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破解密室

破解密室

‘信號’并非錦衣衛的專屬，軍中士兵們也常常備在身上，用來傳遞信息，只是他們的‘信號’與錦衣衛特制的差距明顯。

又或者說，錦衣衛的‘信號’是獨一無二的，他們既然在現場發現了，就說明昨夜行刺的人，要麽是錦衣衛派出來的，要麽就是有人栽贓嫁禍，想讓他們內讧。

江渡想起在打鬥的時候，她曾多次刺中敵方，這或許會是一個尋找點。

“林仲，這段時間你們和城內巡視的守衛多注意，凡是手臂，背部有傷的人，一律盤查清楚，一個也不能放過。”

“他們身上有頭兒的刀痕？”

“嗯。”

林仲面露喜色：“那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邊上的另一個人卻還在迷糊之中：“不是，身上有刀痕怎麽了？也不能保證就一定是埋伏我們的人吧？”

林仲笑：“宋大人有所不知，每個練武之人對武藝都有自己的參悟，同一本武譜，同一把刀，在不同的人手上，使出來的效果也不同。

頭兒的身手向來利落果斷，收刀之時刀刃會向上剜，因此造成的傷口總是呈月牙狀，懂得刀法的人，一眼就能辨出。”

“竟這般神奇，以前在那些武俠話本中看到這種，總以為是虛纂的，”又看向她：“江渡，我也要學這種。”

江渡敷衍地點頭算做回應，卻見宋昭臉上已經滿了笑，似乎她的點頭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她暗自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說：“等這個案子辦完了，我就教你。”

“好。”笑容更烈了。

雖然囑咐好了林仲，但心中到底是不放心，又帶着傷回千戶所和其餘人一同查了幾日。

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前腳才被人陰了一道，後腳宮中就傳出一條噩耗。

此前，朱璂下令命她和三法司的人，分兩條路徹查貴妃案，她日夜奔波的時候，三法司也沒閑着。

今日巳時，周榮傑一行人已經破解了兇手的作案手法，并且告知了皇帝，只等皇帝親臨鏡湖，一起揭曉答案。

未曾想到三法司會更快一步，再不能耽擱，他們也匆匆往皇宮趕去。

這件案子從布告天下那日起，就引來坊間無數雜談，什麽樣的揣測都有，甚至連朝中大臣，也對此投來關注的目光。

因而，周榮傑放出消息後，就有不少人守在皇宮四周，只為得到第一手消息。

踏入宮門，就見一身銀白色飛魚服的秦淵在等着他們，江渡正詫異之時，秦淵一面讓他們跟着自己，一面低聲說：“陛下還在政和殿議事，尚未到鏡湖。”

說着又環顧了一下四周，依舊沒有回頭，走在前面他們，像是在帶路。

“他們是如何找到破題口的？”江渡問。

秦淵卻不答反問：“前幾日，你們是不是去過鏡湖？”

她想了想，點頭：“沒錯。”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昨日我去鏡湖巡視的時候，聽到周閣老拉着一行人圍在船頭，話語間依稀聽見他們說竊聽之類，後面還跟了你和宋大人的名字。”

江渡眉心一跳，頓時明白了秦淵的意思。

這幾日他們一直忙于城門被埋伏一事，并未來過皇宮，而最後一次來，就是她帶着紅繩，驗證自己猜想的那次。

猶記得當時三法司的人也在，只不過他們在船頭，她和宋昭在船內。

一牆之隔。

耳邊是宋昭憤憤不平的聲音：“姓周那老頭也太狡詐了吧？居然偷聽？”

江渡心中亦有一團火燒燎着，但還是忍着氣：“先過去再說吧。”

