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照相

照相

清晨，淡藍色的天空漂浮着白雲，鳥兒叽叽喳喳叫着。

林萱自然醒來，經過一周多的調整，她的生活作息逐漸和這裏一樣，每日早睡很難不早起。

大隊的麥子已經全部收完，知青們有了兩天的假期，可以休息玩樂。放假第一天，林萱和知青點的小夥伴約定好了，一起去公社。

她洗漱好後，換上從自建房拿出來的法式白色泡泡袖襯衣，牛仔背帶裙，加上白色帆布鞋，青春靓麗又優雅慵懶，看得關瑞雪眼睛都直了，連上官婳也時不時瞟她的衣裳。

關瑞雪摸了摸林萱的背帶裙，語氣中帶了絲興奮，“這個是牛仔布！”

林萱：“對，是牛仔布。”

關瑞雪露出幾分興趣，“這是你在哪買的？我一直想要，可是輕易買不到牛仔布。”

林萱搖頭：“我媽媽買的，我也不清楚。”

關瑞雪知道這個東西難買，見林萱不知道也沒有多問。

過了一會兒，知青點的男男女女很快集合完畢，他們連早飯都沒有吃，開始往公社趕。

林萱将水壺斜跨戴好，背着小背簍，一出門就撐開手上的太陽傘，這傘是她昨天特意從自建房帶出來的。

關瑞雪噗呲一聲笑出來，“林萱，你在幹嘛？”

其他人跟着樂，“林萱，你怎麽還打傘啊？現在又沒下雨。”

林萱出門必擦防曬，戴遮陽帽或者太陽傘，神色自若往前走，“我這是遮太陽。”

趙棟梁調侃道：“哈哈，大早上的那來的太陽，要遮也得等正午吧。”

林萱歪歪嘴，一臉高深：“你們不懂。”接着問，“瑞雪，要不要一起？”

關瑞雪覺得這樣打傘很傻，拒絕了和她一起打傘的邀請。

果然一路上遇到的人看林萱都是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加上林萱今日穿着格外靓麗，路上碰到的，路邊的居民幾乎都盯着她。

關瑞雪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的決定，同時也在佩服林萱的厚臉皮，要是她在這麽多人調侃打趣的眼光下，早就不好意思了。

你看她，笑盈盈地和每個打量她的人打照面，從容的仿佛自己不是特立獨行，只是尋常普通的一員似的。

看久了，關瑞雪又有點羨慕林萱的從容自信，不在乎他人眼光的态度，這個是她很難做到的，于是後面也被她的态度感染，跳到她的傘下，兩人手挽手，談天說地。

去公社大概需要步行一個小時，林萱在現代很少有走這麽長段的路，走到後半途，林萱的腳已經十分酸軟，完全沒有剛開始的意氣風發。

其他知青一年來早就被農活訓練的身強體壯，加上他們平日出行一般都是步行，所以對這點路已經習慣，就連幹活比較少的上官婳和關瑞雪看着都比她有精神。

她拖着身子恹恹往前走，心裏盤算在這裏搞一輛自行車，反正她有一張自行車票，有了車想去公社就去公社，多方便，還不用借別人的車。

昨天她一聽說要走一個小時，第一反應就是找顧朗浩借車，遺憾的是他們家的自行車今天別有用處，顧二嬸的妹妹去世，顧朗星要騎車載她去隔壁村幫忙準備葬禮。

憑着意志力，林萱好不容易到達公社，不知怎的，她的腳一踏上公社主街的水泥路，整個人瞬間滿血複活。

知青們七點左右出發，到達公社已經八點多，他們餓着肚子，都是想來公社打打牙祭，第一目的地統一就是國營飯店。

林萱上次已經嘗過他們家的肉包，這次點了一碗陽春面，8分錢，二兩·糧票。

陽春面其實就是清湯面，除了白面就是幾點蔥花。

聽到服務員叫號後，她起身從窗口端回來一碗面條，根根利利爽爽，淡醬色面湯清澈見底，湯上浮照着大大小小金色的油花和翠綠色碎蔥花，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面條是用富強粉現扯的，特別有勁道，帶着一股麥子特有的香甜，湯清味鮮，清淡爽口，非常适合早上吃。

林萱斯條慢理吃完整碗面條，整個胃暖暖的滿足感。

知青們雖然一起出發，但來公社以後是分開活動的，其他知青們吃得快，早已經離開，同宿舍的上官婳有事要辦也一個人獨自離開，這個時候只剩下關瑞雪一人眼巴巴地等着她。

關瑞雪見她吃完，趕緊拉着她去買布料，她們之前說好了，林萱要設計一款衣服給她。

供銷社買衣服和布料的櫃臺還是和上次一樣排成長隊，關瑞雪趕緊拉着林萱排在後面，等隊伍排到關瑞雪，店裏的面料還剩下幾款比較素淨的，她根據林萱的意見挑了個白底藍花的。

鞋櫃就在旁邊，這兒不像衣服那麽緊俏，沒有人排隊林萱直接買了一件解放鞋。

關瑞雪歡歡喜喜抱着布料，看到有些奇怪，“你不是有一雙解放鞋嗎？怎麽還買。”

