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血玫

血玫

1.

“嗯,我也是。”

四個字,燃了邱宇陽一身血。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趴在陳鴻秋嘴邊一動不動,黑暗中像條忠心護主的大狗,“小秋,小秋,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麽?”

陳鴻秋翻了個身,不再言語。

邱宇陽心髒後知後覺地砰砰猛跳了起來。

他坐過飛機,玩過跳樓機,挑戰過蹦極,可沒有一次,他的心髒跳得像現在這樣快。

撲通撲通,幾乎不是他的了。

他渾身的血液像是煮沸了的水,咕嚕咕嚕争相冒泡,勢要撐爆他的血管湧出來。

他的臉紅到不能看,他坐起來又躺下,坐起來又躺下,如此反複,一臉茫然,耳畔嗡嗡作響。

他猛地起身,只穿着一件單衣,光着腳就沖了出去。

深夜的首都華燈璀璨,人車俱寂,紛紛揚揚的大雪閃爍着金光,邱宇陽赤腳踩在覆着雪的人行道上,像個傻子一樣撒足狂奔。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嗷”地叫了一嗓子,叫完反應過來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巴,在心裏噗嗤狂笑。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小秋說他也喜歡自己!

他大口大口地喘氣,白霧在頭頂缭繞,臉上挂着怎麽都遮不住的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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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盡全力思考,絞盡腦汁回憶,拼命想要驗證這個驚人的發現。

小秋他...真的會喜歡自己麽?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今天自己上臺給他獻花的時候?去年過年小秋給自己放煙花的時候?還是一起打贏球賽的時候?

他越想越亂,越想頭越疼,天寒地凍,他打了幾個噴嚏,一邊哆哆嗦嗦地往回走,一邊還忍不住想着,每走一步,他就想上一遍,每想一遍,他就更快樂上一分。

當走回酒店的時候,他已經快樂到無以複加了。

他回到溫暖的房間,哆嗦着手給安睡的少年蓋好被子,也不上床,裹着自己的羽絨服,縮在牆角裏。

他興奮到不行,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累,眼睛一直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舍不得閉上,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兒。

邱宇陽醒來的時候陳鴻秋還沒醒,他睜着猩紅的眼睛溜下樓去,等陳鴻秋去基地集訓去了,他再回來,倚着牆補覺。

至于床和被子,那上面沾了陳鴻秋的氣味與熱量,邱宇陽遠遠地看一眼便覺得幸福,是斷不敢碰的,碰一下便覺得是對少年的亵渎。

一覺睡醒已經是黃昏,邱宇陽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蓋着溫暖的被子,舒坦極了。

他懵了三秒,随後反應過來,應該是中午,陳鴻秋回來午休時,把自己弄到床上的。

自己這麽沉,小秋是怎麽抱動的呢?

金紅的夕陽灑在他俊俏的臉龐,邱宇陽心髒怦怦直跳。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幸福過。

清醒過來後,他做出了人生中第一個重大決定。

他要向表白,向陳鴻秋表白。

少年人空有一身熱血與滿腔愛意,卻從來沒想過,這個念頭,會把他推向怎樣萬劫不複的境地。

表白的念頭讓邱宇陽心驚肉跳又興奮無比,他穿上衣服,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樓,渾然忘記自己已經近一整天沒吃飯了,他進了一家花店,花店裏百花齊放,非常暖和,讓人如沐春光。

邱宇陽把所有的花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謹慎地像個為愛人挑選婚紗的新郎。

他在白玫瑰和紅玫瑰之間陷入了糾結,大腦裏的小人來來回回大戰幾十個回合之後,他終于捧起了那捧白玫瑰,深吸一口氣,無比鄭重地放在收銀臺上。

小秋喜歡吃白巧克力,白玫瑰的顏色和白巧克力很像,所以,他應該更喜歡白玫瑰。

花店店員沖他笑道:“小帥哥,你可真會趕時間呀,再晚十分鐘我們店就要關門了,你這表白,可就要拖到明天咯。”

被看穿了,邱宇陽摸着後腦勺,露出了一個羞腼的笑容。

只後,他又去超市,打算買蠟燭,一想鬧得太大的話,小秋可能會生氣,就沒有買。

他回了酒店,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時間每過去一秒,他的焦慮就增加一分,他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沒有喝水還是忍不住上了三次廁所,等待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離陳鴻秋集訓結束還剩二十分鐘的時候,邱宇陽手忙腳亂地穿上西裝,将那一大捧白玫瑰捧在手心,對着鏡子撥弄頭發。

他隐隐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可照了半天也照不出來,臉還是那張臉,連衣服、發型都沒有變,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白玫瑰上,心裏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起了農村那邊的風俗,婚禮用紅色,而葬禮用白色。

壞了!

