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以聲制人

以聲制人

因為白天那場陣仗，難民營一直到晚上都還沒緩過勁來，沒當值的兵士私底下聚在一起，讨論的也都是白天的事。

“這錦衣衛的人可真是太狂了，十面軍鼓敲了一天，這方法怕也只有他們才能想出來。”

一個正在喝水的小兵将水袋一收，說：“錦衣衛裏的其他人我不清楚，那個穿紅衣服的可是不得了的。”

衆人聽他知道內情，忙壓着腦門：“快說說！”

“他啊本名江渡，三個月前破了宮裏那件案子，一下從百戶升到了鎮撫司，據說也才将将十六七歲的年紀，”又說：“但在那之前，人的名聲就已經大噪了，此人無雙親無親故，八歲入錦衣衛打雜，十歲記名入冊，六年時間從親軍到百戶，用的手段比常人狠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旁邊一個人附和道：“這我知道，要說錦衣衛的酷刑，那都夠編成一本書了，人只要到了江渡手裏，幾乎是沒活路了，剝皮剜肉，能用的刑具統統都用上。”

“真這麽厲害？”所有人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這幾天兵士們也都時刻在看着錦衣衛的人，因為他們一直在隐忍難民的鬧事，還以為關于錦衣衛的說辭都是虛傳。

直到今天，僅用了十個鼓，傷人于無形，把那些難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于是不禁感嘆道：“幸而之前沒有和他們起沖突。”

燥熱了一整天，終于吹了點涼風，從宮裏來的禦醫們還在忙着分藥，十幾個藥童熬藥，手中蒲扇轉得飛快，将濃烈的藥味吹得整個營帳都是。

遠離難民區域的營帳內，錦衣衛們整齊站做幾列，等待江渡的吩咐。

“林仲，禦醫那邊我已經吩咐好了，會遲一些将藥送過去，等會你就帶着人守在染病的難民區。”

“是！”

江渡再次提醒：“不要莽撞，等他們把‘該做的’都做了，再動手。”

“頭兒放心，屬下謹記于心。”林仲抱拳應道，神色莊重。

林仲平時大大咧咧的，但真正辦事的時候，誰也沒他心細，江渡并不擔心他，而是将目光移向另一邊的宋昭。

察覺到江渡的目光，宋昭先開了口：“江大人要怎麽安排屬下呢？”

自從那天過後，他們還是天天在一處共事，只是再沒說過話。

宋昭這次顯然是過心了，不想主動找江渡說話，江渡又是嘴笨，宋昭不來找她，她便也無話可說。

聽出他話裏的情緒，江渡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帶着人，暗中留意秦淵的動作，切記不要暴露了自己，”頓了一下，又說：“如果被發現了，也不要硬碰硬，抽身脫離就行。”

“嗯，好。”

依舊是帶着情緒的語調，就連林仲也察覺出來了，擡起眼皮在兩個人身上瞅了又瞅，越看越不對勁，最後低下頭說：“那屬下就先帶人去守着了。”

話落，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帳子，還留在裏面的一隊人沉默不語，個個大眼瞪小眼，直到江渡開口說：“你們先出去吧，我有事和宋大人說。”

他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齊刷刷鞠躬離開。

原本擁擠的營帳瞬間只剩下了兩個人，又誰都不說話，氛圍安靜得吓人。

營帳說到底也就是一塊布，有風的時候，全都往裏灌，吹得蠟燭左右搖晃，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一閃一閃的。

沉默很久後還是江渡開了口：“秦淵的武功不弱，而你恰好又不會，所以等會如果出事了，一定不能強撐，知道嗎？”

兩人隔着一張書案，對立站着，宋昭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嗯了一聲，當作答應。

江渡皺着眉，很是強勢：“宋昭，不要只嗯，這不是兒戲，說話。”

像受了氣的孩子一樣，他重重的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躲得好好的，不會讓他發現，行麽？”

他呼吸有些急促：“或者你也可以換個人去，反正我什麽都不會，只會拖後腿，對嗎？”

“……”江渡有些氣餒：“我沒這個意思，這些天你跟着他，一直都藏得很好。”

“呵，”宋昭笑了，卻看不出有多開心：“江大人這是在誇我？”

“……”江渡抿着唇不說話。

宋昭點頭：“走了。”

“宋昭！”江渡叫了一聲，宋昭沒有轉身，只是朝她擺擺手，等簾子落下的時候，營帳內只剩她一人。

看着被風吹鼓的布簾，江渡呼吸一窒，不斷用手背拍打額頭。

營帳外，藥童們臉上都圍着白布，端上湯藥進入染病的難民區，難民們倒在地上，很沒有精神，藥童拿出碗往裏倒藥，一人一碗，只多不少。

分好藥，又親眼看着他們喝下去，藥童們才收了碗離開，前後半刻鐘都沒有。

約是又過了半刻鐘，原本躺在地上蔫蔫的難民突然都坐了起來，他們在地上挖了個坑，然後挨個用手指摳喉嚨，一批人在吐，一批人開始咳嗽，咳嗽聲壓過嘔吐聲，守在外面的兵士絲毫沒有察覺，得了傷寒的人，咳嗽很正常。

隐藏在暗處的林仲面露狠色：“他娘的，我說這群人怎麽吃了藥不好，原來是都吐了！”

身旁的小親軍低聲說：“我們現在圍上去嗎？”

林仲搖頭：“再等等，”又問：“鼓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好，等會我招手的時候，敲鼓的人敲鼓，綁人的綁人，別給我亂了，知道嗎？”

“是！”

不再說話，一行人貓在黑暗裏，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

一刻鐘後，難民們都吐完了，一個個又倒在地上粗喘氣，空氣裏全是藥的苦味，以及嘔吐後散發的臭味。

四周除了兵士夜巡的腳步聲，以及‘嘒嘒’的蟬鳴聲，再沒有旁的，聽着蟬鳴，心都安靜了不少。

然而下一瞬，震天的鼓鳴響起，原本躺在地上的難民渾身都僵硬了，還沒等他們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就有幾十道黑色的影子朝他們壓過來。

夜晚的鼓聲比白天還要響，驚醒了整個難民營的人。

和昨天一樣，一章分成了兩章，前面還有，不要看漏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