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次共事

初次共事

宋昭驚愕地看着江渡,想要拉林仲,卻幾次落空,好不容易抓住,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們……你們頭兒,是不是有什麽隐疾啊?”

是他看錯了嗎?為什麽他看見江渡在用刀割自己的手?

他敢打賭,若不是他出口制止,江渡甚至能将自己的手指削下來。

林仲咂了咂嘴,面露難色。跟了江渡這麽久,他怎會不知,但還是為自己的上司出言解釋:“這,應該是刀太鋒利了,不小心劃到的。”

雖然這個解釋有些蒼白。

江渡眼中閃過極為隐晦的神色,她抓起桌上血跡斑斑的布,三兩下将刀擦拭幹淨,送回刀鞘中。

“将供詞收好,明天交給張千戶。”話落,抓着繡春刀就要走。

忽地感覺肩上一沉,她回頭去看,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着狠勁。

宋昭當即松手,讪讪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雖然今天結了兩次梁子,但你也沒必要割手道歉啊,我不會記在心上的。”

才怪!

要不是惹不起,他早就把江渡剮了千百遍了。

他的脖子剛上了藥,但因為沒有包紗布,還有細密的血珠冒出,在昏黃的環境下映着光,晶瑩剔透,更顯肌膚細膩白嫩。

好想……

江渡的呼吸突然沉重了,受傷的左手藏在身後,攥得緊緊的,甚至不惜将指甲嵌進了傷口,只為鎮壓體內即将尖叫的靈魂。

她艱難地推開宋昭,向外走去。

盡管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的步态平穩,但依舊難掩蹒跚,于是單手撐着石壁,與影子一同消失在長長的地道深處。

*

那天過後隔了很久她才再見宋昭。

或許是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這次宋昭沒有再貿然靠近她,而是離得遠遠的,坐馬觀花一般,眼底帶着戲谑,笑看她。

“下月中旬便是宮中貴人的壽宴,聖上十分重視,特從各千戶所調遣親軍,加強皇宮防禦。江大人,調度一事便由你去安排吧。”張和安将目光倪向她。

宮中貴人說的是靜貴妃。

當朝兵部尚書之女,十五歲入宮,以一身精湛武藝,在千姿百态的後宮脫穎而出,縱身成為寵冠後宮的靜貴妃。

如此迅猛的晉升之路,一是因為她手段了得,知道如何揣測聖人心思,二也是得益于中宮無主。

早年皇後薨逝,各家紛紛暗中較勁,撺掇自己的女兒争奪後位,然而皇帝卻好似心死,再未立後。久而久之,群臣們便不再觊觎中宮,卻沒想到多年後殺出個靜貴妃。

有着這樣無上恩寵在身,因而大家都在揣測,皇帝是否會借壽宴再度封後。

沉寂已久的算珠開始上下滾動,一雙雙無形的手彙聚,正盤算着一場風雨。

她雙手互握合于胸前:“是。”

張和安又說:“宋大人剛入錦衣衛,恰逢良機,便也一同去吧,相信你們二人合力,定能相輔相成。”

江渡睜大眼睛,不理解張和安是什麽居心,但當她看見張和安身後神色如常的宋昭,便知道這又是宋昭的意思。

她冷冷道:“茲事體大,宋大人并不了解錦衣衛辦事準則。”

張和安卻說:“無妨,既然入了錦衣衛,總要學着替皇上辦事的,你執事多年,又是他的下屬,理當輔導左右。”

他語氣輕快,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站在珠簾後的人卻陡然跨步上前,撞得流珠三五纏綿,晃晃蕩蕩後,又旋轉着散開。

陽光透過窗棂,在她長且密的卷翹睫毛上滑過光暈,青綠色的衣服也被照得通透,像初生的嫩芽。

張和安坐着,她站着,眼中寫滿了陰霾。

她上身前傾,如蓄勢待發的毒蛇,一股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彌漫開來,連隔了段距離的宋昭,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眼看形勢不對,他快步上前橫插在兩人中間,聲音拔高卻又夾着虛張聲勢的味道:“張大人說的很對,身為錦衣衛當然是要為皇上辦事的,想必江大人也是想要謝恩吧。”

又抓起江渡受傷的那只手:“不過張大人慷慨,咱們自己記心上就行了。”話落,拉着江渡就往外走去。

春風和煦,樹葉婆娑。

錦衣衛選擇親軍的第一标準就是身高,不得低于五尺,江渡勉勉強強達标,但宋昭依舊比她高出不少。

此刻走在前面,她只能看見他挺括的後背,以及罩在烏紗帽下的如墨青絲,依稀間還能聞到蘭香,那是從他身上散發的。

黑發與衣領間露出一片白來,卻并非是肌膚,而是被她劃傷後,包紮傷口的紗布。

視線往下,是兩人握住的手。

上次的傷還未痊愈,掌心纏着厚厚的紗布,但與另一只手緊密接觸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溫度,細膩的,滾燙的。

