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劫後療傷
劫後療傷
四月末的溫度已經不算冷了,天也亮得早,可不知為何,他們靠着泥牆坐在枯洞裏,依舊感覺不到太多光亮。
空氣很沉,連帶着鼻息間泥土的味兒也更重了。
江渡不動聲色地掐着右上臂,企圖用這樣的方式緩減疼痛,卻不知,現在不比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她的蒼白一覽無餘。
宋昭抓了一把身下的泥土,輕輕一捏,表情凝重:“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又看向江渡:“你還好嗎?”
“無礙,只是一時半會怕是出不去了。”右臂的傷口沒有上藥也沒有包紮,經過一夜後,加重很多,現在根本用不上力,宋昭本就帶傷在身,就更別指望了。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啊。”宋昭拾起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刨動泥土。
從昨天到現在,他們滴水未進,腹間已有饑餓感傳來,她倒是能忍,宋昭卻已經開始嘟囔起來了:“唉,好想吃城南的李記燒鵝,還有趙氏馬蹄蓮……”
“總不會,沒人發現我們不在了吧?要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裏待很久?”
江渡答:“這個我也不好說。”
“林仲呢?那小子不是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面嗎?他應該會發現吧?”
她臉色有些難看:“我讓他入宮去查玉兒的事了,如果他動作快的話,或許能發現。”
否則……
“啊?”宋昭哀呼一聲,洩了氣。
空氣沉得讓人難以呼吸,就連一向話多的宋昭,也難受得閉上了嘴。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于落了下來。
一開始洞口有枯葉擋着,倒也沒淋到什麽,後來雨勢漸大,水珠便順着枯洞泥壁,潺潺流了下來。
枯洞裏地勢并不平坦,整個呈凹陷狀,越靠近中間,凹陷程度越嚴重,為了不‘傷上加傷’,他們努力往高處坐,同時也在心裏祈禱,這場雨能夠趕緊過去。
但很顯然,這個祈禱并沒有用,老天像是和他們做對一般,不僅沒有讓雨停,反而還把洞口的枯葉堆沖垮了。
葉子混着泥水落了一身,簡直是慘不忍睹,宋昭急得像火燒螞蟻一樣,又關切地看向江渡。
身旁,比自己稍矮的人正低着頭,整張臉慘白着,看得滲人,青綠色的錦繡服已經被雨水浸透,貼在傷口上,仿佛每動一下都會拉扯到。
但這個人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左手死命掐在傷口上,血水流個不停。
心底驀地升起一股寒意,宋昭看不清江渡的神情,卻能督見上揚的嘴角,似乎是在笑。
冰冷的,帶着死氣的笑,将他拉回到了那個夜晚。
充滿血腥味兒的诏獄裏,江渡坐在燭臺下,前一瞬還在擦拭沾染他脖頸間血液的繡春刀,再眨眼,卻狠狠握住刀刃,仿佛絲毫不怕疼痛,慢慢收緊。
鮮紅色順着繡春刀的血槽緩緩流下,那時的江渡,也在笑。
和現在一樣的笑。
“江渡!”宋昭大叫着,一把拍開她的左手。
對面的人還處在‘失魂’當中,茫然地擡頭,黝黑的眸子如住滿鬼怪的深淵,有無數雙手伸出來,想要将人拖進去。
宋昭雙手扶住江渡的肩,掌心下傳來的骨感讓他微微詫異。
這個人怎麽摸上去這麽瘦?
“江渡,你怎麽了?沒事吧?”
見江渡依舊沒什麽反應,宋昭慌了神。
忽地想起以前聽過這樣一個說法,人在‘失魂’的時候,在眼中滴一滴水,就可以清醒過來。
雖然他不信這種神鬼之說,但還是下意識去接雨水,然後小心翼翼地滴在江渡的睫毛上。
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她不自覺地眨眼,彎翹睫毛撲閃間,水珠順勢蔓延進去,面前的人竟真的開始有了‘生氣’。
回過神的江渡見宋昭如釋重負一般,靠在牆上,愣愣地問:“怎,怎麽了?”
“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
他很是激動,又挺闊了腰背,在那裏張牙舞爪:“你知道你剛才在幹什麽嗎?”舉起自己的左手,掐在右上臂處:“你剛才就像這樣,死命往傷口裏掐,血都快流成河了,叫你也不答應。”
末了,又問出了一個熟悉的問題:“江渡,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隐疾啊?我跟你說,這有病就一定要去找大夫,千萬不能拖着。就剛才,但凡我再反應遲鈍點,你這小命可就不保了。”
聽他噼裏啪啦說了一通,江渡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身體裏像是有火在燒一樣,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往腦門沸湧。
她眼神閃躲:“我只是有些累了,沒有注意到。”
宋昭不信:“你都沒有感覺到痛嗎?”