抵達鏡湖的時候，所有人都聚在湖邊，只有身穿緋紅色圓領官服的周榮傑，帶着另一名同樣穿着，但身型卻年輕壯闊許多的文臣，站在吊橋的末端。

而那人顯然就是之前受了江渡一刀的，刑部右侍郎黃佑恩。

她面露狠色，那日去千金樓本就是為找黃佑恩的，卻被中途打了岔，事後也沒想着再去一次，否則不至于讓三法司鑽了空。

岸上，內侍們正麻溜地搬動金椅和儀仗，顯然是在為皇帝的到來做準備。

指揮內侍的，是她之前見過的王喜。

還和上次一樣，王喜穿着茶色的內侍服，烏紗帽下的臉白淨而柔和，怎麽看怎麽人畜無害，就算是在指揮旁人，也看不出有多麽的威風。

兩人目光相對時，王喜遙遙朝她鞠了一禮，又若無其事地忙了起來。

不知道朱璂在政和殿忙些什麽，所有人在鏡湖幹等到了午時，才聽到內侍傳報的聲音：“陛下駕到，衆臣行禮！”

所有人齊跪在金椅下：“恭迎聖駕！”

明黃色的身影在數十位宮人的簇擁下，坐上龍椅，威儀而渾厚的聲音貫徹每個人的耳膜：“起。”

跟在朱璂身邊的內侍總管趙慶，遣退了所有無關之人，才聽朱璂問：“聽說周愛卿已經查出兇手的作案手法了？”

被點名的周榮傑連忙答話：“回陛下，自微臣受命後，便率三法司日夜不休地查案，縱然困難重重，下屬受傷，也不曾放棄過，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微臣找到破案的關鍵。”

跪在周榮傑身後的江渡冷冷一笑。

所謂‘困難重重’，說的是她擅自調遣錦衣衛，包圍船屋一事。‘下屬受傷’則是她傷了黃佑恩一事。

這個老狐貍，過河拆橋便罷，還要再反咬一口。

咽下喉嚨裏的怒氣，就聽周榮傑将那日她和宋昭的言論娓娓道來。

朱璂先是點頭，随後問：“按照周愛卿的說法，當時貴妃是昏迷的，那麽是哪裏來的力，牽動手上的紅繩？”

這也是江渡一直沒有想通的地方。

從第一次到船屋的時候她就知道，船屋的穩定性是極好的，絕不會出現搖晃又或者是傾斜的情況。

但那些散落的茶具又證明，船确實有過劇烈搖晃。

那麽，是如何做到的呢？

周榮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船屋構造圖：“一般的船在底部都會建有一個半弧蓄水倉，再在中間放置一個擋板，其作用是為保持船的平衡性。但因為船是木制的，多少會有縫隙，也就導致人上船的時候，擋板兩邊的水會過到重的一邊，從而産生搖晃感。”

“但這艘船卻不一樣，”周榮傑指着構造圖說：“這艘船的蓄水倉內塗有特殊的防水塗料，只要把船頭和船尾的通風口堵上，幾乎可以做到密不透風，蓄水倉內空氣穩定，水就不會流動，船自然也就不會搖晃了。”

“那這不是更加否定了愛卿的想法嗎？”

周榮傑卻笑得十分自信：“陛下可還記得，宮人們發現貴妃不見的時候，在做什麽嗎？”

坐在上方的人低頭思索一瞬：“放河燈。”

“不錯。”

周榮傑拍拍手，便有一個內侍拖着五六個河燈上來。

“請陛下移駕到吊橋上。”

話語遠不如實操直接，江渡知道，他是想還原現場，朱璂也沒有反問，起身衆人一同來到吊橋的盡頭。

周榮傑命人将船頭通風口的木塞拔掉，露出船底的蓄水倉，又将河燈都放置進去，點燃後堵上通風口。

做完這一切，他退回到吊橋上：“請陛下靜觀其變。”話落，也不忘瞥向一旁的江渡。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望着湖面上的船屋，江渡是最先發現船屋變化的。

些微燥熱的豔陽下，整個船屋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肉眼不可察覺的速度向一方傾斜。

約是過了兩刻鐘後，終于也有人看見船屋側面，因為傾斜升起來的水痕，言語之中帶着驚詫：“快看，船尾往上斜了！”

而後，船屋內先是發出一道十分微妙的聲音，似是弩/箭脫弦，緊接着就是瓷器落地，噼裏啪啦的響聲。

江渡眸光微動，一直纏繞在心間的謎題，頃刻煙消雲散，露出廬山真面目。

朱璂神情激動：“這是怎麽回事？為何船會傾斜？”

“回陛下，之前說過，船的平衡與底部蓄水倉的水，有着莫大的關系，水往哪邊湧，船就往哪邊傾。”

