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華沙

華沙

陳鴻秋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家裏的床上了。

他側頭,看見沈绛冬守在床邊,拉着他的手細細摩挲,目光空洞,正在發呆。

晚風鼓動鵝黃色的窗簾,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晖灑在沈绛冬身上,給他深黑色的發渲染上一層淺金,英俊的少年與裝飾古樸的房間,畫面美好和諧,宛若一幅油畫。

陳鴻秋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沈绛冬發呆。畢竟以往,沈绛冬的眼神永遠都是那麽的堅定,從不動搖。

想不到超人也有覺得累的時候,陳鴻秋心裏暗自好笑。

“哥,”陳鴻秋輕輕攥了下沈绛冬的手指。

“醒了?”沈绛冬回神,“我去給你倒水。”

沈绛冬端着杯子回來,杯口綴着一層薄薄的水珠,氤氲着熱氣,看樣子是早就備好的。

“趁熱把藥喝了。”沈绛冬端起水杯來,喂他吃藥,喝水。

陳鴻秋喝完藥,在床上躺着打點滴,心情平靜,“哥,爸爸什麽時候回家?我已經将近一個月沒見過他了。”

“想爸爸了?”

“嗯,從小到大第一次這麽久見不到他,而且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要去華沙參加比賽了。比賽一去就是好久,到時候又見不到爸爸,唉......”

“行,那我跟他說說,讓他回來看你。”沈绛冬睫毛低垂,他沒有告訴陳鴻秋,陳澤城的企業遭到惡性競争,出了很大的問題,早已瀕臨破産,陳澤城忙到腳不沾地,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兒子守住一份家業,卻也回天乏術。

因此,陳澤城才一直沒有回來看陳鴻秋。

當然,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沈绛冬這些事情,但他極度聰慧機敏,從小到大的求生欲和漂泊感,沉沒在冰河裏的童年陰影,讓他本能地要拼命抓住身邊的一切,把握、洞察身邊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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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周邊環境是這樣。

對陳鴻秋,則更是這樣。

并且,沈绛冬已經隐隐推斷出,一心想要搞垮陳澤城的,不是別人,就是邱宇陽的父親,邱建春。

所以,他闖進邱宇陽家,不光揍了邱宇陽一頓,暗地裏還在邱建春的會客室,裝上了一個他自己改造的小型竊聽器。

雖然邱建春不常回家,但他實在沒有辦法在邱建春公司辦公室裝竊聽器,只能退而求其次,監聽邱建春在家裏的一舉一動。

這樣一來,他或許能夠幫到陳澤城。

沈绛冬個就像一頭野心勃勃的幼獅,內心極度高傲,容不得任何人染指他的東西,侵犯他的地盤。

在他眼中,陳鴻秋是他的,從小到大都是他的,早就定好了的。

陳鴻秋喂他吃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橘子,是生命中第一個對他好的人,從那一刻起,陳鴻秋成了他的弟弟,成了他的人,除了陳澤城,任何人都別想接近他的陳鴻秋。陳鴻秋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

所以,當他看到邱宇陽要脫掉陳鴻秋衣服的那一刻,他幾乎就要當場瘋掉了。邱宇陽想奪走陳鴻秋,那是在用刀子割他的心頭肉,用絞肉機絞他的大腦!

他沒把邱宇陽打死,已經是在拼命地克制自己了。

邱宇陽去廚房做晚飯,逼着陳鴻秋吃下以後,上床摟着陳鴻秋睡覺。

他倆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陳鴻秋渾身是汗,有點兒不舒服。

“熱,哥哥。”

沈绛冬哼唧了聲,不理他,把陳鴻秋抱得更緊了。

“熱......”

沈绛冬用膝蓋頂了陳鴻秋屁股一下,不耐煩道:“閉嘴。”

陳鴻秋不敢再說話了,睜着眼睛數羊。

數到一百八十多只,估摸着沈绛冬該睡着了,他蹑手蹑腳地從沈绛冬懷裏鑽出來,下床,正要溜回自己房間,手腕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扣住了。

一股寒意瞬間沿着手臂蔓延至陳鴻秋全身。

“去哪兒?”沈绛冬冷冷道。

“我......”

沈绛冬力氣大得吓人,陳鴻秋幾乎覺得握着自己手腕的,不是人手,而是一把巨大而冰冷的鐵鉗。

沈绛冬用力一扯,陳鴻秋瞬間便飛回了床上,沈绛冬按着陳鴻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如同寂寥寒星。

陳鴻秋不敢喘息,沈绛冬冷眼看他,低聲道:

“你最好老實點兒,別拿我的話當耳旁風。”

“我說話向來說到做到。”

短短兩句話,陳鴻秋聽得汗毛直立,渾身發抖。

他知道自己今天和邱宇陽的事情了。

不對,沈绛冬當然...知道,否則自己怎麽可能一醒過來,就躺在自己床上呢?