與她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手背凸出的青色血管異常奪目,輕輕按上去,甚至能感受到裏面奔湧的血液。

她不由自主地舔舐着唇角,仿佛在品嘗着什麽,又忽然一驚,然後深吸一口氣,從對方手中掙脫出來。

反正已經離開了張和安的視線,宋昭便也不急了,回頭看着她:“原以為你是惱我奪了千戶的官位,才這般兇神惡煞,沒想到你對張和安也是這樣的不分官階高下和尊卑。”

她冷笑,自耳後垂于胸前的兩串流珠泛着微光:“既然知道,又為何非要趕着來招打。”

他向江渡走近了一步,壓下頭,像那天江渡用繡春刀抵着他脖子一樣,居高臨下:“我這個人啊,有一個毛病,別人越看不慣我,我就越要出現在那個人面前。”

俄而與她對視,似水的眼眸噙着星星點點的笑意:“等江大人什麽時候看我順眼了,我也就不會再找江大人麻煩了。”

他離得很近,明明沒有透露任何危險的氣息,卻讓江渡覺得不适。

握着刀的手以極快的速度拍向宋昭的左肩,然後掉頭就走,卻聽見宋昭痛呼,回頭的時候他正捂着肩膀佝偻身軀,面露痛苦之色。

江渡有些猶豫,回憶方才使出的力氣并不大,但想到宋昭金尊玉貴慣了,便跑上前去:“可有大礙?”

他沒有說話,下唇已經被咬得發白,眉頭緊蹙,眼簾微閉。烏黑茂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着,像輕柔的羽毛,掃得心尖發癢。

千戶所裏一直雇有療傷的大夫,她将宋昭扶到西廳鄭大夫的院子,一番檢查後說:“有些輕微脫臼,正一下骨就好了。”

說着,鄭大夫褪去宋昭的外衣,露出一圓肩膀,溫熱的掌心先是在肩上打轉,然後兩手一推,‘咔嚓’一聲,就算好了。

宋昭依舊捂着肩膀,哼哼唧唧個沒完,鄭大夫則象征性地去開藥方。

他也是這千戶所裏的老人了,研磨的時候精明的目光流走在兩人身上。

前幾天宋昭就來過他這一躺,他記得是後背的骨頭錯位了,沒想到這才幾天,就又帶了新傷過來。

又将視線轉到門扉下的江渡身上,此人身形單薄,穿了一身綠,眸子裏盡是冷漠與疏遠,讓人難以接近。

他想起這些天所裏的傳言,說江百戶和新來的宋千戶關系不和,原以為不真,此刻卻有些相信了。

一個脖子上綁紗布,一個手上綁紗布。

晾幹紙上的墨汁後,他将藥方奉上:“有幾味藥材恰好用光了,需要麻煩大人去外面的藥鋪抓。”

“無礙。”宋昭欲要接過,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嘴角勾起笑:“給江大人吧,我身上有傷,不太方便。”

聞言,鄭大夫只好移步到門前。

她打傷了人,自然不好拒絕,于是将藥方折疊好,放進衣襟。

離開西廳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與地相連之處映着橘黃的餘晖。

宋昭有些匪夷所思:“真不知是着了什麽魔,每次跟你見面都要挂點彩。”

她忍着性子:“那就不要見面。”

宋昭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而是說:“記得将藥送到城東的長水巷子。”

而後大搖大擺地離開。

*

誠如張和安所說,皇上十分重視靜貴妃的壽宴,一切禮儀都是按照皇後的标準來置辦的,并且錦衣衛原定的是四月初入宮,也被改為即刻啓程。

她換好衣裝,挑選了十個人,便連夜挑燈入宮。

白日裏繁華的街市淹沒在黑暗中,月光照下,成暗青色。

他們在街上疾行,時不時會遇見夜巡的守軍,且越靠近皇城,守軍越多,等衆人立于朱紅宮門下時,便見到駐守的士兵比平時多了三倍不止。

江渡眉心微跳,握着刀柄的手不由收得更緊。

林仲也察覺到了異常,壓低了聲音:“今日似乎比往常的戒備更森嚴,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身旁的人答:“并未聽到什麽消息,或許是因為壽宴的排場大,怕出亂子。”

駐守宮門的領軍認得江渡,老遠就迎了上來,本想向江渡行禮,但看見銀白色飛魚服的宋昭後,遲疑了起來。

他并不記得千戶所裏有這樣一個人。

察覺到領軍的異樣,江渡率先遞上自己的腰牌,然後解釋說:“這位是新來的副千戶,宋昭。”

領軍恍然大悟地點頭,檢查無誤後,才讓開一條路:“江大人直接入宮門就行,其他的錦衣衛已經在裏面候着了。”

“多謝。”

領軍向後面的人揮手示意,立馬有四個小兵将身體貼上宮門,奮力一推。

清冷月光下,厚重的宮門徐徐打開,猶如沉睡已久,忽然醒轉的猛獸,張着森森獠牙,只待外面的獵物進入,随即一口吞食。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