型。阿姨您知道，那些人在你一進去的時候就開始推銷，煩都煩死了。”

“可不是嗎。”楊媽媽頓時與他同仇敵忾起來，再看吳蘇華也順眼了許多，之前分明是被他的頭發吓到了強忍着不說，但最後還是沒有忍住。

“阿姨，我們一會就去。”吳蘇華在那邊裝着乖巧。

“不用一會啦，再晚那些理發店也該關門了。”楊媽媽大手一揮，“楊簡，你現在帶着小華去理發，自己也理一下。”

楊簡出了門，忍不住笑出聲，“小華。”

“小華怎麽了？”吳蘇華不禁炸毛，“雖然也爛大街的名字，總比小明好一點吧？”

“你真打算把頭發染回去？”楊簡有些抱歉地說，“其實沒什麽的，她就喜歡什麽事都說兩句，你聽了別往心裏去就好了。”

“染回去就染回去吧，”吳蘇華突然有點憂郁地說，“那時候因為被拒絕了嘛，想給自己換個心情，後來想想因為一個人折騰自己的頭發也挺傻的。”

“你也知道啊。”楊簡嗤笑。

“你這個人真欠揍，以前怎麽會覺得你老實。”吳蘇華郁卒地說。

“說起崔雲，我一開始看他就覺得是那種超級自我中心的人，太追求成功了，感情什麽的對他來說就是浮雲，将來很可能選擇婚姻為事業鋪路，不管是不是同類，這種人我們招不起的。”

楊簡說這話時是一副極認真的表情，語氣中有一點飄忽的失落感，讓吳蘇華突然不知所措。可他心裏面卻還是喜歡着崔雲的，見楊簡如此說，難免也有些不快，便出言辯駁，“你看人能看這麽準嗎？還是聯想力太豐富了？你看得出崔雲是什麽人，那我表哥呢？”

楊簡眸色一暗，“這還用說，你表哥是個直男。”

直男這個詞，頓時把兩人劃分到兩個世界。

“從家人的角度出發，我不希望你掰彎他。”吳蘇華坦誠而言。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楊簡自嘲一笑，“但我覺得我還是可以喜歡女孩子的，說不定一開學就找個女朋友，跟這種于世不容的感情說再見。”

“你未免也太強大了。”吳蘇華咋舌。

“你信嗎？”

“你去死吧。”吳蘇華再次炸毛。

這個城市的街道和建築，都是吳蘇華不熟悉的風格，他這兩天在人流中擠怕了，一直來不及欣賞，這時候人們都回家了，大街上空曠起來，才得以呈現出原本的面貌。

“感覺怎麽樣？”楊簡見他四處望，便問他。

“挺好的，雖然沒有大都市那麽高的樓，看起來卻很大氣。”吳蘇華真心喜歡。

楊簡長嘆一聲，“這就是我的家鄉啊。”他其實是家鄉觀念很重的一個人，前世卻因為種種難以啓齒的原因背井離鄉許多年，心中也不是沒有遺憾的。

“理發店遠不遠？”吳蘇華沒有察覺到他此時的走神，依舊有些興奮地問。

“就到了。”

從街角拐進另一條街，兩側盡是理發店。

“這麽壯觀啊。”

“好多應該都關門了吧，你看看哪家可以進，我們就進去。”楊簡本意是想随他的意願，說完了這句話，當下便有些後悔。

果然不出所料，吳蘇華走進去的這家店面裝飾十分招搖，價格也一定不菲。

“喂，你進去出得來嗎？”楊簡小聲問。

“出得來出得來，你忘了我們今天剛掙到錢嗎？”吳蘇華咧開嘴笑起來。

楊簡一愣，看得出他是故意的，不禁咬牙切齒，“你這個敗家的小子。”

“有人喜歡掙，就有人喜歡花啊。”吳蘇華輕快地走向迎面前來招呼的小妹。

“兩位都理發嗎？”

“一位。”楊簡在吳蘇華開口前，杜絕了他拉自己下水的可能。

吳蘇華跟着去洗頭，雖然為沒能看到楊簡痛心疾首的表情感到遺憾，心中卻還是竊笑了半天，心情好得連理發師都感覺出來。

“你們兄弟關系還真好，這麽大的弟弟都肯陪你來理發。”

吳蘇華笑道，“他哪裏是陪我，分明是來監督我的。”

理發師笑笑，“你這頭發，做得是挺誇張的，要染還是要剪？”

“先剪短，再染回黑色吧。”吳蘇華回答。

楊簡在一旁一邊等他，一邊看雜志，然而染發不比簡單修理，等候的時間還比較久，他坐着也有些無聊，便拿出手機來玩。

過節前夕，祝福短信鋪天蓋地地發過來，楊簡一直忙着倒騰自己的小生意無暇顧及，這時候一條一條地清理，倒是很能打發時間，同學發來的先一一回複，再摘選一些比較好的轉發給老師和同事。

楊簡看着看着，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林家楠。

短短一條信息雖然字不多，意思卻表達地清清楚楚，先是感謝他對吳蘇華的照顧，祝福楊簡一家新春快樂，他會擇日登門拜訪。

楊簡吓了一跳，頓時有點發愣，這個登門拜訪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