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包裹

包裹

鍋裏的紅薯稀飯已經煮好，乘到一邊冷卻。回屋看了眼瑞雪的手表，看時間臨近中午，她開始動手炒菜。

第一道肉末茄子。

因為茄子吸油需要先下鍋炒軟，炒鍋內拭去水分，放入切好的茄子，用小火慢慢翻炒，焙幹其中的水分，茄子變得軟焉後盛出備用。

鍋中倒入适量的油燒熱，下腌好的肉餡，小火翻炒散開，然後放入姜末、蔥末、蒜末和泡椒一起翻炒出香味，正宗的應該放郫縣豆瓣，可惜這裏沒有。

然後下炒過的茄子，與肉餡一起再次翻炒，倒入用鹽、醬油，醋、生粉和料酒做的調料汁。仍用小火翻炒五分鐘，調白糖後撒上蔥花，炒勻後起鍋。

開始第二道，辣椒炒肉。

鍋底燒熱再倒油，油熱加入姜絲爆香一下，倒入腌制好的肉絲，大火翻炒二到三分鐘盛起來，鍋中下入蔥姜絲炝鍋，投入青椒絲煸炒後，放入肉絲攪炒勻。

廚房漸漸散發出一股誘人的菜香。

中午下工，知青們一個二個如同打了霜的茄子，連扯動嘴皮子的力氣都沒有，拉着身子往家走。

趙棟梁率先推開院子嗅了嗅，一臉恍惚說：“哇塞！我是累出幻覺了嗎？我好像聞到肉香啦。”

關瑞雪吸了吸鼻子，“我也聞到了，青椒炒肉的味道。”說往屋裏跑，看到竈臺上擺放的菜，眼睛“唰”地一亮得像狼光，一臉驚喜，“萱萱，你今天去買肉了嗎？”

林萱還在炒時蔬，油熱後加入蒜瓣炝香，再把洗幹淨的空心菜往裏面一丢，邊炒邊說：“我今天去取包裹，見你們割麥子辛苦，順便買了點肉給大家夥補補。”

趙棟梁盯着兩盤肉菜咽了咽口水，綿綿不絕狂吹彩虹屁：“林萱，你真夠義氣，太感謝你了，我都快一個月沒吃到葷腥，快變成素食動物啦。你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小仙女，心地善良，廚藝又好……”

林萱趕緊打住他：“趙棟梁同志，我謝謝你的誇贊，不必多說，快去收拾飯桌碗筷，準備吃飯。”

“得令！”趙棟梁立刻去拿抹布擦桌子，其他人也積極收拾起來，動作中透露出一絲迫不及待。

等飯菜上桌，所有人坐齊，林萱起身笑了笑。

“因為我頭受傷沒法參與勞作，辛苦你們下地幹活，今日這一餐是為了感謝大家以往對我的照顧，我沒了記憶，從前的事都不記得，今天就當做是重相識，以後我要是哪裏做的不對，希望大家可以指正，這頓飯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大家不要嫌棄就好。”

衆知青聽得心裏熨帖舒坦，紛紛響應。

“好，我們就當做是重相識。”

“林萱，你太客氣了，大家同是知青，本就應該互相照顧。”

“對呀，對呀，而且又不是你想逃避上工，腦袋受傷本就不是你願意的。”

他們和失憶前的林晅相處了一年，關系冷淡，談不上多親近，失憶後的林萱性子變親切了點，但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點陌生，只有自來熟的趙棟梁和照顧過她幾天的關瑞雪平時和她多有交談，如今一頓飯下來，知青點的人對她都親近了不少。

顧家這個時候也在吃飯，顧家一共八口人。

顧家長房沒有長輩，老大顧朗正，今年二十六歲，在外從軍，娶了隔壁馬家嶺大隊的莫菊，兩人膝下只有一女顧棠，今年五歲。

老二顧朗浩，今年二十一歲，前些年跟着哥哥學會了開車，在公社當拖拉機手。

顧家二房，當家人顧二叔，大名顧長明，是桦樹莊大隊的書記。

顧二嬸原名陸來娣，後面改成顧荷花，也是從馬家嶺大隊嫁過來的。

兩人膝下有兩兒一女，長子顧朗晨早夭，老二顧朗星今年十七，剛被選為大隊小學老師，小女兒顧朗月十三歲，在公社讀初中。

除去在外當兵的顧朗正，剩下七人圍着一個大圓桌滿滿當當坐了一圈。

顧二嬸将林萱給的四個肉包子外加顧朗星留的一個，總共五個肉包熱好，分給顧朗浩一個，顧棠一個，顧長明一個，剩下的對半分給其他人。

顧朗浩想把自己的給顧二嬸。

顧二嬸：“既然是林知青送你們的，你們倆就吃個整，你二叔幹活辛苦也吃個整，咱們剩下的一人半個也算是搭你們仨的福。”