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這個念頭幾乎讓他眼前一黑,扶着牆站穩後,他跌跌撞撞地沖去花店,想要再買一束紅玫瑰。

花店......已經關門了。

寒風吹過,冷得刺骨。

怎麽辦?邱宇陽回了酒店,腦子裏面一團漿糊,心亂如麻。

這時,他看到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

他一拍腦袋,有主意了!世界瞬間又亮了起來。

他聽人說過,如果特別喜歡一個人,應該向那個人寫血書,用鮮血來證明自己堅貞的愛。

他喜歡小秋,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夢見他就會從夢裏笑醒,再黯然神傷到天亮;喜歡到明明從教室後門出去要方便得多,卻偏偏要繞遠路走前門,就為了讓埋頭學習的他偶爾能多看自己一眼;喜歡到看着他的背影,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世界就此坍塌該多好,那自己就能用一身的血肉與骨骼,死死地将他在護在懷裏,在生命的終點,親手拂去他為自己流下的那一滴眼淚......

那樣的死亡,該有多幸福。

他走到浴室裏,鋒利的刀刃緩緩劃破左手手心,他皺緊眉頭一聲不吭,覆手,将那淋漓的鮮血全部滴在頹靡盛放的白玫瑰上。

血不夠...那就,再來......

他挽開左手手臂,毅然決然,毫不猶豫。

狹小的浴室充盈着鮮血的腥氣,少年臉色蒼白,忍不住靠在瓷白牆壁上,嬌-喘-低-吟,大口大口地喘氣。

終于,完成了......

他用紙巾将玫瑰上嘀嗒的鮮血吸幹,把浴缸中的血跡沖幹,又在浴室裏噴在空氣清新劑,匆匆忙忙地幹完這一切,一看手表,陳鴻秋的集訓已經結束了,應該正在回來的路上。

邱宇陽心髒砰砰狂跳,眼前一陣紅一陣黑,他倉促地用繃帶纏住左手手掌,穿上西裝就下了樓——早就将手臂上的傷勢忘得一幹二淨。

參加集訓的青少年們三三兩兩地回來,邱宇陽手裏捧着花,不敢站在路上,便躲在酒店後面,不時探頭出來觀察。

“小秋,”他對着那個白色羽絨服的小包子輕聲喊。

陳鴻秋眼前一亮,笑着跟了過來,“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地幹嘛呢?背後藏的什麽?”

酒店後面是一個灑滿雪小花園,太陽即将消失在地平線上,最後一道夕陽從邱宇陽背後照來,給他俊俏的臉龐添了幾分橘紅。

他的睫毛沾了飄落的雪花,眼前一片模糊,汽車從花園後面的馬路上駛過,發出嗡鳴。

邱宇陽終于鼓足勇氣,把那句在心裏反複過一千遍,一萬遍的話宣之于口。

“小秋,我...喜歡你。”

時間定格,萬籁俱寂,這世界那麽大,天地那麽廣闊,從小到大流不盡的淚,漫長人生過不完的坎,此時,此地,高樓夾縫中的小小孤島,整個世界,真真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兩兩相望,一個心髒怦怦直跳,一個呼吸燥-熱-急-促。

時間重新開始流動的時候,陳鴻秋微微皺眉,“你說...什麽?”

似乎剛剛那一刻的停滞給了邱宇陽信心與勇氣,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掏出背後那捧血玫瑰,學着電視裏的樣子,一本正經地繃緊小臉,“小秋,我喜歡你。”

“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那種...一直想你,一直想你,吃飯時想你,睡覺時想你,運動時想你,學習時想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的喜歡。”

“小秋,我是認真的,”他越說臉越紅,越說越激動,“小秋,我想了一年,我覺得我對你就是喜歡,是那種男孩子對女孩子的喜歡...我想、我想照顧你,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小秋!”邱宇陽大吼一聲,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随即頓住,忘詞了......

2.