陳鴻秋燒得腦袋發蒙,小腦瓜本來就不聰明,此刻更是越想越亂,一團漿糊。

沈绛冬把陳鴻秋按回被子裏,低聲命令:“睡。”

陳鴻秋呆呆點頭,他要他睡,他便睡下了。

他以前聽陳澤城的,陳澤城給他安排好了一切,現在陳澤城不在,他沒有了主心骨。

陳澤城從小就教他,要他聽沈绛冬的話,他現在就像一個盲人,烏漆嘛黑瞎摸索,內心惶惶不安,除了聽沈绛冬的,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麽辦。

還剩七天,陳鴻秋就要飛去波蘭華沙,參加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了。他對鋼琴本身就有很高的天賦,從五歲到現在,他已經苦練了十年鋼琴,這些年下來,大大小小的比賽無數,年齡不大卻已身經百戰。不知不覺中,陳鴻秋的鋼琴,已經走到了全華國青少年的頂尖水平。

陳鴻秋這人傻乎乎的,他只知道自己鋼琴不錯,相比文化課,還算拿得出手,卻不知道他夜深人靜時,靈感一聲迸發,帶着發洩欲-望随手彈奏出的曲子,已經在國外引起了轟動,被奉為天才少年。

相反,因華國對西洋樂器一向不甚感冒,陳鴻秋在本國,反而沒有太多人關注。

牆裏開花牆外香,就是這麽個道理。

而且陳澤城把陳鴻秋保護得好,擔心他驕傲自滿,對陳鴻秋封鎖消息,拒絕媒體的采訪。故而陳鴻秋身懷絕技而不自知。直到這次,陳澤城破天荒地替陳鴻秋接受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邀請,要他出去見見世面,歷練歷練。

他爸說什麽便是什麽,他爸讓他去他就去,陳鴻秋以為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只是名字叫得大而已,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拿到了多少人一輩子都奮鬥不來的,世界頂級鋼琴比賽的入場券。

這七天裏,有一場文化課考試,陳鴻秋果不其然地考砸了。

物理一如既往地穩在及格線以下;數學再創新低,刷新個人史上最低記錄;初三才開始學的化學後來者居上,分數之低居然直逼物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拿到成績,陳鴻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這個樣子,怕是連高中都考不上。

他不敢給陳澤城打電話,倒不是因為自己成績差,他知道他爸爸不會怪他的。一來是怕影響陳澤城工作,二來是怕打不通自己失望。

但他實在想他爸想到不行了,晚上睡覺之前,思慮再三還是按下了陳澤城的電話號碼。

鈴聲過後,陳澤城熟悉的聲音傳來,“喂,寶寶。”

他的聲線沙啞,透着難以掩蓋的疲憊。

聽見“寶寶”兩個字,陳鴻秋突然就覺得很委屈。

他站在陽臺上,窗外一輪滿月,秋風将他的外套鼓起,涼飕飕的。

“爸,”陳鴻秋低聲道,“我想你了......”

話一出口,就帶上了幾分哭腔。

陳澤城辦公室裏,下屬急匆匆地闖進來,對着坐在辦公桌前,不知道通了多少個宵,胡子拉碴,一臉疲憊的男人說,“董事長,陳氏集團股份蒸發百分之五十,您看......”

陳澤城點了下頭,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擺手示意他先出去。

“寶寶,”陳澤城溫聲安慰道:“爸爸忙完這一陣,就回家陪你好不好?”

你總是在忙,陳鴻秋心想,他說,“爸爸,我好累呀,我這幾次考試,成績一次比一次差,我覺得我都,我都,有可能考不上高中......”

陳澤城笑出了眼角的皺紋,滿臉慈祥,“原來是在發愁這個,寶寶你盡力就行,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有爸爸在呢,你考不上高中,爸爸也養你一輩子。”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陳鴻秋相信陳澤城是愛他的,他又開心了起來,“那爸爸以後要是不在了呢?”

“這叫什麽話?爸爸不在能到哪兒去?”

“那...爸爸會一直陪着我麽?”

