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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脫吧。”
“算了……不太好。”
“有什麽好不好的,我都脫了。”
“……我不熱。”
地暖供熱的标間雙人房裏,程簡穿着高領毛衣坐在沙發上,固執地不肯脫衣服。
溫馨旅店名字取得好,但是價格可一點也不溫馨,辛繁問過之後,無論如何都只肯開一間房。她倒是大大咧咧地把外套毛衣都脫掉,只穿了一件吊帶小背心,不過可苦了程簡。
辛繁轉來轉去,擺弄着房間裏的溫度計,故意逗他:“這屋子有二十八度呢,你穿這麽多不會中暑吧?”
沒有人回答,她側頭看去,發現程簡坐姿端正,臉蛋已經熱得紅撲撲了。
好個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樣子,辛繁想着,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心說也不怪程簡,她好像确實沒有什麽值得吸引人視線的東西,不過,就算是平胸也不至于那麽沒有魅力吧?
當然,這些都不提,她是真的怕程簡等會兒熱壞了。
如是想着,辛繁踩上拖鞋,幾步走到程簡身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我命令你,脫掉毛衣。”
“什……什麽?”兩人離得近,程簡不得不仰頭看她。
幾分猶豫的功夫,辛繁已經性急地上手了:“反正你裏面還穿了一件襯衫,有什麽關系?你怕我吃了你啊?”
她說着便揪起程簡衣角往上掀,散開的發梢不時蹭在他的臉上,頓時,程簡本來就紅的臉色變得更紅了,他有些急,拒絕了幾次後對方卻變本加厲,他幹脆一把抓住辛繁的手腕。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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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香噴噴的洗發露味道就在他鼻端萦繞,程簡心跳很快,眼角也發紅,手上不自覺地用力。
“疼。”辛繁扭了扭胳膊,回瞪道:“你松開,小心我強吻你!”
依着她對程簡的了解,自己這麽調戲挑釁,他肯定招架不住,必然要害羞松手了,然而這一次,程簡卻沉下了臉色。
他想起在醫院那次,辛繁也是這樣不知避諱地拉着他、親吻他,難道她覺得這些都很無所謂嗎?
程簡手上更用力了,在辛繁的嚷嚷聲中,竟直接扯着她往床邊帶。
辛繁從來沒見過程簡這副架勢,看樣子不是怕自己吃了他,而是他要吃人。
“你幹嘛?松……松開我,我手疼!”
“喂!程簡!”
在程簡的固執下,辛繁的掙紮根本是蚍蜉撼樹,毫無作用。她眼睜睜地看着程簡失控,看着他把自己推倒在床上。
彈簧床發出咯吱一聲,她陷進蓬松柔軟的被子裏,眼前的光被擋住了,程簡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按着她的手,令她動彈不得。
辛繁完全愣住,第一次在程簡面前感到慌張,這個角度看去,程簡比她高大太多了,她感覺自己幾乎完全被籠罩在陰影之下,看着他神情嚴肅的臉,她不由得想要瑟縮起來。
“你……你想幹什麽?”辛繁戒備地問。
程簡仍舊不開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兩個人距離很近,近到能聽清彼此的呼吸,辛繁原本瞪着程簡的眼睛,然而不知不覺,視線移到了他那雙緊抿的薄唇上。
他到底什麽意思?
辛繁想着,整個人不由得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像是有點害怕似的。見她這樣,程簡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他眉頭微松,随即松開了抓着她的手。
“你覺得自己很安全嗎?”程簡直起身,語氣淡淡地問。
他的目光仍然有如實質一般地看着她,令人無法忽略,程簡問:“為什麽總是撩撥我?”
“我……”辛繁好像還沒有回過神,好在程簡并沒有期待她的回答,他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
“辛繁,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你覺得我學習不錯,外表看着像個好人,所以你理所當然地相信我……說到底,你憑什麽這麽相信一個外人?”
沒有了桎梏,辛繁終于從震驚中平靜下來,她慢慢坐起身,眼中似乎有些迷惑:“為什麽不能相信你?”
