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少女心思

少女心思

他大半個胳膊都攬着江渡,男女體溫的差異,讓她覺得攬着自己的不是手,而是一個火爐。

擡頭的時候,能看見宋昭輪廓分明的下颚,以及微微彎起的唇角。宋昭的嘴唇不薄,唇色偏紅,像是染了口脂一般,笑的時候比美人還要豔麗幾分。

那樣的唇曾在昏暗的房間裏,跟她說‘如果那個人是你,我甘之如饴’。也曾在他高熱不退的時候,鑽在她的脖頸間,跟她說‘疼’。

被衣領遮住的地方,咬傷早已愈合,只是留了點淡淡的痕跡,等待時間的磨合。

走到門口的時候,宋昭放開了江渡,大手一推,哄鬧的聲音洪水般撲過來,他們被拉着硬喝了一杯酒,林仲則在一邊說:“頭兒還說要去找宋大人,結果是宋大人把頭兒給找回來了。”

林仲說,原是她離開後不久,宋昭就回來了,聽人說她去找他,又只得巴巴再追出去找人。

這晚一群人瘋到了夜禁前,都喝得酩酊大醉,只有江渡和宋昭還好好的,他們不想喝,旁人也不敢真的硬塞。

分道的時候,宋昭朝她揚了揚手:“回去吧。”

她點頭,猶豫了一瞬後還是說:“路上小心。”

宋昭忍不住又是笑:“不放心的話,江大人就送屬下回家吧?”

他的那句屬下讓江渡一時沒轉過彎來,呆呆地看着他,像只沒頭沒腦的小貓,宋昭臉上的笑更烈了,手擡起來剛要落下,又覺得不太合适,轉而曲着食指去蹭自己的鼻梁。

“我什麽都不會,一個人回家多危險啊,江大人就送送我吧?”

還未放衙,宋昭就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來往遇見的錦衣衛都紛紛向他行禮:“宋大人!”

“嗯,”宋昭點頭:“你們江大人放衙了嗎?”

被問到的人往後一瞧,說:“放了,在後頭呢。”

宋昭也瞥到了江渡的身影,揚了揚手,直奔着去了,兩個小親軍肩并肩邊走邊說:“記得宋大人剛來的時候,和江大人可不對付了,現在卻天天見他們走在一起。”

“是呀,聽說宋大人來的第一天,就被江大人一腳踹到樹根兒下。”

邊上的人‘害’了一聲:“可不止,那天在诏獄值班的弟兄說,江大人夜裏審訊的時候,宋大人也去了一趟,白領子進去,紅領子出來。”

“這是多大仇恨啊?”小親軍震驚得一愣一愣的。

兩人越走越遠,宋昭在後面聽得哭笑不得。

江渡這兩天事務纏身,一是因為剛升職,接到的活也和以前大相徑庭,二是因為錦衣衛的內部調動。

紀衍是錦衣衛的骨頭,之前調出去的那些人就是他身上的肉,如今肉被活生生剃去大半,需要有新的補上來。

既是要安排人,就必須得要和人打交道,通常一整天下來,頭暈得都快找不着北了。盡管這樣,也不能松懈下來,時時刻刻都得想着。

正出神的時候,宋昭到了跟前,她頓在原地:“宋昭?你怎麽來了?”

“你等會有事嗎?”宋昭反問。

“沒有。”

他‘嘿嘿’一笑:“那和我一起去阿叔那裏吧。”

說起阿叔,貴妃案已經了結,按理說她應當要安排玉兒回鄉,只是前陣子實在抽不出空,一時就給忘了。

現經宋昭提起,江渡才想起這件事,于是點頭答應了。

白日酷暑難耐,太陽落山後才稍有緩和,但黃土被烤灼了一整天,踩在腳下也能感覺到火燒一般的熱。

他們抵達的時候,長生正蹲在井口,手裏拉着繩子,玉兒站在他邊上,時不時提醒‘小心’。

時隔兩月有餘,長生又長高了不少,淺淺一看,和玉兒已經相差無幾了。

夏季是吃瓜的好時節,一般較為富足的人家都會在日出時将瓜投到井裏,入夜了再撈起來,入口冰涼又清甜。

井口深,長生幾乎半個身子都懸在上面,看得江渡心驚,連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小心掉下去。”

“江大人!”長生眼底藏有不住的雀躍,又瞅到她身後的宋昭,更是高興了,一邊朝宋昭奔過去,一邊喊:“阿叔阿叔!小公子和江大人來了!”

小孩雖然皮實,但也長大了,沒有真朝宋昭身上撲,而是圍着他打轉:“你這幾月做什麽去了,也不來看我們,我和阿叔都打算去城裏看你咧……”

宋昭勾着唇,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每次來都問這問那,比我哥還煩人。”

長生笑咧了嘴,又叽叽喳喳地說着,一點兒不覺得累,宋昭被他攔着,也都不動路,擡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江渡和玉兒對立站着。

一個挺拔如松,一個嬌小依人。

阿叔的腿腳不利索,到了這會兒才從屋裏走出來,見長生又在纏着宋昭,喝道:“讓給你撈個瓜現在也沒撈起來,反倒是纏着別人不讓走,又想讨打了是吧。”

聞言,長生回過頭去做了個鬼臉,對着宋昭的時候又是一雙笑眼:“我給你切瓜去。”

小孩樂呵呵地跑到井邊,抱起圓滾滾的瓜往屋裏跑去,沒了阻礙,宋昭信步走到江渡身邊:“在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聽他這樣問,玉兒臉頰稍紅,低頭偷瞄江渡的樣子正落在宋昭的眼裏,原先挂着的笑也淺了些。

玉兒細着聲說:“江大人升遷之喜,奴正和大人道喜呢。”

她一直沒能改掉之前的習慣,在江渡和宋昭面前永遠自稱奴,以前倒是罷了,現在她既已離宮,再這樣自稱,聽着多少有些別扭。

江渡說:“現在城中已經無人再尋你,你也從皇宮出來了,從前的玉兒就當是死在了千金樓,改個名字,過幾天家去吧。”

宋昭也點頭:“你家可在滄都?若是不在,我給你撥些銀子,當盤纏。”

“……”原先還一臉淺紅的玉兒像是聽了驚天秘密,兩只手在面前擺動。

江渡以為她是臉薄,安慰說:“只是一點銀子,你若實在介意,就當是我們借給你的,等你到家了再尋機會寄回來。”

“不不,奴……”她看上去面容急切,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連眼眶都憋紅了。

慢一拍的江渡心中不解,看看玉兒又看看宋昭,而早就看出名堂的人則雙手環抱在胸前,看她最後能說出什麽來。

江渡的心思沒那麽細膩,只是以為她是有什麽話不方便講,于是問:“可是有什麽不能說的難處?”

少女的心思向來是隐晦的,輕易不會說出。

在玉兒的眼裏,這樣英姿卓越的少年郎,初見時與之撞了個滿懷,再見時又為救她不顧一切,給她住的地方,幫她打理一切麻煩,如何能讓人不傾心?

宋昭站在江渡身後,冷眼看着玉兒閃躲的眼神,最後憋出一句話來:“奴想,想……”她終于擡起頭,怯生生地看着江渡:“想留在江大人身邊。”

“江大人救奴于水火,奴感激不盡,然奴賤命一條,無以為報,只求能留下,為奴為婢都好,只要留着。”

一把幹柴加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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