“當然。”陳澤城毫不猶豫地答道。

之後,陳鴻秋“頗有心機”地給陳澤城強調了一遍,自己下周就要去華沙了,這才心滿意足。

“晚安,寶寶。”

“晚安,爸爸。”

挂了電話,陳鴻秋心裏歡呼雀躍,撲到床上抱着枕頭蹬了幾下腿,開心極了。

爸爸是愛我的,爸爸是愛我的,他一再确認,內心總算有了底,那點兒卑微又可憐的安全感得到滿足,沉沉睡去。

果然,到了他坐飛機去華沙的那一天,陳澤城回來了。

陳鴻秋高興壞了,他猛地撲到陳澤城懷裏,手臂勾着他脖子,雙腳架在他腰上,“爸爸!”

陳澤城嘿嘿直樂,撸他的頭發,“都多大了,還撒嬌呢?”

陳鴻秋不管,在陳澤城臉上吧唧了一口。

煙草味撲面而來,陳鴻秋不滿道,“爸,你不是說戒煙了麽”

“戒、戒,都聽寶寶的,”陳澤城笑道,“下次再抽煙就剁手。”

陳鴻秋這才擡頭,認真端詳陳澤城。

一個月不見,陳澤城像是一下老了好幾歲,鬓角的位置已悄然冒出了白發。

“東西收拾好了麽?爸爸送你去機場,讓你許沐叔叔跟你一起去華沙。”

“好了......”

到了機場分別的時候,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彼此揮手道過再見,人群來來往往,陳鴻秋突然撲到陳澤城懷裏,聲音小小的:

“爸爸,你老了......”

陳澤城拍拍他的背,拿胡子在他小臉蛋上紮了下,“寶寶,有你在,爸爸不敢老。”

陳鴻秋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陳澤城緊緊抱着他,嘆了口氣,“是爸爸不好,陪你的時間太少,你這次生日趕上了比賽,等你比完回來,爸爸在家給你補過生日怎麽樣?”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最後幾乎是在少年耳畔低聲呢喃:“等你回來,爸爸就放下公司的事情,每天陪着你,照顧你,怎麽樣?”

陳鴻秋眼前一亮,連忙把眼淚抹掉。

那是他從小到大夢寐以求的生活,他知道他爸爸是個幹大事的人物,因此從來不敢奢求太多爸爸的愛與陪伴,如今聽陳澤城這樣說,他簡直覺得自己在做夢!

“真、真的?”

“嗯,”陳澤城道,“你要是不信,咱倆拉鈎?”

“切,幼稚。”

“去吧,”陳澤城松手,陳鴻秋跟着許沐,倒退着走,看着陳澤城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群裏一點一點的變小,最後像一滴水,沒入了大海,徹底消失不見。

如果陳鴻秋知道,這是他生命裏最後一次見陳澤城,他怕是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飛機起飛,載着陳鴻秋飛往更大的舞臺,而那張熟悉親切的面孔逐漸淡去,被永遠地抛在了身後。

十個小時後,飛機穩穩地落在華沙肖邦國際機場,下飛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不過是十月份,華沙的天空居然飄起了小雪。

許沐給陳鴻秋圍上一層圍巾,領着他出機場,打車,前方比賽方安排的酒店休息。

陳鴻秋坐在後排,透過車窗,好奇地張望這個陌生的異國城市。

華沙的街道古樸典雅,沒有太高的建築,到處都充滿了歐洲中世紀的風格。街上的行人不多,不疾不徐。透過臨街的玻璃窗,能看到酒吧略顯昏暗的燈光下,金發碧眼的男人女人圍坐一桌,喝酒,交談。

和華國的城市比起來,這裏安靜,從容,恬淡得像是一場夢。

肖邦國際鋼琴比賽要過兩天才開始,在酒店休息一晚後,陳鴻秋要許沐帶他出去玩。

剛好最近有一個啤酒節,夜幕降臨以後,兩個人便出發了。

啤酒節現場人山人海,安靜的城市突然躁動了起來,彩燈閃耀,音樂喧嚣,衆人舉杯痛飲,大笑開懷。

路上有絢麗奪目的花車,花車上站着身着奇裝異服的青年男女,随着音樂扭動舞蹈。許沐說這叫Coslplay,是國外青年的時尚。

陳鴻秋不懂那有什麽好玩的,一個個打扮得跟妖怪似的,吵得慌。

拐過一個街巷的時候,陳鴻秋被一陣歌聲吸引了。

他稍稍駐足,側耳聆聽。

If the hero neveres to you,

If you need someone you\'re feeling blue,

If you\'re away from love and you\'re alone,

If you call your friends and nobody\'s home,

You can run away but you can\'t hide,

Through a storm and through a lonely night,

Then I show you there\'s a destiny,

The best things in life,They\'re free。

那是一道年輕的男音,流暢而從容,恍若月下凜冽的清泉,慵懶而優雅,仿佛靜靜燃燒着的沉香木。那道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又滿是年輕人的活力。循着那動人的聲線,陳鴻秋微閉着眼睛,仿佛看到絲絲細雨落進綿柔的青草地,潤物細無聲;秋風吹蕩在遼闊的原野上,枯葉飛旋。冬天的雪,夏天的月......陳鴻秋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那句話說得不錯,音樂真的是可以承載感情的。