“換洗呗。”林萱轉移話題，“你還要買什麽？”

關瑞雪立刻興奮起來，“走，我們去買糕點！”

到了糕點櫃臺，關瑞雪雙眼亮晶晶地盯着糕點，如數家珍地給林萱介紹那種好吃，每種吃起來有什麽味道。

“這個水晶餅不錯，起皮掉酥，涼舌滲齒，甜潤适口。”

林萱直接對售貨員說：“售貨員同志，給我來半斤這個。”

“核桃酥也不錯，上面一層碎核桃仁，整體口感松酥，核桃仁非常香，甜度适中，還能補腦。”

林萱吞咽了下口水：“小姐姐，這個也來半斤。”

“還有這個紅棗糕，軟糯細膩，大棗味濃郁，是這裏的招牌，一定得嘗嘗！”

林萱趕緊說：“這個紅棗糕，也來兩塊。”

別說是林萱，連旁邊的其他路人聽到關瑞雪生動形象的介紹，垂涎三尺:，沒忍住誘惑在後面排隊買了幾塊……

最終兩人滿載而歸，将買來的糕點、餅幹、果脯放進背簍，滿意地離開供銷社。

出來後，兩人緊接着去了照相館，老板是個長相和善清瘦的中年男子，看到關瑞雪十分熟稔地招呼，從櫃子裏拿出一盒膠卷。

“關同志，你來的剛好，膠卷來貨了，公元120黑白膠卷，這裏是給你留的五卷，你看看。”

關瑞雪拿起膠卷，開心說：“謝謝楊叔。”然後眼也不眨從口袋裏數了9塊錢交給他。

路上林萱見她把膠卷往随身帶的相機裏放，問：“瑞雪，一張膠卷多少錢？”

關瑞雪：“一卷膠卷12張，一卷一塊六毛錢，一張膠卷1毛多吧。”

林萱：“我出錢，你可以給我拍幾張嗎？”

“當然可以啦，我本來就在大隊幫村民拍照，加上洗照片一塊錢一張，剛好你今天穿這麽漂亮，要不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給你拍幾張。”

關瑞雪看了她一眼，頓了頓，“算了，還是等你一會兒去醫院把頭上的繃帶拆開再拍吧。”

林萱摸了摸繃帶，想了想，“不用，剛好留個紀念，等我去銀行存完錢就找個地方拍，好不好？”

“也行。”關瑞雪點點頭沒有意見。

銀行就在這條主街上，和照相館相隔幾家店，幾步就到。

林萱進去銀行，從挎包裏拿出兩百塊錢和存折交給櫃臺的工作人員，“我要存錢。”

本來她只打算存一百元整，但上次陳家平送來60元賠償金，她又在鐵盒子裏數了40元，湊了個兩百元整。

櫃臺裏面的戴眼鏡男子看完存折後，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萱，在存折上寫好金錢數目，蓋完章交給林萱。

林萱接過檢查無誤後笑眯眯說：“謝謝。”

“為人民服務。”眼鏡男鄭重囑咐道，“小姑娘，把存折收好，不要弄丢了，也不要給別人看到。”

“好的，謝謝。”

林萱收好存折出門和在門口等她的關瑞雪彙合，她看到林萱，揚起嘴角興致勃勃說，“我們去哪裏拍？”

林萱在街上看了看，這條街道都充滿了時代的氣息，她直接指了指後面的銀行，“不如就在這裏拍一張，等以後離開這裏，看到照片就能回憶起今天我去銀行存錢而你就在銀行外面等我。”

“好啊，好啊。”關瑞雪很是贊同，後退直接站在馬路上，觀察了一眼構圖指着一個地方說，“ 你就站在那。”随即舉起相機，準備拍照。

林萱站在她說的位置，姿态放松，沒有做什麽古怪的姿勢，只是靜靜站立在那，歪頭朝鏡頭方向露出燦爛的微笑。

關瑞雪都不用指示她的動作表情，直接“咔嚓”一聲将這個瞬間定格，她走近林萱由衷誇贊道：“你拍照很好看，表情很放松。”

以往她給其他人拍照，大多都是板着臉緊張極了，還有些就是僵硬着身子，露出标準式的微笑，林萱拍照十分放松，鏡頭下的她大方自然，像是電影裏的摩登女郎，成片一定很好看。

她來了興致，連忙問起：“我們還在哪拍？”

