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拜訪醫官

拜訪醫官

之後他又問江渡都有什麽眉目了，自己也能幫上忙，江渡都沒搭理他，只是說着這幾天常根他說的話：“宋昭，好好養你的傷，別瞎操心。”

這話她不知道說過幾回了，每次宋昭都回答得好好的，這次也不例外：“你都這樣說了，我肯定會的。”

城北茶樓酒肆居多，連着幾條街都是，白天就人聲鼎沸，到了晚上更是燈火通明。

江渡按着之前掌櫃寫下的住址，敲響了老舊得快要掉漆的木門，又等了很久，才聽到門後傳來腳步聲。

開門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一身灰色薄衫，背佝偻成一個小鼓包，走路的時候十分不穩當，像是風一吹會倒地一般。

他只開了半扇門，蒙塵的眼先是掃了一下江渡，然後才說：“今天不看診，乏了。”

話落，就要關門，被江渡別在腰間的繡春刀一擋。

老醫官先是頓住，這才開始仔細地打量江渡，看看胸前的繡紋，又看看那把精致的繡春刀，‘喲’了一聲：“原來是錦衣衛的人，我得很長時間沒見過了。”

她點點頭：“叨擾了。”

老醫官也沒說什麽，駝着背慢慢悠悠往院子裏去。

和院子正對着的是一個迎客廳，不大，就放了一張圓桌，四張椅子，老醫官自顧自坐下，品着桌上沏好的茶。

“怎麽，錦衣衛辦案都辦到我這裏了。”一杯茶飲盡，老醫官提起巴掌大的茶壺重新倒了一杯，水流潺潺倒映着江渡的影子。

“是有些事情要問問老先生，”江渡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這不是正經的審訊，被必要繃着神經。

“前陣子我的一個朋友吃錯了東西，渾身長疙瘩，找了許多大夫都無濟于事，後來還是您給治好的，不知您可還記得？”

老醫官‘唔’了一聲，點頭：“那個不常見，每個人的忌諱又都不一樣，因此一般的大夫不了解，也不知道怎麽治。”

“那您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麽，”老醫官一邊飲茶，一邊再次用那雙灰蒙蒙的眼睛看她：“你既然都能找到這裏，自然也該知道老夫之前是在禦醫塾裏當值的，和外邊的這些雜醫可不同。”

宮裏的人金貴，什麽都要講究，歷朝歷代的禦醫，都需要通過各項考核，才能進到皇宮。此外，皇宮裏還專門設有收藏醫書的書樓，為了應付每年額外的考核，禦醫們先來無事幾乎都在啃醫書，積累自然也比尋常大夫更深。

“老先生行醫一世，道行自是不淺，但您也說過，這種病不常見，老先生既能一眼認出，想必之前是常遇見，或者接觸過的。”

江渡說得不急不緩，視線卻從未離開過老醫官，但凡他稍有異色，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老醫官雖已到了耄耋之年，可到底是從紅牆內出來的人，精明着呢，臉上也無太大變化：“自然是有的，宮裏新鮮玩意兒多，那些貴人們又多是在滄都長大，見過的太少，接觸到一些未曾接觸的事物是難免的。”

“但也正是因為在宮裏，東西都是聖上賞賜的，就是再不能吃，也得要笑着臉吃下去，吃完了還要感恩戴德。”

江渡點頭附和：“陛下皇恩浩蕩，是她們沒承受住。”

老醫官卻斜着眼笑看她，暗裏透着絲嘲諷。

“既然您之前說，每個人的忌諱都不一樣，那請問您還記得她們都是吃了什麽，才會這樣的麽？”

老醫官卻像是被問煩了，讓江渡直接點明來意，若他知道，必不會隐瞞，難得他這樣爽利，江渡也不想再繞彎子，直接将問題移到朱璂身上。

然而，老醫官前一刻還答應得好好的，再得知江渡的真正意圖後，卻面露惱色：“錦衣衛身為皇上的親軍，怎可私下探查皇家秘事。”

江渡淡淡一笑：“老先生也知道，錦衣衛是為皇上做事，此番問話，自然也是為了皇上，怎會算做是私探。”

“哼，”老醫官白眉輕挑，渾濁的眸子倒映着屋檐下燈籠的光，手中茶杯‘哐啷’一聲摔在桌上：“皇家私事不是我等蝼蟻能洩漏的，請回吧。”

不怪他如此震怒，能夠在皇帝跟前伺候的，第一條隐性規則就是：嘴牢。

皇家的忌諱最多，若是嘴不牢，将那些秘事洩露出去，便半點活路沒有，歷朝歷代，也不是沒有出宮後被殺的例子。

因此，那些從宮裏熬出來的人，也大多隐于市林，能少些麻煩，就少些麻煩，畢竟一輩子都過來了，何苦臨了再讓自己遭罪。

可這件事不弄清楚，她的結論便不存在，因而她說：“不必老先生親口說，我來講，您聽着，聽完後您也不必說對與錯，我自知曉。”

明亮的月光灑在院子的青石板上，時不時有雀兒飛到牆瓦上啄青苔吃。

“大晉未立國之前，甘州就有一種名叫蘋果的水果上貢到滄都，這樣的習慣一直延續到太/祖皇帝開國，之後也沒有斷。

都知道太/祖皇帝兒時家境慘烈，乞丐出身，因此像蘋果這樣的稀罕物，也是在立國後才嘗到的。”

老醫官看她的神色開始變得複雜，她繼續說：“但皇家是忌諱最多的地方，他們不會洩露任何自己的秘密以及弱點，因為一旦被人知道，就會成為一把無形的，戳在後背的刀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刺過來。

因此，喜歡的不喜歡的，對于他們來說都一樣，不能因為喜歡什麽就多食，不喜歡什麽就不食，哪怕明知道那東西吃不得，也必須要放在自己跟前。”

這是今上無人知曉的秘密，卻被她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老醫官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江渡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朝老醫官重重一拜：“我知道了，多謝，告辭。”

老醫官已經無話可說，握着茶杯的手卻在不停打顫，等江渡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只聽耳畔飛過一支冷箭，緊接着就是瓷器破碎的聲音。

她忙回頭看，原本還安坐在椅子上的老醫官此刻身體歪着，額頭正中一箭，沒有活命了。

“江大人，好久不見。”

來了來了，真相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