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掉色團子

掉色團子

一晃兩天過去，路西菲爾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一打開住所的門就伸手接住飛撲而來的黑團子。

“路西，我好想你！”

等了一天終于等到天使回家的黑團心滿意足地賴在天使的懷裏，不安分地分裂出好幾條由黑暗因子構成的“手”，像八爪魚一樣抱住路西菲爾。

明明他只是去上了個班啊。路西菲爾哭笑不得，任由黑團子爬上他的肩膀，然後又是“啵”得一聲，親上了他的臉。

“知道了。不過我還有工作要處理，你先回房間等等。”

“又是工作！路西，你都多少天沒有休息了！”

黑團子不滿意地嚷嚷。祂又被路西關在房間裏了，抗議無果只好緩緩将分裂出的手和嘴巴重新收回，變回一個安分的黑團。沒有溝通的同居毫無樂趣，祂開始思考讓光明面出手給路西放一個強制假期的可能性。

端坐在大聖堂的光明神明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吓到了被要求學習管理世界的奮筆疾書的小黑霧。

路西菲爾對于這個黑團的身份有一定的猜測，極有可能是黑暗神明。不僅僅是濃郁的黑暗氣息，而且黑團偶爾會自稱“哈尼雅”，卻和曾經朝夕相處的小天使性格有着微妙的不同……可是知道哈尼雅的真實形态的，只有他、神明和哈尼雅自己。

黑團的身份呼之欲出，但可能是心底裏不願承認神明，哪怕是黑暗神明也會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路西菲爾選擇不詢問不戳破順其自然。

只是，這個黑團真的好像整天什麽事情都沒有，只知道呆在住所等他回來和自己貼貼。哪怕是黑暗神明，應該也有很多管理世界的任務吧，而且不知道上次地獄爆炸産生的廢墟，都修好了沒有？

隔壁又在偷聽天使心聲的黑團猛地僵硬，不過很快又恢複了軟綿綿的狀态。

黑暗神明沒有去主持地獄的重建，關祂“哈尼雅”什麽事！

給今天的任務寫一個總結，并提前處理掉明天的一部分瑣碎的事項。路西菲爾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漱休息。

打開房門，只見黑團子果然在他的床上蹲着，腦袋随着呼吸起伏一點一點，又是睡着了。

“怎麽這麽嗜睡啊。”

路西菲爾有些擔心，神明的休眠頻率太高或時間太長，都會對下界産生影響。這是一種力量缺乏的體現……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但潛意識告訴他這不是個好的征兆。

明天帶去問問光明神明吧。

他躺上床蓋上被子，黑團循着熱量貼了過來，裂出一對鼻孔嗅了嗅他的氣息，随後便安然地繼續休眠。

“晚安。”

黑團子無動于衷。

“……吾神。”

待天使睡着之後，本該睡着的黑團睜開了眼，随後，消失不見。

“路西在幹什麽？”

九重天上，光明神明漫不經心地詢問手忙腳亂操控世界觀察儀器的小黑霧。

“父神，等，等我一下！啊，找到啦，路西在休息。”

“又一天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來見吾。”

光明神明周身的聖光都暗淡了下來。創世之書見狀大膽開口：

“殿下他應該在籌備創世盛典，只剩一周了，米迦勒殿下的籌備都需要讓路西菲爾殿下過目呢。”

光明神明微微颌首，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

“黑暗神明在幹什麽？”

“這，您不是只需要鏈接一下就能知曉嗎？”

小黑霧百思不得其解。每次他一去查看黑暗神明，對方總能精準地隔着儀器看過來，甭提有多恐怖了。

“不想鏈接。”

光明神明悶悶地說道。接下來這個艱巨的任務又落回到小黑霧身上。

“黑暗神明……祂在地獄。”

“地獄？祂去地獄幹什麽？”

光明神明睜開了雙眼。祂看到自己懶惰的黑暗面在地獄僞裝成新來的惡魔，從地獄第一層開始擊敗各種大惡魔，一個晚上，已經打到了第五層，正在和惡魔巴爾交手。

“祂想幹什麽！”

光明神明并不覺得黑暗面突然的勤奮是件好事，祂可以觀察到，黑暗面在調用黑暗因子的同時，金色的雙眸逐漸被猩紅所替代，尤其在擊敗巴爾後，祂有一只眼睛已經完全是紅色的了。

這是神性被混沌黑暗玷污的跡象，是一個警告。

小黑霧眼睜睜看着光明神明化作成一道光沖入下界，和創世之書面面相觑。

殺到第八層地獄，黑暗神明已經能感覺到祂的神力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快速減少。

“啧。”