林萱：“不拍啦，我們先去醫院拆線，等拆線以後再拍吧，留這麽一張黑歷史就夠了。”

關瑞雪愣了愣，笑呵呵：“黑歷史，哈哈，說得真形象，林萱，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有意思了。”

林萱敷衍地配合這個笑點奇低的女孩笑笑。

兩人來到醫院，為林萱檢查傷口和拆線的還是黃醫生和劉護士。

林萱坐在病床上，眼睛轉了轉，舉手問：“黃醫生，護士姐姐，你們可以配合我照張相嗎？”

黃醫生和劉護士都是一愣，從業這麽久，遇到過各種奇葩病人，但還沒聽病人提起過這個要求。也不是什麽難事，兩人很快答應下來。

林萱立刻面對窗戶坐着，然後讓關瑞雪找準時機和角度給她們拍一張。

等她拆線完成，用大腸發圈将頭發簡單在腦後挽了一個低發髻，又邀請黃醫生和劉護士陪她在病房裏拍一張。

拍一張也是拍，兩張也是拍，他們當然不會反對。

拍照完成，林萱笑盈盈和他們告別，“等我們把照片洗出來了，給你們送過來哈，再見。”

這個時期拍照比較費錢，能免費白嫖兩張照片，黃醫生和劉護士心情都不錯，笑呵呵擺手，“再見！”

等出了醫院，關瑞雪看了眼手表，拉着林萱往國營飯店走，“之前說好的請你吃飯，我們中午去國營飯店吃餃子。”

“好耶！”林萱很給面子的歡呼。

關瑞雪看她這麽開心，跟着揚起嘴角，第一次請別人吃飯這麽開心，之前她請張亞楠吃飯，每次張亞楠都是一副難為情的樣子，搞得她也心情不好。

兩人點了一盤酸菜餃子，一盤紅燒魚，兩個饅頭。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林萱忍住食欲悄聲問了關瑞雪幾句，在得到她同意後，在飯店用餐的人中搜索了一圈，上前對一位身着體面，長相俊秀的瓜子臉姑娘說：“同志，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瓜子臉姑娘愣了一下，随即落落大方說：“什麽忙？”

“你幫我和朋友拍張照。”

瓜子臉有些猶豫，“可是我不會拍啊。”

“很簡單的，一會兒我們直接教你。”

瓜子臉想了想，“那好吧。”

關瑞雪将使用方法教給她後，和林萱在飯店一起拍了兩張。

一張俯拍，兩人坐在桌子兩端，微微擡頭看向鏡頭，剛好可以把桌上的飯菜拍上。

一張拍正面，兩人還是坐在同樣的位置，雙手比V笑盈盈看着鏡頭，背景是賓客滿座的飯店內部圖。

瓜子臉将照相機還給她們，“你們拍得可真有意思，比在照相館拍，嗯……”她抿嘴想了想，沒想出合适的詞。

林萱替她補充說：“是不是有生活氣息一些。”

“對！”瓜子臉想了想，湊近她們輕聲說，“你們一會兒可以給我拍幾張嗎？不是在這裏，在公社的其他地方，我出和照相館一樣的錢。”

林萱看向關瑞雪詢問她的意見，關瑞雪沒有任何的思考和猶豫，直接答應下來。

瓜子臉叫劉欣竹，十八歲，個子不高，巴掌大的瓜子臉上一雙漂亮的笑眼，笑起來元氣又甜美。

吃完飯她帶着林萱兩人來到公社附近的一棟民宅，青磚灰瓦，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氣派的屋子，劉欣竹跑回房間換了一身粉色碎花布拉吉，看上去有幾分偶像劇裏甜心女主的氣質。

關瑞雪負責拍照，林萱負責幫拍照的人擺姿勢，說笑話逗她放輕松，兩人配合的十分完美，給劉欣竹在不同場景拍了三張，三人拍完都有預感，這幾張照片應該效果不錯。

劉欣竹爽快拿出6元錢，“謝謝啊，等照片出來麻煩你們走一趟，我家就在這兒。”

這姑娘也不怕遇到騙子，直接給錢，6塊錢，農民一個月滿勤，每天累死累活幹滿十公分收入也就15塊。

關瑞雪反正不是騙子，毫不心虛，大大方方接過錢，“好。”

回程的路上，關瑞雪也是心大，毫不忌諱和林萱分享，“嘻嘻，我一張膠卷1毛多，洗一張照片5毛錢，這次差不多賺了4塊錢。，可以下好幾次館子啦！”

沒想到拍照賺這麽多錢！

林萱眼睛咕嚕咕嚕轉，若有所思地盯着關瑞雪，她要不要和瑞雪商量一下，搞個類似現代的藝術照，在回城之前賺點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