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薛瑄
薛瑄
客棧看起來不大,屋子卻挺多,按照天地玄黃四個字號,區分為四種檔次。
——黃字第八號是其中最破敗狹小的一間。
木門虛虛掩着,屋子裏很暗,燭光把影子模糊投在窗上,人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喝醉了,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前。
“薛瑄?”李時居喚了一聲。
裏面的人聽見了,她聽見咯吱咯吱走過來的聲響。
然後一張蓬頭垢面的臉從門後探出來,臉上還挂着淚痕,完全不像白日騎馬游街那般意氣風發。
“公子,你是?”他眯着眼,酒氣濃郁。
“我是李時維堂弟,名時居。”她拱手微笑,反正原主只跟薛瑄打過一次照面,再加上她今天做了足夠的裝扮,自信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姑娘。
“啊,失敬,失敬,”薛瑄捂着臉,側身讓她進來,“我聽說時維兄……找回來了嗎?”
李時居搖了搖頭。
她打量這間鬥室,出了一片狼藉的桌面,其他地方收拾得還算整潔。緋袍脫下來了,齊齊疊在床頭,沒有椅子,床榻緊挨着桌案,到處都堆滿了書,看來薛瑄從國子監離開後一直住在此處。
她局促地在桌前站定,薛瑄已坐回床腳,自顧自地拎起酒壺對嘴飲下。
“咫尺江山分楚越,目斷神驚,只道芳魂絕……”
薛探花一臉悲怆地吟起詩句,李時居則在腳下摳出一座魔仙堡。
“——時居賢弟,你心痛過嗎?”
李時居苦笑一聲,她只在錦衣衛搜家那會,眼睜睜看着那麽多好東西被搶了砸了時,撕心裂肺地痛過。
“——時居賢弟,你失去過摯愛之人嗎?”
這輩子沒有,上輩子更沒有。
李時居木着臉搖搖頭。
薛瑄似乎不在意她的回答,長長嘆出一口氣,嚼着花生米抛出下一個問題:
“——時居賢弟,想要成為……”
李時居很怕他從嘴裏蹦出其他更加驚世駭俗的字眼,忙截住了他的話道:“是這樣的,薛兄,我想考上國子監。”
講到專業領域,薛瑄精氣神兒抖擻了些。
他正了正嗓子道:“既然是時維兄的堂弟,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我自然義不容辭。”
李時居組織了一下幹澀的語言,拿出招募合夥人的架勢——“薛兄,我們一起掙第一桶金吧!”
薛瑄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什麽是第一桶金?和國子監有什麽關系?”
李時居四下一指,“這些都是您在求學期間讀過的書、做下的筆記吧?您有內容,卻缺乏營銷的渠道,不如将這些資料販賣給京中考生,國子監白衣試近在眼前……”
“我不同意。”沒等她說完,薛瑄忽然站起身來,一臉震驚地看着她,“賢弟也是讀書人,讀書人的東西,怎麽能做買賣?”
李時居心說我知道你們士子看不起商人,可眼下正是缺錢的時候啊。
于是換個法子敲打他,“雲禦史把瑤姑娘帶走,你明白是什麽原因嗎?”
薛瑄盯着她,沒說話,嘴唇抿得緊緊的。
能考上探花,絕對是個聰明人,就算有時迂腐了點,想清楚後便能很快抛下心障,接受現實。
他猶豫的時間很短。
“……我能,相信你嗎?”薛探花幹巴巴地問。
“你放心!”李時居拍了拍平坦的胸脯,“我可以保證,薛兄只需要把這些內容交給我,我會依樣抄寫一遍,再送到外頭印刷,然後雇人送到書坊售賣,絕對不會讓您的墨寶流落在外。”
簡而言之,就是薛瑄負責內容,她負責營銷的意思。
眼看薛瑄還在思考,她狠狠心加上一句,“咱們五五分成!”
“不,這個主意是時居賢弟提出來的,還是你六我四吧。”薛瑄暗自思忖半晌,“萬一你一分錢都賺不來怎麽辦?”
“薛兄不相信我?”
也是,畢竟頭一次見面,空手套白狼,還是得拿出點真本事才能叫對面的探花郎心服口服。
——畢竟他和原書女主美麗表姐的幸福生活還得靠這筆錢呢!
想了想,李時居伸出一只手來,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方才掌櫃相贈的兩粒骰子,被燭火一照,髒兮兮,油潤潤,在她掌心輕輕晃動。
“薛兄可願與我賭一把?”
“兩粒骰子,怎麽賭?”國子監裏纨绔子弟多,他雖然學習刻苦,但也跟着看過幾眼,知道京中流行的好些玩法。
可就算單純玩擲色子,也是雙方每人三粒,這兒缺了一粒,該怎麽玩?
“你一枚,我一枚,我們各自搖過後,再賭誰大誰小,”李時居嫣然一笑,“一局定勝負,是不是很簡單?”