顧朗浩這才作罷。

顧二叔一臉滿足吃完肉包子，感覺肚子已經有個半飽，想了想說：“這個肉包子公社賣1毛錢一個，林知青還送了我們一罐雞爪，朗星就騎車送了她一截，花費不了什麽精力，我們可也不能占小姑娘的便宜。朗浩，既然林知青喜歡櫻桃，下午再給她摘些送過去。”

顧朗浩咽下肉包點點頭。

“我也要去找萱萱姐玩。”顧棠突然開口，接着打小報告，“二叔今天把萱萱姐惹生氣啦！”

顧朗浩愣了愣，臉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有點發燙，見大家都望過來，嘴快解釋說：“我沒有惹她生氣，我在和她開玩笑 ，她也沒生氣，在那假裝生氣和我開玩笑。”

雖然顧朗浩說得有點繞，但大夥還是聽了個明白，神色各異看向他。

顧朗浩說完就覺得自己描述得有點暧昧，這個畫面怎麽像是在打情罵俏。他只是看林知青表情好玩，想逗逗她而已，不過這個事好像越扯越不清白。

他動了動唇最終選擇閉嘴，在家人別有意味的眼光中厚着臉皮鎮定吃飯，然後逃回自己的房間。

飯後，顧二嬸和顧二叔躺在炕上睡午覺。

顧二嬸戳了戳旁邊的人，“長明，你覺得林知青怎麽樣？我看小浩似乎有點喜歡她，我們要不找人撮合下兩人。”

顧二叔閉着眼睛，慢吞吞說：“撮合啥？人家是知青，遲早是要回城的。”

顧二嬸不滿他的敷衍，推醒他。

“知青怎麽啦，你看隔壁的江小月，不也是知青，她和家平倆夫妻別提多恩愛，現在孩子都三歲了。我們朗浩今年已經二十一歲，還沒成家，好不容易有個上心的人，我們做家長的，當然得幫把手啊，而且我們朗浩在公社有工作，林知青呢，是大隊的小學老師，我看這倆就挺般配的。”

顧二叔無奈嘆氣：“你自己也說了，朗浩有工作，人長得也不錯，二十一歲也不是很大，你不要着急嘛，先讓他們年輕人自己相處，要是看對眼了，互相覺得合适，朗浩自然會來通知我們的。”

顧二嬸輕聲嘀咕，“我這不是擔心嘛，你也知道，村裏的人明面上不說，背地裏在嫌棄小浩。”

她惆悵的長嘆一氣，想了想，“你說的也對，先讓他們自己處，以後需要我們出馬再說，我看朗浩這事準有點苗頭，我得開始着手準備他的聘禮，你平時留意一點三轉一響的票。”

顧二叔對顧二嬸的‘提前’準備有點無語，看了眼妻子突然問起，“唉，我說，你兒子和林知青不是關系也挺好，我怎麽沒見你撮合他們？”

顧二嬸撇撇嘴，“他們倆就不是那一回事。”

她之前發現自己兒子和村子裏的女知青有來往時，就問過顧朗星那小子，結果那小子根本就沒往那個方面想。

顧二叔來了興趣，“哦，那是怎麽一回事？上次我問你朗星和林知青是什麽時候走近，你也沒回答我，要不是這次事故，我都不知道他和林知青相熟。”

“你一天忙工作，心沒放在家裏，當然沒注意。”顧二嬸不滿意之前他對自己的敷衍，故意賣起關子，“想知道？我不告訴你。”說完轉身睡覺。

顧二叔無奈笑笑，沒有追問，跟着陷入沉睡。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還是不要管太多啰。