“我……”
剛開口,頭頂又有大堆落葉飄了下來,依稀間還有小孩的聲音:“有人嗎?小公子,江大人,你們在裏面嗎?”
像是怕他們聽不見一樣,小孩卯足了勁在喊。
枯洞底的兩人先是一頓,随後宋昭便擡頭回應上面的人:“長生,長生!我們在裏面!”
“小公子!你們真的在裏面!”洞口傳來長生雀躍的聲音:“阿叔!快過來,我找到小公子他們了!”
回到西城郊的宅子,江渡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阿叔率先替她上了藥。
“雖說情況緊急,沒有療傷的藥,但也好歹用布包紮一下,就讓傷口這樣裸/露在外面,還沾了水,都發白了。”
碩大的口子被江渡掐得血肉模糊,阿叔連連搖頭。
“外面的肉基本不能留了,只能去除,忍着點。”阿叔将短匕放在火上烤制好,一手提着一壺引子,往傷口上倒。
所謂引子就是釀的第一批酒,因為純度最高,人喝不得,故更多時候用來清洗傷口。
引子剛接觸到傷口的時候,江渡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阿叔用短匕,一點點削去泛白的皮/肉時,她才陡然提起一股氣來。
滾燙的刀刃在血/肉裏翻攪,江渡死咬着唇瓣,豆大的汗珠從側臉滾落,比外面的雨勢還要大。
兩眼發昏之時,一張疊成方塊的,淡藍色的手帕出現在視線裏,頭頂是宋昭的聲音:“咬這個。”
沒有猶豫,她張嘴咬了上去。
人在身體有疼痛感的時候,動作往往是不知輕重的,她明明已經在控制自己,貝齒合上的時候,卻依舊碰到了宋昭的手指。
好在,一觸即分。
宋昭将手垂在身後,好看的鳳眼沒有絲毫波動,可方才接觸過柔軟唇瓣的指尖,卻開始變得滾燙起來。
無人知曉的時候,宋昭慌亂低頭,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拇指驟然藏進掌心。
江渡閉着眼,靠坐在床上,阿叔的動作也很麻利,不過幾息時間,就處理好了傷口。
他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每天換一次藥,切記,傷口十天之內不得沾水。”
終于松了口氣,江渡接過瓷瓶,整個人都很虛脫:“多謝。”
阿叔一邊收拾藥品,一邊說起之前找他們的事。
原來是昨天夜裏,給他們開城門的守衛告知的消息。
雖說是錦衣衛的人,但大半夜出城,到底有些可疑,故而等他們出去後,那個守衛就一直在城牆上觀察。
守衛恰巧目睹了江渡他們被包圍,以及逃跑的路線,于是連忙趕去千戶所通知錦衣衛的人。
只是西城郊的那片林子占地實在太大,也沒有像樣的路,他只知道人進去了,卻不知道人具體在哪裏。
就這樣,錦衣衛的人在林子裏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找到半個影子,反而是驚動了同樣住在西城郊的阿叔。
“那阿叔怎麽知道我們在那個枯洞裏?”宋昭問。
阿叔笑得慈祥,擺擺手:“原也只是猜想,早年我去采集香料的時候,就曾落到裏面過,只是當時年輕,且我的情況比你們好,很容易就出來了。”
一直守在門口的長生突然指着外面,脆生生道:“阿叔,院子裏來了個穿黑衣服的哥哥。”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旗裝扮的人疾步跑了進來,定睛一看,是林仲。
“頭兒,你沒事吧?”他應是一路跑着來的,停下以後還在大口喘氣,又怕失禮,不敢靠太近。
“我今天回所裏的時候,聽他們說,昨晚你們被埋伏了,頭兒還受了傷,嚴重嗎?我帶了藥過來!”
林仲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好幾個瓶瓶罐罐,阿叔和長生在他進來的時候就出去了,此刻屋內只有他們三個人。
“傷已經處理好了,”江渡看着林仲:“你怎麽過來了?讓你查的事都查好了?”
林仲點頭,但說的卻是另一件事:“侍女的事等會說,我來是要跟頭兒說昨晚的事。”
“譚總旗讓我問您和宋千戶,昨天你們身上有帶‘信號’嗎?”
“‘信號’?”江渡和宋昭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她向來沒有帶‘信號’的習慣,畢竟此前她也從未讓自己深陷險境過。而宋昭才來錦衣衛不久,怕是還沒有去領過。
這也是他們被困後,她心中後悔的一個點。
看來,以後這個東西還是要備在身上的。
林仲的表情有些難看:“譚總旗說,他們在你們昨夜打鬥的地方,找到了一支未使用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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