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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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珠連成線,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沈绛冬。
那幾條野狗是他殺死的。
陳鴻秋幾乎當時就确定了這個想法。
打開家門,心情沉重。
沈绛冬只穿着一條內褲,少年身材清瘦,沐浴着陽光,在二樓陽臺上做着伸展運動。
聽到聲響,他扭頭,“弟?”
陳鴻秋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脊背泛涼,汗毛直立,後脖頸僵硬成鐵板一塊,吓得不敢擡頭。
那血腥的一幕反複在眼前翻湧,他逃也似的進了自己的卧室。
沒理沈绛冬。
幾分鐘後,陳澤城敲門,“寶寶,出來吃飯。”
陳鴻秋坐在餐桌上,一臉恹恹。
陳澤城:“寶寶,怎麽了?心情不好?”
陳鴻秋緩緩地搖了搖頭。
陳澤城難得有空陪伴家人,他夾了一塊糖醋小排給陳鴻秋,“快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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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鴻秋呆呆地看着碗裏的糖醋小排...
他突然喉嚨一緊,腥熱的液體沖上喉嚨,他連忙逃進廁所,“嘔——”
他抱着馬桶一陣狂吐,眼淚、鼻涕嘩嘩地往下流,吐到最後,像是把胃都吐空了,只剩酸水。
陳澤城進來,大手拍着他的背,又喂他水,讓他漱口,等他舒服一點兒了,給他洗臉。
陳澤城拉着陳鴻秋往外走,路過餐廳時,說了句,“小冬,你先吃飯,吃完不用收拾,放着就行,我帶着你弟弟去一趟醫院。”
沈绛冬沒有說話,陳鴻秋猜,他應該點頭了。
點了麽?
陳鴻秋忍不住想去看他,可胃裏緊跟着一陣強烈的惡心。
他不敢看。
陳澤城開車帶着陳鴻秋去市區,折騰了一上午,拿了一大堆藥。
見陳鴻秋半點兒精神氣有沒有,陳澤城蹲下,捧着他的小臉。
“身體還不舒服呀?”
陳鴻秋搖頭,抱着他爸的脖子晃悠。
“爸爸...”他小聲道。
陳澤城幹脆一把将他抱起,背在自己背上。
陳鴻秋吓了一跳,街上人來人往,似乎不少人在看他們。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爸爸。”陳鴻秋小臉通紅,“我又不是小孩兒了......”
陳澤城朗聲笑道,“你才多大?你9歲都不到,怎麽就不是小孩兒了?”
陳鴻秋怕生,又說不過他爸,只好小臉貼在陳澤城一邊肩頭,試圖躲避那些目光。
他能感受到陳澤城炙熱的體溫,男人的肩膀寬厚而結實,脊背溫暖挺拔,這冥冥之中給了他強烈的安全感,身體不适竟随之退散大半。
這是他的爸爸...
陳鴻秋突然很開心。
“爸爸...”
頭埋在男人肩頸的肌肉裏,他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
“嗯?”
“爸爸...”
“嗯?”
“爸...”
“咋啦?”陳澤城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鴻秋也笑了,他笑得很小聲,“沒事,就是想叫叫你。”
“傻孩子。”
陳鴻秋莫名聽出了寵溺的意味,內心隐隐激動。
“我們去哪裏呀?”