——

知青宿舍，知青們睡了個午覺後都出門上工。

林萱等舍友都離開後才打開林母寄的包裹。

燈影牛肉幹，手撕烤兔肉，幾節臘腸，米花糖，芝麻糕，還有單獨用信封包裝起來的糧票，肉票、布票等，以及單獨的一封信。

裏面還是問了一下林晅這邊的情況，順便講講自己最近的生活。

林萱放下信，直接往後躺在炕上，望着木梁若有所思。

電話、書信、包裹都能看出林母對林晅的疼愛，可惜她疼愛的林晅估計已經穿越到現代。

按照她的情況推算，林晅應該也是穿越到她所在的位置，林爸林媽看到林晅，雖然認得出這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但肯定不會虧待她。

她之前還狗血的猜過，林晅是不是因為替代舅舅的女兒夏無憂才插隊下鄉，不然林母怎麽連提都不願提及舅舅一家，而且夏無憂剛好又在林母所在的文工團當文藝兵。

如今看來是另有隐情，她在公社打電話時，從林母的語氣可以感覺出，調林晅回城對她來說只需要簡單操作，反而是林晅有心結不願回去。

不過這個心結她猜測多少和舅舅一家沾點關系，林母在信中分享了林晅外公外婆的趣事，十分有愛，沒理由整整一年的信，一句都不提她唯一的哥哥，林晅唯一的舅舅。

難道是舅舅在林父被打為右.派的事情上品行不正？

要只是這樣，遠離這門親戚就好，不必一直呆在鄉下，林晅這個樣子倒像是在逃避錦城的一些人或者一些事。

她這個年紀，難道是失戀了？和舅舅一家有關的話……

林晅喜歡的人和夏無憂在一起啦？！

林萱猛地起身拍手，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現在看夏無憂寄的信很可能就是挑釁，她哥哥夏無傷小心翼翼的口吻分明就是心虛。

她簡直太聰明啦！憑這些細枝末節就推理出這麽多。

林萱不由給自己點了個贊，她自覺梳理清楚原身的事情，哼着小調開始收拾東西。

今天買的兩個糕點留了一個當今天下午的點心，剩下的糕點、水果罐頭、餅幹等零食，和林母寄過來的零食放在下面的櫃子裏。

三個肉包子晚上吃，到時候分給關瑞雪兩個，以報在醫院給她打肉的恩情。

再将信放到信件盒，拿出裝錢和票證的盒子，喜滋滋開始數錢。

今天她全部錢花下來還剩一塊二毛四，不過林母又給她寄了五十塊，加上原來盒子裏的六張十元券，總共十一張，她數了十張出來，打算下次存進存折。

這樣一來，鐵盒子裏剛好還剩七十塊，外面的零錢一塊二毛四不夠花，再從裏面數了十塊錢出來。

她将盒子放回原位鎖好，洗幹淨手，拿出兩個盤子，一個裝沒吃完的櫻桃，一個裝蛋糕，然後再用搪瓷杯泡了一杯茶水，全部放在炕桌上，非常有‘格調’地享用起七十年代的下午茶。

嗯，這個蛋糕挺好吃的，柔軟綿密，雞蛋牛奶味都很足。

林萱滿足的眼睛彎彎，三兩口吃掉蛋糕，喝一口清茶，再一個接着一個往嘴裏塞櫻桃，沒兩下盤子裏就留下一堆光禿禿的核。

她滿足的躺在炕上，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像只偷吃到糖的貓，雖說這個年代生活清苦，但她有錢啊，有錢再怎麽樣也能過好。再堅持一年多考到城裏，想辦法掙點錢賣幾套房子，以後就能過上躺平的好日子……

“咚咚咚，咚咚咚～”

院子外面傳來敲門聲，打斷了林萱的美好幻想，出門一看，是顧朗浩，手上還提着熟悉的竹籃。

林萱眼裏閃過驚喜，“你又來給我送櫻桃嗎？”

顧朗浩不可置否地笑笑，“林知青，我家二嬸知道您喜歡吃櫻桃，特意讓我送些給您。”

林萱才不管他的陰陽怪氣，小跑過去接過籃子，喜笑顏開，“麻煩你啦，小顧同志。”

顧朗浩沒忍住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淺笑着呵斥：“沒大沒小。”

林萱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蹦蹦跳跳提着籃子回到裏屋，将櫻桃倒在自己的盤子上，拿出來還給顧朗浩，笑眯眯說：“回去替我謝謝顧二嬸，小顧同志，”

說完立刻逃回屋裏。

顧朗浩看着她的背影泛起點點溫柔又安靜的眸光。

林萱突然從屋裏探出個頭，他忙倉促地垂眸，“我走啦，再見。”

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