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天降災禍

天降災禍

少女的心思是最寶貴的，因為世俗之見，她們通常只敢藏在心裏，甚至這樣還不夠，要用一個盒子裝起來，鎖上，連鑰匙也得投河，莫說別人，連她自己也不能打開。

因此，能夠被說出來的心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只有自己知道。

玉兒說完那句話之後，就一直低着頭，江渡則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身後，作為旁觀者的宋昭，第一次有些後悔今天讓江渡跟自己來了這裏。

打破眼前平靜的是長生，他從門口探出半顆腦袋來：“小公子，瓜切好了，快進來吃瓜，可甜了！”

宋昭後退了一步，再甜的瓜又怎敵心頭滋味，對長生說：“那就再多買些吧，等我下次來嘗。”

“咦？”長生變了臉，等他追出來的時候，宋昭已經出了院門，門框下只剩被月光染成青色的檻。

長生又看向另外兩個沉默不語的人，問：“他咋走了呢？”

誰都沒有回話。

這樣的事情江渡是第一次經歷，心中既詫異也懊惱。詫異的是玉兒竟然抱有這樣的心思，懊惱的是自己怎的從未發現。

過往的種種錯亂地在腦中閃過，像巨石般堵在心口，半天後才得出一句：真是荒唐。

那日最後終以沉默收場，次日，她命林仲送了一百兩銀子過去，便再沒有提及此事。

八月酷暑，募兵的告示終于貼出，此次招募範圍廣大，各城都有，且給出的軍饷也比往年都要多，因此之前反對募兵的聲音逐漸被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晉空前絕後的參軍風潮。

天一連暴曬了數十日，報名的長龍就排了數十日，等到募兵截止時，炎日也奇跡般地退了下去。

大雨簌簌落下，軍營地勢多惡劣，加之兵士的驟然暴增，此前一直在搭建的房屋也暫工了。

天災最是誤人，新募到兵士沒有住的地方，整天淋在雨裏也不是辦法，于是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錦衣衛身上。

因着之前有近乎一半的人被調出去，如今各千戶所都或多或少空曠着，兵部就有人提議讓他們再調劑調劑，空出幾個所來，讓兵士暫用，等雨停工人複工，将房屋都搭建好，再物歸原主。

此番滑稽之語當即讓衆親軍衛不爽利，不止親軍衛，就連個別文臣也站出來說：兵士是兵士，親軍是親軍，怎可在同一屋檐下共事，這是亂套。

在文臣武臣的口舌之争中，遷移一事卻只僅僅拖延了兩日，就被朱璂的一句‘不論兵士還是親軍，都是大晉子民最忠誠的鷹犬’帶過，言下之意是認同錦衣衛內部調劑。

皇帝發了話，再沒人敢多說一句，而錦衣衛十四千戶所也在得到聖旨的時候，開始連夜遷移。

之前被調走的是紀衍手底下的人，此刻要騰的，自然也是他的地方。

夜幕，雨滂沱地下着，黑衣服綠衣服在雨中交錯穿梭，因為天氣原因點不了燈，只有在雷鳴電閃之時，才能看見前路。

連着幾日的雨，地面早已積水嚴重，人擠人的時候也難免碰撞，真是天不時地不利，親軍們心裏都憋着一團火。

林仲跑進屋檐的時候，渾身淌着水，篾帽也被浸透了，防不住水，一氣之下直接擡手掀翻在地上，罵罵咧咧道：“這兵部的人都腦子讓驢踢了吧？還是壓根兒就沒腦子？房子沒建好就別急着招募啊，先前軍饷撥得多痛快，趕頭卻來惦記別人家的地，真是臉都沒有了！”

旁人情緒也沒好到哪去，都高漲着：“本來咱們自己人手就不夠了，現在連公宅也要丢了？”

“是啊，也不知道為什麽，前陣子調出去那麽多人，各所都快要空了。”

“上邊的決策，誰摸得準，能留下來就行，別多嘴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有一個小親軍拉着他們壓低了聲說：“你們說，上面莫不是又要像當年那樣，把錦衣衛給抹了？”

話一出，四周的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覺得這話保不準是對的，但又不敢點頭，林仲則是狠狠推了他一把，表情不善：“說什麽呢？腦子被雨淋壞了是吧？不想要了？”

又朝聚在身邊的人不耐煩地揮手：“歇夠了就趕緊搬東西，別在這閑扯！”

林仲向來是好脾氣的，突然變了臉也讓周圍人有些猝不及防，紛紛垂着頭往雨中奔去，林仲始終皺着眉，等人都散開後，才朝着長廊盡頭的紅色身影跑去：“頭兒。”

一道天雷在夜幕中劈出裂痕，照亮了雨幕下正奔跑的人影，江渡朝着其中的一個人擡了擡下巴：“好好看着那個人。”

林仲畢恭畢敬地點頭：“是。”

這是大晉立國以來，史無前例的一場暴雨，大水一路從滄都漫到西邊，連着的幾座城池田舍都遭了殃。

天災過後受苦的永遠是百姓，朝廷為了安撫百姓，設難民營，撥災糧，方圓百裏的難民都湧到了滄都城內。

人一旦多起來就最容易出亂子，尤其還是與親眷走失的難民，要想安撫他們，就得順着毛捋，不然暴動是難免的。因此，留在滄都的兵士全都分批守着難民營，防止意外發生。

但也有一句話叫做天不遂人意，越不想事情發生，事情就來得越快越猛——駐紮在城北的難民營，暴動了。

暴動人數尤其大，再加之鎮壓的兵士是前陣子剛募的新兵，應對與抵抗能力遠不及老兵，兩方争鬥間，還發生了傷亡。

像是有人故意而為，消息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就傳到了其他難民營，引得所有難民都人心惶惶。

壓抑的情緒瞬間被點到了極致，朱璂在早朝上大發雷霆，當即勒令錦衣衛去速查其中隐情。

聖旨下得急促，江渡點了人迅速趕去城北，一路上，林仲又忍不住罵：“我就說兵部的人腦子有問題，募兵的時候就一通亂來，現在又和難民起了沖突。”

到難民營的時候，兵士們守在營帳外嚴陣以待，營帳內的難民們都聚在營帳門口，嘴裏高喊着：“天道不公，聖上不公。”

一章太長，所以就分成兩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