令最後一只大惡魔重傷後，神明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坐下。祂慢條斯理的收回來自己從光明神那裏搶來的劍，找到一塊還算幹淨的布細細地擦拭着——原本白金色的劍此時已經被血色染透。

祂感到有些疲憊，之前的戰鬥一時上頭，可是現在冷靜下來，卻感到內核如撕裂般的疼，黑暗因子也開始了成倍地反噬。

還是高估自己了。

想要快速令所有惡魔信服的最佳方式就是打到他們心服口服。事已至此，祂也算達成了這個目标，只是根本沒有精力再去吩咐些什麽，甚至，神力的消退令祂驚恐，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一直存在。

“光明，你怎麽還不來救場……就這麽不想鏈接到我這裏嗎？”

本就一直嗜睡想要這樣恢複力量的黑暗神明此刻再一次想要沉睡，奈何地獄被祂打得爛攤子更爛，就這樣沉睡豈不是前功盡棄。好在那邊被重傷的惡魔聽到神明的嘀咕，顫巍巍地爬了起來，拖着被折斷的腿詢問他們新生的王：

“王，大王。您看需要我們這些小的做些什麽？”

黑暗神明心中給這個長相還算清秀的惡魔記了個好評。

“把地獄建設好。”

“什麽？建設？是我聽錯了嗎？”

披惡魔皮的馬因思愣了一下，卻看到這位打穿地獄的王蹙緊了眉頭。

“一個窟窿幾個月都不見修好。我要拿整個地獄作為聘禮，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拿不出手。

把地獄建設好。至少幹淨整潔、建築完好，娛樂區和辦公區分離，每一層地獄的責任劃分清晰……這些，能做到嗎？”

馬因思冒了一頭冷汗。他把這些要求都給記好，打算回頭就去和巴爾好好商量。

“應該，沒，沒問題。”

話音剛落，一道耀眼的金光從地獄上層穿過而來，幾乎照亮了整個地獄。癱倒在地的惡魔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資歷老的惡魔一眼認出，這是上帝親臨的标志。

“上帝，沒有忘記地獄啊！”

“真的很多很多年了……淚目了。”

而等馬因思從被光晃眼中恢複過來，卻發現他們新生的王和上帝一起不見了。

“王？”

一張黑底金字的紙片從空中緩緩飄落，落在他的手心裏。上面寫着：

“好好建設，過一段時間會來驗收。”

等路西菲爾在睡夢中下意識去摸往日趴在自己臉邊的黑團子卻摸空的時候，就算是夢見自己住進大聖堂日夜陪伴在神明的身邊，他也沒有留戀地很快就醒了過來。

好在，黑團子并沒有消失，只是一臉冷漠地蹲在窄窄的窗臺上。

“怎麽蹲在這裏？”

路西菲爾揉了揉朦胧的雙眼，他好像看到黑團子身上落下來一滴黑色的墨，然而再看的時候，地上和窗臺都是幹幹淨淨的。

他伸出手想要把黑團捧起來，然而，一向恨不得貼在他身上的黑團子居然躲開了他的第一次接觸。

“這是怎麽了？”

路西菲爾還記得今天要去帶黑團去見光明神明，被沒有多想就把團子抱了起來放在床上。他能感受到手中柔軟的團在捧起來的一瞬間變得僵硬無比，默默把這個奇怪的情況記在心裏。

待到他收拾完畢準備準備把團子喊醒的時候，卻發現以往嗜睡的團子今天神采奕奕。

“咦？”

這可真是反常。

“今天不困了？”

黑團子扭了扭身子，表示自己精神良好。

路西菲爾見狀便再一次伸手把黑團子抱起來，感受到這一次黑團子僵硬的時間縮短了不少，甚至有一點生疏地蹭了蹭他的手。

“我們去一趟大聖堂。”

手裏的黑團再一次變得僵硬，正要轉身的路西菲爾還沒來得及分析這又是為什麽，忽然瞥見床單上有一個圓形的墨跡，大小和手裏的黑團大小一致。

“你也會掉色嗎？”

手裏的黑團更加僵硬了，跟石頭一樣。而此時路西菲爾細心地發現，由于黑團僵硬到渾身繃緊，表皮出現了幾道奇怪的細小裂縫，內裏是金色的。

路西菲爾趁黑團不注意給祂施展了一個清潔術，黑色的團子肉眼可見地……變成了金色。

“嘤。”

不同于原本黑團的漆黑大嘴，白色團子的嘴巴更加小巧可愛。不等路西菲爾發難，祂便表現出一副難受的模樣，最後——

金色團子吐出了一個明顯小了一圈的熟睡的黑色團子。

兩個團子在路西菲爾的手中顯得格外擁擠，金團睜着無辜的大眼，又吐出一瓶被用光的墨水。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