他聽得忘乎所以,忍不住跟着和了起來。

But if you wanna cry,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If you\'re feeling sad your heart gets colder,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can do。

What real love can do......

一曲唱完,陳鴻秋才緩緩睜開眼睛,心神卻依舊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久久不能自拔。

他擡頭,驚訝地發現自己身旁不知何時已經圍了無數人,他們面帶微笑地看着他,說着些他聽不懂的話,不過他們的手勢陳鴻秋看懂了,他們紛紛豎起大拇指,陳鴻秋明白了,他們是在誇贊自己。

陳鴻秋心中高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臉頰現出一層嫩粉色,他擡頭,隔着攢動的人潮,看到路的對面的高椅上,坐着一個男孩,同樣身邊圍着無數人,為他的動人的歌聲駐足。

大抵是一瞬間的心念電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男孩也在同一時間擡起頭來,與陳鴻秋的目光對上。

路燈下的雪花紛紛揚揚,猶如天空撒下的細細金粉,落在那少年的發梢,卻瞬間黯然失色。

少年長發,微卷,發色是極其純正的金,他生得極白,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猶如雪地裏兩片嬌豔欲滴的花瓣。一雙桃花眼藍寶石般純澈,瞳帶長空一色,眸含碧波萬頃。他靜靜地注視着陳鴻秋,眼睛微眯,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華燈閃爍,人聲喧嚣,可那一瞬間,陳鴻秋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靜得他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男孩邁開長腿,站到陳鴻秋對面。

陳鴻秋緊張壞了,低着頭紅着臉裝傻充楞,他的腿好長啊,陳鴻秋不禁想,又細又長,穿牛仔褲真的好好看......

“Hello......”

陳鴻秋聽到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機器人一樣一動三顫的擡起頭來,卻發現少年的英俊的臉頰竟也略略泛紅。

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畢竟他真的穿的很薄。

他太高了,高了自己足足一個頭,比邱宇陽還要高,怕是有一米八八......

“You、youuu call me”

陳鴻秋尴尬死了,簡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他恨自己為什麽不好好學英語,導致現在連句話都不會說,丢人現眼!

少年點頭,他的眼睫微微垂着,深藍色瞳仁中帶着淺淺的光,注視陳鴻秋的眼神十分專注,仿佛在欣賞一個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You voice is so beautiful,but...you are more beautiful than your voice.”

陳鴻秋英語菜,可是這句居然破天荒地聽懂了,暈,beautiful不是說女生的麽?說他是什麽意思,男生不應該說是帥麽?咦?帥怎麽說來着

陳鴻秋大腦分裂出無數個想法,正不知道該怎麽回,身後突然伸來一只大手,拉住了他。

“少爺,原來你在這兒。”許沐喘着粗氣,苦笑不得道,“我還以為把你弄丢了,吓死我了。”

陳鴻秋被許沐拉着走,再回頭時,發現人已散去,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獨自立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微垂着頭,金色長發下垂,遮住眼睛,神色似乎有點兒失落。

随即,英俊的面孔再次擡起,眼神重新煥發光芒,朝着陳鴻秋遠遠地揮了揮手,示意再見。

陳鴻秋回了酒店還有點兒懊悔,怎麽忘了問人家的名字,連人家叫什麽都不知道。唉......

再見。

山高路遠,萍水相逢,還真會再見麽?

沒想到,還真會再見。

而且就在兩天之後。

肖邦國際鋼琴大賽會場人山人海,陳鴻秋緊張得要死,端着咖啡找自己的座位,腳下一滑,整杯咖啡就那麽潑了出去。

潑到了鄰座身上,白襯衣瞬間變成花襯衣。

陳鴻秋慌得都結巴了,一個勁兒地低頭道歉,又傻乎乎地拿着衛生紙幫人家擦,結果,咖啡漬沒擦下來(廢話,當然擦不下來),還把人家的襯衣給擦皺了......

陳鴻秋小臉吓得煞白,受害者卻突然笑了起來。

“You are so cute.”傑克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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