是太簡單了,簡單到幾乎沒有出千和計算概率的辦法。
薛瑄很疑惑:“賢弟賭的是自己的運氣?”
“算是吧。”李時居将其中一粒抛給他,另一粒扔向半空,然後穩穩抓住,朝他示意,“該你了。”
薛瑄也學着她的模樣,骰子一扔,然後伸手覆于其上。
李時居很潇灑地攤開掌心——是個四點,不大不小。
薛瑄有五分之二的幾率比她大。
薛瑄拱起手心,垂眸看了一眼,面上沒有一定點波瀾。
但是喉頭跟着微微一動。
李時居讀過原書,對這個極其傑克蘇的描寫印象格外深刻。
每當薛瑄贏得勝利之前,作者都會描寫他的喉頭顫動,多麽性感而有男人味,引得一群少女尖叫,看得她白眼直翻。
因此薛瑄手中骰子的點數一定比她大。
“等等!”他正要移開手掌,李時居立刻出聲制止,“我還沒說呢,雖是比大小,但我方才說的游戲規則是——搖完後,賭誰大誰小,因此現在,我賭,你比我大!”
這算是玩了個小小的文字游戲,但是薛瑄極少涉足此道,并未留意。
薛瑄臉色一白,回想李時居方才所說,确實是自己棋差一招。
于是悻悻地擡起手——小小骰子上,六個點黑得油亮。
“願賭服輸,”他輕笑一聲,撿了幾本書、幾本冊子遞過去,“那我就靜待時居賢弟喜信。”
李時居朝他一躬身,順手把空酒壺拎走,在掌櫃和小二們敬服的目光中,唇角含着滿載而歸但神秘莫測的微笑,愉快離開這間客棧。
-
為了游說薛瑄,她已經發表過一次思路宣講,就差做個PPT了,因此拿上東西後,執行工作效率奇高。
僅兩個通宵,就抄完了薛瑄給的資料,然後在第三日清晨請趙管家幫她送往印刷坊,自己則痛痛快快補個好覺,清空腦中雜念,才爬起來備考。
科舉說到底只考一門,凡是考試都有其目的性,題庫也就是那幾本書,很多知識觸類旁通,有這種天賦極高的人筆記在手,對提高成績極有益處。
李時居拿出了高三生的勁頭,趁着抄錄就強迫自己記了一遍。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她又跑了幾趟客棧,花上很多時間精力,将國子監歷年所有考試的所有真題認真研習一回,先按照自己的思路回答,再比對薛瑄當年的答案,查找不足。
她的思路很簡單,白衣試是過關型考試,只要合格,便能進入國子監,因此她不求高分,主打就是一個查缺補漏、對症下藥。
完全不同于開蒙後就知道死讀書讀死書的古代科考人,她有九年義務教育、三年高中和四年大學打底,還有上輩子當社會主義打工人積攢下來的工作經驗,連薛瑄都震驚于她進步的速度,驚呼再這麽下去,她就能直接參加會試了。
吓得李時居連連擺手,“我只是題目出什麽我才學什麽罷了,本末倒置,會試要考察學子的綜合素質,沒有多年熏陶,難以速成。”
“這倒是實話。”薛探花嘬着茴香豆品酒,很中肯地點評。
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心愛的雲瑤姑娘了,他每日除了喝酒感嘆自己慘痛的戀愛經歷,就是幫李時居批改八股文章,順便準備下翰林館試。
當然,有幾次李時居到客棧,也沒瞧見他人影,想來是出門準備黑暗榮耀複仇大計去了,她也懶怠多問。
書坊将第一筆銀子交到她手中的時候,距離白衣試,就只剩下三天了。
李時居點了遍數目,将自己的一半放在櫃子裏鎖好,剩下的五成給薛瑄送去。
畢竟書賣得好,完全是看在薛探花的名聲上。
薛瑄的才華實在高明,加上李時居很懂包裝,套了個《探花筆記》的名頭,又弄出探花郎親簽來吊胃口,更與天香酒樓搞聯名促銷,是以京中仰慕薛瑄名聲的,無論男女,都想請一本供在案頭。
書坊老板聲稱,甚至還有不少外地書商前來咨詢《探花筆記》的分銷。
其實這筆銀子,已經足夠她從錦衣衛手中買到一個入學名額了。
但是想到那天江德運帶人闖進武德侯府的小張模樣,想到李四李蒿一家人貪得無厭的面孔,她寧願把這筆錢花在天香酒樓買美食吃進肚皮,也不想助長錦衣衛的歪風邪氣。
尤其是得到薛瑄的肯定後,李時居更加堅定自己的目标——參加白衣試,靠自己的真才實學考進去!
不就是個系統初始任務麽,還能難到哪裏去!
結果到了白衣試當天,事情卻一路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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