那雙澄澈的眼睛寫滿了理所當然,被她這樣看着,程簡嘴唇微張,卻沒有出聲,半晌,他嘆了口氣,似乎也軟化下來:“沒有人告訴過你嗎?別這麽一廂情願地把別人當作好人,尤其是面對男生。”
“男生?”
“嗯,随便放縱自己并不是灑脫。”他說着,不知為何臉色又浮現出緋紅,程簡偏過頭去,視線飄忽,聲音也低沉:“而且……我也怕,怕我沒有你想得那麽高尚。”
辛繁:“……”
他果然又害羞了,這才像是她熟悉的程簡。
他穿着白色長絨毛衣,恢複了那種內斂而柔軟的氣質,然而此刻,辛繁卻覺得他跟以前有什麽不同,像是看到他的另外一面,也像是看到了他的“裏面”。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情緒,心底酸澀又飽脹,程簡很好,但是又太好了,辛繁好像明白了自己和程簡之間橫亘着的、看不見的壁壘,但是,她又似乎能感知到有人正在一點一點将這壁壘消除。
什麽叫做“怕沒有那麽高尚”呢?程簡剛剛确實有一點嚴厲,但是,他說了李秋月和辛钰蓮都沒有對自己說過的事。
辛繁腦中忽然變得亂糟糟的,臉頰也發起燙來,她蹬掉拖鞋,一把拉起棉被鑽進去,白色的被子被她裹得像一顆糯米糍,她幾乎把腦袋都蒙進去了,在黑暗裏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磕磕絆絆道:“那個,太晚了,我……我要睡了。”
短暫的沉默,程簡呼出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辛繁閉上眼睛,卻沒有睡着,她心裏好亂,也不知自己今天的帶程簡看星星的計劃算不算成功,今晚這一出讓她更不好意思直接去問。
屋子裏的悶熱似乎被忽略了,兩個人各懷心事,氣氛沉默異常。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隔着被子忽然傳來程簡的聲音,少年音色沉靜,仿佛料定她沒睡着一樣:“今天謝謝你。”
“嗯?”辛繁沒忍住,出了聲。
果然沒睡,程簡笑了笑,補充道:“謝謝你陪我看星星,我很喜歡。”
一語畢,屋子裏又陷入沉默,辛繁的心髒卻一反常态喧嚣不止,她躲在棉被的安全屋下,錯愕地睜大眼睛。
辛繁不是因為程簡的道謝驚訝,而是驚訝于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反應,她意外地發現自己似乎就在等待這一句喜歡和感謝,她聽了好開心。
像是害怕心跳聲洩密,辛繁又把被子捂緊了一些,好半天才支吾出一句:“……你喜歡就好。”
沒有人再說話了。
程簡關了燈,輕手輕腳地躺在了另一張床上,他一瞥眼就能看到身側的一個棉被包。
辛繁有的時候還是很簡單的,他不由得想,從第一次交集到現在,她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看在眼裏,每一件事他都很喜歡。
似乎再也沒有一個人會這樣目的明确、直白又熱烈地讨好他。
程簡目光緩緩從黑暗中的“辛繁餡糯米糍”上移開,清亮的眼睛怔怔看向空無一物的棚頂,似乎有一絲愁緒爬上眉頭,如果……時間能在此刻停住就好了。
他想着,翻了個身,面向牆壁。
“晚安。”程簡小聲說。
觀星活動如辛繁所願,成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辛繁本來應該很高興的,如果,第二天程簡沒有因此發燒的話。
星期一,程簡沒來,辛繁郁悶極了,眼睛動不動就瞥向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她本來以為一開學就能見到程簡的。
早自習領讀單詞的人變成了車緣,辛繁百無聊賴地趴在課桌上,不由得陷入自責的情緒,要不是她抽風一樣半夜帶人爬山,又拉着人開房,程簡也不至于熱得夠嗆,出門再吹了冷風。忽冷忽熱肯定會生病的。
不知道他難受不難受?如此想着,辛繁決定去看看這個可憐的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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