邱宇陽擡頭,內心無比期待能從少年眸中探尋到一絲欣喜。

可惜,沒有。

他放在心尖兒上喜歡的少年此刻像一只受驚的小獸,渾身顫抖,目光渙散,凍得發白的小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卻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轉身,跌跌撞撞地就要跑掉。

邱宇陽的心髒像被蠍子蟄了一下,他徹底慌了,他拉住陳鴻秋,拼命想要解釋清楚,讓少年別害怕也別生氣,可惜他笨嘴拙舌,話到嘴邊來來回回就剩那麽一句。

“小秋,小秋,我喜歡你呀......”

陳鴻秋觸電般猛地一個激靈,眼神帶着隐隐的厭惡,他狠狠地甩開邱宇陽的手,飛速逃走。

邱宇陽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他栽倒在地,腦袋撞在花壇的石頭上,眼前金星直冒,耳畔嗡鳴作響。

他用了好半天力氣才爬起來,出乎意料,他一點兒也不想哭,心髒的位置空空蕩蕩,已經感覺不到難過了。

他像個機器人一樣,拍拍身上的雪,機械地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他回頭,雪上血玫淩亂,滿地殘陽如血。

他一瞬間就繃不住了,眼淚稀裏嘩啦地往下流,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哇哇大哭,寒風吹過,花瓣瑟瑟發抖,下一秒就要被吹走,邱宇陽像個嬰兒那樣趴在地上,整個身子大字型壓在雪裏,手腳并用,拼命護着不讓那些花瓣飛走。

他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他哆哆嗦嗦,把每一片花瓣都收起來,死死護在懷裏。那些花瓣就像他對陳鴻秋的愛,他每撿起一瓣,就覺得愛又回來了一點兒;每撿起一瓣,空空蕩蕩的胸腔便沉上一分,到最後,他把所有的花瓣都撿起來了,他的心髒也一點一點地長好了,重新開始跳動,熾熱而滾燙,沉甸甸的,裝的全是對陳鴻秋的愛。

愛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沒有愛,他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邱宇陽從地上爬起來,擡頭,對着黑夜到來前,地平線上的最後一絲夕陽傻裏傻氣地笑了下,欺騙自己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他可以假裝看不到少年眼裏赤-裸-裸的厭惡,只要還能陪在他身邊。

錯過飯點,小秋一定餓了,這麽想着,邱宇陽起身,走了兩三裏的路,才找到一家開着門的飯店。

他身子虛得厲害,像被人抽走了骨髓,全靠那點兒意念拖着身子在走。進飯店的時候,所有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着他,邱宇陽心裏納悶,還以為他們都見到自己被拒絕的一幕了。

他害羞地低着頭,臉上卻并沒有血色,他吭哧吭哧地點餐,打包完轉身要走時,服務員叫住他,指着他的左胳膊,大驚失色。

邱宇陽這才發現自己左手臂的羽絨服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他大腦反應很慢,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好像沒有包紮左手臂的傷口。為了不讓人家擔心,他揚了揚沒有知覺的左手臂,沖小姐姐擠出了一個笑容。

服務員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邱宇陽一步三喘,走兩步歇一步,撐着昏花的眼睛回了酒店,站在昏暗的走廊裏,想敲門。

房間裏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邱宇陽身子僵住,一秒被拉回現實。

小秋...讨厭自己,那自己現在...是在幹嘛呢?

他轉身下樓,去求酒店前臺等下把飯給陳鴻秋送上去,前臺一臉擔憂地問他要不要叫120,邱宇陽笑着說了聲謝謝,剛出酒店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公路上。

他昏死了過去。

他最後是被,跟自己一同來首都的管家送回雪城的。

陳鴻秋那天縮在角落裏哭了很久,哭得眼花頭痛,那個年代絕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同性戀這個詞,陳鴻秋不能理解,為什麽邱宇陽會像個瘋子一樣對他說那種話。

他說他喜歡自己...男生也可以喜歡男生麽?陳鴻秋一想起兩個大老爺們抱在一起接吻的畫面,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陳鴻秋被吓到了,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上床睡的覺,什麽時候再次醒來;不記得比賽時的鮮花與掌聲,不記得自己拎着行李上飛機,再回眸時眼底無盡的哀傷。

那些天裏,他睡着的時候都在做夢,一個又一個回環往複的夢,夢中高高大大的少年笑得一臉陽光,紅玫瑰一樣絢麗而美好,他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少年卻在他指尖接觸到的一剎那,化作花瓣随着寒風飄零消散,血色夕陽照耀下的冰天雪地,從此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醒來的時候,吃飯、集訓、比賽,什麽都是呆呆的,眼淚就像擰不緊的水龍頭,一回過神來就已悄然爬了滿臉。