周榮傑指着船屋：“船屋的蓄水倉環境封閉，想要讓水流動，幾乎不可能。但如果将河燈放置在其中燃燒，倉內的氣就會減少，水也就會湧向氣少的一邊，因此就達到了船傾斜的效果。”

這樣的說法或許一時不能理解，但江渡想起，人在外想要挑水喝，卻沒有盛器時，通常會用一根空心蘆葦管，堵住兩頭放在池子裏，松開後，水就順着蘆葦管流了出來。

這兩者應是一樣的。

身旁，宋昭低低地問：“可是這樣一來，留在蓄水倉內的河燈，不也是需要人拿出來嗎？”

江渡搖頭，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無需拿出來，河燈是用米紙做的，燈芯燃盡後，便溶于水中了。”

宋昭吃驚：“你怎知是用米紙做的？”

“那夜我守在在奉茶女官的院外，聽見的。”

又聽周榮傑說：“但如此一來，船就一直是傾斜的狀态，還需要有人将船頭的木塞拔掉，這樣倉內重新灌滿氣，船也就複位了。而這個人，就是最初發現貴妃屍首的侍女。”

輕輕拔出船頭的木塞，船的另一頭果然瞬間沉了下去。

他将木塞舉到朱璂眼前，幾乎是一錘定音的結論：“木塞上面系有一根極細的絲線，侍女上船時，将其踩斷，木塞脫離，也就是那時，一個看似滴水不漏的手法，才正式形成。”

介于之前各種線索抛得比較散，因此對船屋密室手法複盤一下，方便大家理解：

1.作案過程：貴妃來到船屋，被兇手敲暈，兇手将貴妃扶坐到桌前，用紅繩将其和弩/箭位置固定，再将河燈放進船頭的蓄水倉，然後兇手離開現場。時間流逝，蓄水倉中的空氣因為河燈的燃燒不斷減少，水流向空氣少的一方。而貴妃因為船屋的傾斜，慢慢向下倒，紅繩牽動了弩/箭的懸刀，箭射/入貴妃的頭顱，桌上的茶具也因為傾斜而掉落在地。

2.什麽是‘懸刀’：不知道之前有沒有小可愛自己查過，就是類似于手/槍的板機，只要對準目标，輕輕一扣，箭就射出去了。

3.蓄水倉原理：其實就是物理小實驗——倒吸實驗。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自行上百度搜索。

4.船屋蓄水倉結構：可以理解成一個半圓體，中間有一塊豎着的擋板。

5.關于繩結：也是生活小常識，一頭越拉越緊，另一頭一拉就松，這種系法還是比較常見的。

6.關于古董架：之前在正文中說過，古董架上的每一個古董，都做了十分穩定的固定器，因此就形成了，古董安然無恙，而照常放在桌子上的茶具卻掉在了地上的現象。

7.密室的核心：其實就是時間，這部分致敬了最常見的“雪地密室”，即：雪停之前兇手就在屋裏，布置好機關後，兇手離開，人死的時候雪停了，兇手不在屋內，自然不會留下腳印。

8.古代是否有物理小知識：有的，最初源于古希臘，但并不普及，所以像女主這樣的非“高級知識分子”就不知道，而周榮傑這種科舉上來的“高材生”就略知一二。

9.錦衣衛和三法司：在偵查方面，其實是兩條線出發的，因此就存在于一方有的線索，另一方沒有。不會為了突出女主聰明，就把三法司當傻子，而女主在這件事後，也會重新重視三法司，争取在之後的‘動機’扳回一局。

Ok，這件案子的第一部分——密室手法，到現在基本已經破除，不過些微的細節還會在下一章提及，并沒有完全結束。

之後就是與‘手法’并存的‘動機’了：誰殺了貴妃，為什麽要殺她。

也可以說是劇情（之前也有抛出一些線索，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

另：因為要理思路，所以今天發得有點晚，不好意思，嗚嗚嗚～如果還有什麽不理解，或者更好的補充，可以在下面留言。

第一次寫密室，漏洞肯定是有很多的，已經在盡量圓了，希望各位小可愛不要嫌棄，我會繼續努力的（180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