陳澤城道:“閉上眼睛,到了叫你。”
陳鴻秋唔了一聲,乖乖照做。
他很怕黑,此刻閉着眼睛,卻覺得很心安。
他的胳膊摟着爸爸結實的脖頸,兩條小腿垂在爸爸身前晃來晃去,很熟服,很安逸。
屏蔽視覺以後,其他感官都随之擴大,秋風吹起,枯葉翻飛,行人步履匆匆,車聲喧嚣,遠處傳來了孩童嬉鬧的聲音。
光是靠聽,便是一整個秋天。
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香氣,那是他父親的體溫,深沉的檀香混着淡淡的成熟男性荷爾蒙,寬蓄溫和,包容一切。
很好聞,陳鴻秋忍不住多聞了幾下。
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陳澤城還沒有現在這麽忙,沈绛冬也還沒有成為他的哥哥。
記憶最深的是一個冬日,父親穿着毛皮大氅,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小小的他在屋外看雪,腳邊的炭盆燒得旺盛,火星劈啪作響。
陳鴻秋怕冷,便一個勁兒地往陳澤城懷裏縮,尋求那滾燙炙熱的胸膛,緊緊地黏着他。
廣袤山原,上下皆白,天地那麽大,陳鴻秋的世界裏,只有他和爸爸兩個人。
那個時候,烙在他腦子裏的,便是爸爸身上,混着融雪清甜的檀木香。
陳鴻秋小聲哼哼,“爸爸,我想你了。”
陳澤城笑:“傻瓜,爸爸不正陪着你呢嗎?”
“可我想要爸爸一直陪着。”陳鴻秋眼眶濕了,“以後爸爸老了怎麽辦?”
“爸爸老了,寶寶不就長大了麽?”
陳鴻秋哭出了聲,“不行,我不讓你老,我不讓你老。”
“好好好,爸爸不老了,有你在,爸爸怎麽敢老呢?”
陳鴻秋這才慢慢高興了起來
又走了一會兒,陳鴻秋只覺得越來越吵了,到處都是小孩們叽叽喳喳地叫,麻雀一樣。
這是哪兒?
“睜眼,”陳澤城道。
陳鴻秋眼前一亮,游樂場,旋轉木馬。
好久沒玩過了。
陳鴻秋下來,拉着陳澤城的大手,“爸,你怎麽......”
陳澤城笑道:“看你不開心,許沐跟我說過你很喜歡坐旋轉木馬,我便帶你來了。”
那麽久的事情了,爸爸還記得呀...
陳澤城:“是爸爸不好,上次都沒能陪着你,今天爸爸帶你玩個夠,怎麽樣?”
“好!”
他們一起去坐了旋轉木馬,很開心,也有點兒小小的遺憾,哥哥沒來。
後來,又玩了碰碰車,陳鴻秋和爸爸開一輛車,被刺激地吱哇亂叫。
玩了整整一下午,父子兩人皆是滿身大汗,滿臉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陳澤城的襯衣被陳鴻秋扯崩了線,扣子扯掉一個,他嗔怪陳鴻秋,滿臉委屈,“你太淘氣了。”
陳鴻秋沖着陳澤城扮鬼臉,“略略略略略~”
“咔嚓——”
父子兩人同時擡頭看去。
是一個扛相機的女生,她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解釋道:“先生您別誤會,我是傳媒學院的,來這邊拍照,完成我的攝影作業,剛剛抓拍到了你們,我覺得拍得特別好,所以想冒昧地問一下,可不可以用你們的照片,來參加課堂作業?”
“您放心,這個作業只是交給老師,不會商用傳播,也不會用來參加比賽。”
陳澤城心情好,點頭,“可以呀。”
那女生喜出望外,拉着陳澤城連番感謝,又說,“先生您留個地址吧,照片洗出來我寄給您。”
回去的路上,陳鴻秋狐疑地盯着陳澤城。
“怎麽了寶寶?”
“她是不是喜歡你?”陳鴻秋的小臉繃着,寫滿了戒備。
陳澤城哈哈大笑,要不是開着車,他估計得笑得直拍大腿。
“想什麽呢?”
“可是她拉你的手了!”
陳澤城不笑了:“放心吧,你不喜歡,爸爸就不給你找後媽。”
一周後,相片寄到。
陳鴻秋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的确抓拍地特別好。
照片裏的陳澤城看起來很年輕,不像30多歲的成熟男人,反而隐隐有點兒青年人的翩翩俊俏,笑得陽光燦爛,纖塵不染。
他拉着他,面朝滿園金秋,背枕碧空萬裏,青天之上,鴻雁南飛。
陳鴻秋很喜歡那張照片。
看着它,就好像回到了爸爸更年輕一點兒的時候,自己還很小很小的時候。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珍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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