渾渾噩噩的日子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陳鴻秋重新擁有意識時,他已經身在家裏,正倚着自己二樓房間的窗子,向下看去。

天地蒼茫,白雪皚皚,風雪中,他的玫瑰少年獨自站在沒有一絲光亮的角落,目光空洞,執着地伫立,靜靜地凝望。

雪城零下20°的冬天,瘦削蒼白的邱宇陽站成了最堅定巍峨的雕塑。

陳鴻秋幾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邱宇陽的意思:他是來向自己道歉的。

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陳鴻秋拾起衣架上的大氅就往樓下沖,卻被一臉陰鸷的沈绛冬攔住。

“去哪?”他的話裏聽不到半分溫度。

“我、我...”陳鴻秋的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沈绛冬,他心虛極了,在那個年代接受一個男生的表白無疑是滔天大罪。

“回去。”沈绛冬淡淡道。

“可是......”

陳鴻秋還要在說什麽,沈绛冬将一張碟片扔在他臉上。

是那張《暹羅之戀》,幾個月前他過生日,邱宇陽夾在琴譜裏送給他的。

陳鴻秋呆呆地看着沈绛冬,不明所以。

沈绛冬滿臉厭惡,只說了一句話:

“以後別再跟那個變-态來往了,否則,你再也別想見到他。”

他的目光猶如一把冰刃,輕而易舉便将人心紮得鮮血淋漓。

淚水在眼睑凝固,陳鴻秋壓抑到難以呼吸。

他知道,沈绛冬可不是說着玩的。

還有什麽是他沈绛冬不敢做的?

陳鴻秋被鎖在了房間裏,每天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向窗外,無數次在心裏祈禱那裏空無一人。

每次每次,他都大失所望。

邱宇陽雷打不動,不管風霜雪霧,都會站在那裏,只要陳鴻秋去看,他永遠都在。

像一塊日漸消瘦的頑石,靜靜地開花,在房子與山之間,人跡罕至的角落。

他的愛是那樣卑微,連道歉都不敢驚動任何人,不敢叫任何人瞧見,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會立馬躲起來,生怕給少年帶來一絲一毫的困擾。

到了後來,陳鴻秋已經不敢透過窗子向下看了。

陳鴻秋滿腹愁悶無法宣之于口,陳澤城變得越來越忙,頭過年還在夜以繼日地打拼,根本無暇照顧他。

陳鴻秋只隐隐約約聽說,公司好像出了點兒問題,他幫不上爸爸的忙,也不能給爸爸添麻煩。

他只能靠自己。

過年那天,陳澤城回來了,給他買了禮物,陳鴻秋的煩惱暫時性一掃而空,他們一家仨口在客廳吃火鍋,其樂融融,吃完年夜飯,陳澤城将陳鴻秋的身高标在牆上,笑着說,寶寶,寶寶,快快長大。

陳鴻秋那天好像一直在笑,他覺得一切又都回去了,回到了那個沒有煩惱,只有快樂的時候。他很久沒有這麽開心了,成長的痛苦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抱中煙消雲散。

他開心地回來房間,開心地熄燈躺下,開心地鑽進被窩,都快睡着了他才隐隐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他神經兮兮地爬下床,每走一步心上壓得大石頭就重一分,當他屏住呼吸透過窗子向下看的時候,他的心髒幾乎瞬間被碾了個粉碎。

邱宇陽,還在站在那裏。

天多黑呀,多冷呀,他為什麽不回家呀......

突然,一聲煙花在耳畔響起,随機是第二聲,第三聲,漆黑的夜空瞬間亮如白晝,陳鴻秋恍然想起現在是除夕夜,再過一會兒就是新的一年了......他眼睛大睜,死盯着那道形銷骨立的背影,眼淚就像刀子,滑下來的時候,疼到幾乎要把臉割爛。

也許,他早就沒有家了呢......

最後一朵煙花升到高空的時候,陳鴻秋看到他的玫瑰少年輕輕擡頭,無比虔誠地目送煙花的盛放與消逝,直到夜空重歸寂靜,天地一片黑暗。

他蒼白的唇微微抖動,借着這天地間最後一刻的光明,陳鴻秋看清了邱宇陽說的話:

“小秋,謝謝你,又陪我過了一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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